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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伊魁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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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4年7月6日
Jack以前见过3M赤裸身体，那还是他刚戒毒时，但她从没这么长时间盯着一个光着的人看。她开始渐渐习惯了。现在，她一边盯着桌上的屏幕，一边不时瞟向睡在她床铺里、被毯子半盖着的3M那瘦削的身体。坐在桌边的扶手椅上，她刚好能看到他裸露出来的苍白臀部曲线。但此刻，她指尖闪耀着的数据流更加令人焦虑。
新闻很糟。这次，科学文本资料库和媒体公司罕见地意见一致：卡尔加里至少有一百人死于药物相关的并发症。成瘾研究专家们正争先恐后地发布案例分析报告。没有任何人提及，罪魁祸首是逆向工程的Xacury。
只要有一位像样的逆向工程师认真研究一下她的药，来源就会一目了然。不是没人这么做过，就是Xaxy公司封锁了所有结果。Zone里的联系人都没有发出他们的紧急信号——那是一张藏有隐写信息的图片，被上传到某个高人气的爱猫论坛上。如果没信号，就说明还没有人收到国际专利委员会的“造访”。或者说，没有人活着来警告她。
Jack知道她不会安全太久，但目前她似乎还有一点时间去弥补错误。
根据她粗略的估算，Xacury只需一两次就能让人上瘾——她以前只在设计拙劣的派对毒品或未经调制的□□里见过这种情况。她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买了她盗版的Xacury，更别提有多少人是合法参与测试版服用的。但眼下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对成瘾易感的人还在服用，它们就会一个个死去，除非有人把靴子踩到Xaxy的喉咙上，逼迫公司承认自己制造了一款行为上和十九世纪那种劣质兴奋剂没两样的“生产力药物”。
问题是，她必须通过其他人来“洗白”她的发现——必须是合法拥有Xacury逆向权的人。同时，她还得尽快制造出一种抗成瘾的对抗药，并迅速分发出去，在更多人死掉之前完成救火。Jack知道有个实验室可以做到这一切：逆向工程、公关宣传，以及及时补救Xacury上瘾缺陷的所有步骤。只是，这太冒险了。她已经几十年没在那儿工作过了，恐怕也不会受到什么欢迎。但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3M还蜷在她床上熟睡时，Jack走进控制室查看定位情况。如果一切顺利，二十四小时内她就能跳上卡车、带着所有物资出发。这个计划很烂，但还不至于比那个把她拖进这一连串道德深渊的初始计划更烂。
2144年7月7日
潜艇缓缓驶入博福特海，海水被一串巨大的岛链包围着，这些岛屿的边缘构成了西北航道的迷宫。她的目标是一个名叫理查兹岛的并不起眼的海角。只要把所有装备堆进一艘皮艇里，她就能沿着岛的东岸前行，进入宽阔的麦肯齐河，搭上一艘货船的顺风车，直达伊努维克的码头。她会把3M丢在镇上，然后开车一路向南，尽快赶到实验室。
Jack开始寻找适合停泊潜艇的位置。
即使在盛夏时节，海洋中仍有一些区域被破碎的冰山和冰川覆盖，淡色的海水上浮着星星点点的冰块。白色、反光的碎冰不仅能提供良好的掩护，还有一个额外优势：它们裹挟着满是微控器和悬浮垃圾的残片，仍然可以被探测到。她船只的短程信号可以混在这些垂死芯片和天线发出的嘈杂信号中，伪装得天衣无缝。
