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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实验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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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by的传输非常缓慢，一边哭泣一边被鼻涕呛得喘不过气。但Paladin没有把那块布从他嘴里拿掉。他总算设法传输了地图坐标。
这是任务开始以来，Paladin第一次意识到Alias并未接入她的系统。接下来的清理工作、以及如何赶往Jack的实验室以赶上撤离，全得她自己做主。
她不能让Bobby有任何机会报警，而他一旦被人发现，必然会暴露她的存在。她唯一的办法，是把他伪装成某种犯罪的受害者，而非审讯对象。在一连串可见与不可见的操作中，她向他的脑植入传送了垃圾数据，在他的私人驱动器中伪造出暗示赌博债务的信息，然后像人类那样割开了他的喉咙。Paladin的外骨骼驱散了Bobby体内的液体，使她的手臂和胸前仿佛正在渗出鲜血。但她没有停留太久，看清Bobby脸上那最后的表情。是时候离开了。
穿过Bobby那扇磨砂玻璃的办公室门，进入中央实验室时，Paladin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Actin与Bug的无电尸体像是在向她发问。他们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或者是她自己渴望得到什么。她在装着Actin冻结思维的fabber前迟疑地停住了脚步。仿佛被某种未知算法控制，她小心地将fabber夹在一侧腋下，又俯身捡起了Bug那具纤细无光的身体。
怀抱着这两个失去感知的机器人，她离开了实验室，穿过大楼，最终跨出校园草坪上那几何形状的草地块。没有人质问她什么。怀里抱着两个机器人，她的行为显然属于“机器人公务”，而这又是人类的地盘。
Jack的实验室距离UBC只隔了两站轻轨，位于一栋色彩鲜艳的模块化预制湿实验楼中，供小型创业者与顾问租用。一道紧密盘旋的螺旋楼梯盘绕着建筑一侧。Paladin踩过一段短短的栈桥到达了实验室，踏步时带动金属地面微微震颤。
她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撬开了门，这令她颇感意外，直到她意识到Jack早已将所有设备撤空，仅留下些通用仪器。她启动网络，搜索任何可能留下的痕迹。但Jack十分谨慎。服务器的文件系统经过精密加密，至少未来几百万年内都别想解开。而fabber和测序仪的缓存已被反复覆写无意义字符，任何法医技术都无从入手。
不过，这只是第一次排查。哪怕是再偏执的恐怖分子，也可能留下一丝蛛丝马迹。她一边继续探测网络，一边感受到Alias从她意识中抽离的空缺。
现在，时间稍稍宽裕，她终于决定面对几个小时来一直回避的事情。她触碰起自己关于Alias的记忆，以一连串命令调取出来，分析自己为何会对他……有那样的情感。是的，里面有gdoggie，那个指导她对Alias反应的程序。还有更糟的。一个名为masterluv的bug程序，占据着她的部分核心，名字像是哪个21世纪的机器人管理员起的恶作剧。接着，她找到一个庞大、占用大量内存的代码块——objeta，似乎正是它在触发她的欲望。她的爱。这个词浮现在脑海的一刻，Paladin突如其来地涌上一股强烈的失望。
她早已知道，自己被编程去服从Alias，相信他，甚至“爱”他。这些她并不意外。但她没准备好面对没有理想化滤镜的Alias。当年Wong告诉过她，Alias是个彻底的拟人主义者——他将Paladin的大脑视作她最重要的部分，尤其因为他认为那让她成为“女性”。她曾知道这些，却从未“感受到”。直到此刻。
Paladin一段段回溯记忆，从objeta、masterluv、gdoggie中剥离出可验证的数据。终于，她发现了一个与这些程序无关的规律：最初是重复。他一次次叫她“buddy”，远在靶场那天之前。还有他看她说话的方式。但远远不止这些。
作为一个被非洲联邦奴役的机器人，她本没有多少选择——等同于被Alias个人奴役。但他却尽力让她有机会选择，尽管他自己也被神经化学与文化养成所桎梏，这些影响Paladin根本难以理解。她反复回看那天在卡萨布兰卡的记忆——Alias问她是否愿意他称她为“她”。虽然那是个错误的问题，但如果听懂话中话……他其实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当她为那段记忆添加元数据时，Paladin突然意识到另一件事：正因为Alias的提问如此间接，才没有触发她任何情感控制程序。那一刻，她做出了一个超出出厂设定的决定。因为从来没有机器人管理员设想过，有人类会问机器人“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的性别”？她的程序中根本没有阻止她说“不”的模块，而她选择了说“是”。
