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替你受伤挨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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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灵珠还给你们，我不想动手。”
“别听信他的！盗取冥河阵眼即是死罪。必须杀了他以绝后患！”
他做了错事，不可饶恕的错事。
都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有的错误犯了就是死路一条。
江流夜安安静静站着，不争不辩，任千夫所指，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我死了，谁会难过？
他知道……答案是，无人。
在决定生死的大战面前，他表现得格外镇定，仔细想了想，若说自己还有什么留念，那就是皎洁的月，和煦的风，夏季冰凉的泉水，冬季滚烫的红薯，还有……
一碗至今都没吃到的长寿面。
江流夜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辈，也不是妄图倾覆天地的魔尊，他不愿杀人，也不以此为乐。
所以当名门子弟纷纷亮出武器时，他好心给出了忠告：“我不大能掌控好力量，但愿你们有自知之明，别来找死。”
“不自量力的是你！今日就是你江流夜的死期！”
他轻轻摇头叹气，为对方的不识抬举感到悲哀。
这些名门子弟，向来固执己见。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冥河心法他仅有上卷而无下卷，练到今日，离走火入魔只差一步，更别提对力量的掌控。
出手意味着什么，他再明白不过。
恐怕过了今日，哪怕自己还活着，也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江流夜低垂双眸，掌中凝聚灵力，他身形挺拔，眼眸中一点睛光明亮异常。
正待迎战，忽觉手心一阵剧痛，不由低呼出声。
“……疼！”
云一尹倏而睁开眼睛，视野模糊不清，面前似有人影晃动。
过了半晌，意识逐渐回归，他才看清此人竟是沈玉成。
沈玉成白皙俊秀，神色乍看之下淡然自若，一如往日，细看之下眸中却流露出几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云一尹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弟子房中，缠着绷带的手正牢牢握着师父的手腕，他一松手，沈玉成的手腕上立刻显出红印，足见自己用力之重。
“对不起师父。”云一尹顿觉窘迫，连忙道歉。
沈玉成见了他这幅态度，反倒镇定下来，“没事，不必在意，”顿了顿又温声补充，“我不走，在这陪你。安心睡吧。”
云一尹在睡梦中握住的是冰冷的刀柄，并非这只柔软的手腕。他绝不是受伤后需要人陪，但此时此刻望着沈玉成的温柔眉眼，实在不知如何解释。
沈玉成见他呆望着自己，以为云一尹刚刚转醒，神志还有些恍惚，轻声道：“青珩画错了符咒，忽然间爆出火焰。你扑上去用手捂灭了符咒，被灵火灼伤。还记得吗？”
云一尹回忆着火焰腾起的那一瞬，越青珩的脸被火光照得明亮。时间像是静止了，画面褪色，声音远去，他的眼中仅剩下越青珩，和那团敌对的烈焰。
他什么也没想，也没空去想。只知道，自己得护着他。必须护着他。
云一尹垂着眼帘点点头，“他……”
话刚开头，嘭得一声，门突然被重重打开，叶清源匆匆忙忙跑入。
沈玉成道：“怎么也不敲门？”
叶清源神色焦急，顾不得道歉，开口便是：“师父，大师兄跪在外面，说是求您处罚。”
云一尹转头看向沈玉成，见他面色冷淡，不禁也在心中为越青珩紧张。
沈玉成沉默片刻，终于缓缓道：“身为大师兄，他未起表率作用，却犯这种低级错误连累师弟受伤，是该罚。”
云一尹心头一跳，听得沈玉成继而道：“清源，去告诉他。后面的课不必上了，让他自封灵力，面朝主阁跪罚三天。”