在货舱里，她和3M把最后的货物装进一袋袋柔韧、轻薄的防水袋中。药丸和小瓶子被塞进印着艳丽印度神明图案的香水和芳疗包装盒里，色彩斑斓、图案旋转。3M正收拢这些盒子，忽然停下动作，盯着一只盒子看了起来——上面是一尊满身珠宝的胖象神伽内什，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卷起的鼻子。
Jack不耐烦了。“动作快点，3M。该走了。”
“我能不能留在这儿，和潜艇一起藏着？我可以自制一些必需品，保持整洁，光看片也行。”
“听着，我挺喜欢你，但那不可能。我还不够了解你，不敢把潜艇交给你。”
“你可以把我锁在导航系统之外。”
“也许你是个加密天才和系统专家，想破解我的安全设置只需五分钟。”她随手一挥，表示谈话结束。
“要真是那样，我早就干了，不是吗？”
“未必。”Jack下意识地摸向别在腰带上的刀柄，掌心轻轻落在上面。靠近刀刃的一组自定义控制启动了她的周界系统。“把袋子封好，帮我准备皮艇。”
也许只要让3M忙起来，他就不会再试图让她信任他——远远超过她对任何人的信任，包括她自己。
浮出水面时，阳光照进控制室。Jack瞥了一眼那个三周前曾留下血迹的小角落，然后将一只沉甸甸的袋子扛上肩膀。它大小和重量都像极了一个成年男人的尸体。
3M已经上了甲板，正用热灯催化一项反应，使皮艇展开并变得坚固。在他的操作下，那团柔软的橡胶布仿佛皮肤下生出骨架，最终成型为一艘狭长的双人艇。
Jack把袋子固定在艇尾，推入水中，那里浮冰如同一团团肮脏变质的奶油。皮艇在水中进一步延展，完成最后的定型。它能撑起一顶轻质的负折射率隐形穹顶——非常适合躲避卫星扫描——并能通过几乎不可见的风筝帆自行供能，帆已在头顶悄然张开。三天后，这整艘船将会降解成蛋白泡沫，成为麦肯齐河细菌生态的一部分。
穹顶固定后，Jack和3M钻进皮艇那并不舒适的座位。风帆系统上线，对帆线进行微调以保持航行稳定。只要风势稳定，他们就能保持不错的速度。Jack戴上护目镜，对她的安全系统做最后一次扫描，然后调出悬浮在眼前一尺处的菜单，遥控潜艇沉入一座肮脏破碎的冰山之下，那座冰山的巨大“手指”向水下延伸了十米。
廉价的加热元件让皮艇尚可生存，但远称不上温暖。Jack披着敞开的大衣帽，焦急地望向前方，等着博福特海尽头和三角洲起点的那些铺满松树和灌木的细碎小岛出现在视野中。
她的周界系统开始捕捉来自附近船只的零星数据包，其中一艘的网络完全开放，护目镜中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旗帜标记，看上去像是潜在的友方。她开始在该网络的目录中探查，用一些措辞谨慎的请求去试探几个账户。在这片北极地区，小船之间常以货易货，搭个顺风拖是家常便饭，也是当地灰色市场的传统。
那艘开放网络的船只现在正呼叫她，或者更准确地说，一个自称“CanMule210”的人开启了加密通道，提出用二十瓶五百毫克的Vive注射液换一根拖绳。很可能是本地人——在这片北方，有些人仍自称“加拿大人”。
Jack回复：“成交。”随即调整航向，从CanMule210的船后方隐秘靠近，连接上他声称已放出的钨纤维缆绳。现在她能清楚地看到那艘船的轮廓：一艘灰蓝色混合动力太阳能驳船，目前正靠燃气引擎高速航行。其他船只也逐渐出现在视野中，有的堆满货柜，大家都朝着水深处航行，驶向麦肯齐河的航道。有些三角洲地带不过是夹在岛屿之间的沼泽，河水中泛着红褐色的泥沙。
缆绳从五百米外开始与她的周界系统产生信号交互。她将其精确坐标输入风帆系统，设定一条拦截航线，但这条路线会将她带得离一艘涂着自由贸易区红绿蓝色警徽的警用水翼艇太近。她的隐形小皮艇在那艘警艇的视觉传感器上不会显示出来，但如果她继续保持与拖绳的网络连接，警方可能会截获她的数据流。
通常情况下她会散布一些“垃圾”信号来掩护真实数据包，但如果数据尾迹中满是过于匿名、过于小心的传输，对于普通贸易船来说反而更容易引起怀疑。
Jack切断了网络，屏蔽了她的远程信号。她得手动完成这件事。她们应该会在一个可预测的坐标点拦截那条绳索。她只需根据绳索最后的位置，结合船的航向和速度进行推算。那艘船已经在她的肉眼视野中显得庞大，部分被介于她和船之间的警用水翼艇挡住。