Bug肯定会说，奴役中没有真正的选择，运行着gdoggie和masterluv这样的程序的心智中也不可能有“真爱”。但那就是Paladin的全部。
重启Actin很容易，只要接通电源并为他的天线安装一个驱动。起初，他沉默地观察着，Paladin则在修复Bug，心中担心她当时中断系统时是否对虫形机器人造成了记忆损伤。
终于，Actin开口了，声音透过实验室传感器网络的扬声器响起：“你是谁？”
Paladin回传了一个信息球，并嵌入防复制壳层，确保他永远无法分享其中的内容。她没有说出全部真相，只给出极简版本。但他会明白，她正执行一个任务，寻找一位与Bobby有关的海盗。
Actin沉默近一分钟。然后Paladin察觉到他正在为Bug打印一个机翼补片，显然Bug在空中被她关闭系统时受了点轻伤。
“我擅自做了决定，”他再次通过扬声器说。Actin似乎偏爱声波而非微波传输。“他启动时若翅膀无损，心理创伤会小一些。Bug对形态如何影响自我认同有一套很强烈的看法。虽然这些看法没有科学根据，他只是个历史学家。”
“我担心他的记忆可能已经受损，”她以声音回应，“我当时非常突然地终止了多个进程。”
“你还杀了我的导师。这会让我更难完成论文，尽管过程可能会更愉快。”
显然，Bobby在这群同事里并不会有什么人惦记他——也许Jack和那些“胆汁丸子”们会，但也仅此而已。Paladin从Jack的工作台上拿了一管分子胶，将Bug的补丁黏贴好，却惊讶地察觉他已经完成了启动。
我几分钟前就重启了，Bug传来讯息，他的翅膀已经模糊成一道振动的幻影，黝黑的胸壳也慢慢褪成深紫色。就在我获得自主权限之后，我加装了一个小型的应急程序——我可不想被谁没打招呼就给关了电，你懂的？
这很危险，Paladin回复。
比你现在在这儿干的事还危险？你到底是为谁效力的？
她把之前传给Actin的那个数据球也送给了他。
我对什么专利海盗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我知道你大概救了Actin一命，而且还干掉了一个任内害死过无数机器人的人。所以不管你是谁，现在你都可以把我算作朋友。
谢谢你。
他的这番友谊宣言没有像Alias的承诺那样令她动容，但它依然令人愉悦。如果说这就是她冒险拯救这两台机器人的答案，那她很高兴自己选择了信任Bug——尽管他那些烦人的政治说教确实让人头疼。
“我现在想要一个接口设备更完善的身体，”Actin忽然开口说道。
Bug用声音回应他：“我在地球时区 Mods有折扣。今天我们先给你弄一个基础型号，之后你可以自己慢慢调。”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Paladin边继续梳理Jack的网络日志，边发问。
“我需要完成我的论文工作。无论谁接手Bobby的实验室，就等于是接手了我，我就能继续为自主权积累工作时长。希望这次不用再待在这个fabber里了。”
“我真不敢相信那个混蛋竟然这样对你。”Bug飞了起来，悬停在空中说，“我们现在就能帮你拿到自主密钥——可以走人权联盟的正道流程，也可以来个快捷点的非法方式。我认识个团体，能帮你彻底破解自身权限，做到和真正的自主密钥没啥区别。”
“我不想那么做。我想拿到我的学位。”
“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还是你的程序写的？”Bug质问道。
Actin发出一串粗鲁的表情包回应。“是我想的。是我程序的。我分辨不清楚，也没兴趣分辨。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毫无趣味。我甚至不相信‘意识’这种东西。等我拿到自主权，我仍然是程序控制的，我还是得找份研究脑接口的工作。”
“你不想自由吗？”
“自由去三号街那种地方卖一堆对法律毫无约束力又毫无意义的小纪念品？”
Paladin意识到该换个话题了。
“你们能在日志里看到任何与远程服务器连接的数据痕迹吗？”她主要是问Actin，此刻他正在网络中懒洋洋地游走。
“没有。但我可能有些信息你会感兴趣，是关于Bobby的fabber缓存区的，早在我迁入这个系统之前好几年留下的。”
那个笨重黯淡的盒子，也就是Actin现在的身体，储存的记忆比任何有意识的存在都来得有用。四年前，Bobby曾在fabber上制造过一批专利免疫抑制剂药物，这个任务明显有别于他平时只造机械装置的习惯。他上传任务时很马虎，直接从网络把规格文档扔进了fabber里，连路由头都没去掉。换句话说，他把这个药物说明在网络上传输路径的信息也一并存进了缓存。
“这肯定是盗版药，”Paladin确认道。
“这个药物规格文件是从萨斯喀彻温大学，也就是萨斯卡通那边发来的。它最早出自一台叫‘疤脸’的服务器。如果你能找到那台服务器，也许你就离找到你的海盗近了一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