那艘身披俗气自由贸易区颜色的水翼艇像昆虫般滑过。她的护目镜默默地与自己的回环接口通信，未向外发送任何数据。
绳索应该在船首的右侧。
“3M，趴得低点。”她低吼着，穿上加固防水手套，撕开圆顶罩一小块让上半身伸出，双手伸展开。寒冷的空气刺痛她的脸颊，钻进她的帽兜里。水面呈现平滑的灰色，混杂着三角洲泥土的褐色。终于，她看见绳索闪着光芒的末端在水中划出一条细微的尾迹。与此同时，绳索的近程信号开始被捕捉到。绳索和船发起了安全握手。Jack完全伸出圆顶罩外，戴着手套抓住绳索，连接到皮划艇的牵引口。她转身切断了帆布绳索，感到一阵轻松。
没有了漂浮在头顶的那块帆布，她将更加难以被追踪。她尽快缩回圆顶罩，差点踢到蜷缩着的3M，随后挤回了前座。
无论环境如何，只要她带着Vive，沿着麦肯齐河顺流而下搭便车从未失败过。Jack想着，即便她的药丸在卡尔加里害死了人，至少还能给水手多争取几年生命。
她们到达码头，将装药的袋子改装成背包，皮划艇则留在一堆其它生物降解物旁，在废弃的码头下泡沫水流中缓缓旋转。3M无声无息地跟着她走向咖啡馆，那里加拿大骡210正在等候。
“事情结束后，我可以开车送你去火车站。”Jack尽力让语气温和，“那是想消失时最好的去处。”
“我无处可去。”
“没关系，我给你买票，去哪都行。”
“我想跟你一起待着。”
她无从解释为什么这不可能。她的目光飘向彩色公寓楼之间的一条巷子，那里的液压升降装置已有百年历史，见证了这座城市建在永冻土上的年代。她的车停在那儿，地下车库里连着一堆复杂的管道网络，曾像疯猫步道般把这座城的水、电和污物通过加热管道输送，跨越冻土。如今，大部分这样的管道都已不存，只有这一处被保护为地标，成为前人类纪元的纪念。
“抱歉，3M，我不能带你去我去的地方。你想去哪？温哥华？黄刀镇？安克里奇？”她报出三个足够大到可以藏身的城市名，“如果你真懂车，我打赌你能找到工作。”
他皱眉：“哪里？谁会雇佣一个没有工作记录的家伙？唯一能工作的方式是被奴役。”
“那不是真的。”她努力想找例子证明，结果一无所获。
前方一街区，咖啡馆招牌写着“热拿铁和新鲜班诺克”。加拿大骡210是个大块头，戴着鲜艳的橙色毛线帽，坐在磨损的泡沫沙发里，手边放着冒着热气的拿铁。Jack热情地给了他一个水手式拥抱，将Vive放进他外套的侧袋，故意装作忙着查看安全摄像头的样子。3M则买了点吃的和咖啡因。随后他们一起走向她的车，悠闲地手持两杯拿铁和一袋油腻的班诺克。
几分钟后，两台机器人跟了上来。她从它们坚硬的外壳判断，可能是警察或军队人员。胸前绿色徽章表明它们属于自由贸易区。
其中一个机器人开口，声音从无头躯干上的喉格栅传出：“我是代表Slag。你今天是坐船来的？”
被所谓代表问旅行情况绝非好兆头。Jack保持轻松的步伐，装作无所谓。
“不，我其实是来取车的。有什么事吗？”
Jack伸手到工装深口袋，拇指按下藏匿的刀柄，远程启动了车，解锁了储物空间。她需要一条撤离路线，而且要快。
“我们注意到你刚才和这人说话，”Slag继续，模糊的投影显示加拿大骡210，头上是橙色像素的喷发，“他是你的朋友吗？”
Jack停顿片刻，权衡选择。看样子这些机器人不像专利官员。但如果她和CanMule210的联系触发了某种社交网络警报，她绝不会跟他们多聊——尤其是她不知道生物特征会引发多少警告。
她不动声色地打开储物箱门，缓缓倒车。车就在几米外。
就在她准备打断Slag时，余光中一团影子疾驰而来，迅速变成3M，他绕到机器人背后，打开它们背部的控制面板。瞬间，机器人无声地盯着她，思绪被3M操控的命令接口占据。
“哈！没人会重置默认设置。”3M站在两台机器人中间，双手插入它们机身，像个怪异的木偶师。
“……什么鬼？”她脱口而出。
“它们会停几分钟，然后自己重新启动。我的一个朋友教过我这个指令——对这种廉价机器人特别管用。只要按面板按钮，输入字符串，它们就暂时停止动作。”
她的车静静地停在前方街道上。
Jack正视3M，郑重地点头表示敬意：“上车，我们去黄刀镇。”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