现在正值盛夏，主阁前的习武空地毫无树荫遮蔽，且不说连跪三天，就这酷暑暴晒也够受得了。
叶清源连忙求情：“师父，离了灵力大师兄也不过肉体凡胎，这种天气……”
“够了小师姐。”
叶清源一怔，实在想不到打断她话的会是云一尹。
“出错受罚，天经地义。师父自有一套管教徒弟的法子，轮不到我们做弟子的插嘴，”云一尹看向沈玉成微微一笑，“师父，我说的对吗？”
沈玉成微感诧异，但还是点点头以示赞同：“自然如此。”
云一尹又转头看向还在发愣的叶清源，“看吧，小师姐你不必白费口舌为我求情。”
“……什么？”叶清源一头雾水，“我为你求情？”
“当然了，因为要受罚的人是我。”
沈玉成眉头皱起，还未作声，云一尹已经从床上爬起，转而恭敬地跪在地上，“此事因弟子而起，请师父责罚。”
“到底怎么回事？”沈玉成问。
“正如弟子刚才所言，这次灵符起火一事全因我而去，与旁人无关。”
“荒唐！”沈玉成一双烟雨朦胧的眸子，竟也迸射出几点火星。他一改往日温柔，神色威严凝重。叶清源见师父恼怒，低下头不敢吱声。
云一尹则毫无惧色，直视他道：“师父应当知道，引起灵符起火，无非是两种原因。一是画错咒印，二是咒印凝成时遭到破坏。”
“是，”沈玉成眸光沉沉，“照你的意思，是后一种原因了？”
云一尹斩钉截铁：“正是。”
沈玉成望着他不言语，冷冷淡淡的目光简直要洞穿他的躯体，窥见灵魂：“继续说。”
云一尹：“我们接触画符不久，东阁长老让我们所绘灵符极为简单，只是一般的化形符。完成的那刻灵符随心而变，化形各异，可能变作蝴蝶翩翩起舞，可能化为花瓣飘飘洒洒。也可能像我这样，散成片片金叶。”
他话音刚落，叶清源不由自主轻轻“啊”了一声，她回忆起，在越青珩那边出事的前一息，确实看见云一尹的金叶在空中飞旋。
“看来小师姐已经想起来了，”云一尹望了她一眼，继续道，“不错，我正是用这些金叶攻击了大师兄的灵符。”
“这不可能，化形符只有观赏性，怎能伤人。”沈玉成不信。
“自然有可能，因为我用的并非化形符，而是攻击符。”云一尹道，“前些日子，弟子无意中学会了用金叶攻击，只是无法随心操控，它们表面上与化形出的金叶无甚区别，今天正好拿来恶作剧，但没想到会闯出这么大的祸。”
“师父若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云一尹对叶清源道：“小师姐，能借给我一张空白黄符吗。”
“啊？嗯。”叶清源愣了下，忙解开腰间储物袋，取出黄符向云一尹递去。
云一尹忍着刺痛，伸手接过，“谢谢。”
虽说画符不是云一尹的长处，可对于曾经的第二仙师，这无疑是小菜一碟。他给黄符注入灵力，食指在空中勾画出咒印。几个动作做完，已疼得满头冷汗。
符咒生效，化作片片金叶飘散空中。沈玉成伸出手去，一枚叶片落入掌心，皮肤顿觉微微刺痛，像是给蜜蜂蛰了一下。他眸光一沉，“……果真如此。”
以众弟子现阶段的水平，绝不可能用灵符攻击。若真是咒印凝成时遭破坏，才诱发起火，在场四人中，唯有歪打正着发现攻击方法的云一尹能办到。
沈玉成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云一尹，他纤长的两指夹住一片金叶，稍加施力，叶子便碎成金粉。
“所以，你的意思是，青珩的符咒画成时，正是你的金叶不偏不倚飘落过去，以这微不足道的灵力，破坏了咒印？”
云一尹笃定道：“对，正是这么恰巧。”
现在距离事件发生已经过了一两个时辰，即便去探查，也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况且云一尹也确实会以金叶攻击。
沈玉成神色晦暗不明，半晌后终于放下师父的威严，轻叹一声：“……你这是何苦。”
云一尹淡淡笑道：“大师兄那样的天才修士，怎么会犯低级错误。这件事自然是我做的，师父你就罚我吧。”
沈玉成并不言语，望着云一尹的目光中有怜惜有叹惋，愈发复杂得难以辨清，他别过头似是怄气：“你乐意顶罪，为师还有何话说。自己去受罚吧。”语罢，白衣飘然，拂袖而去。
待沈玉成走远，叶清源才来扶他起来。
“小师姐，你也回去吧。”云一尹轻轻推开她的手，自己从地上爬起。
他的脑袋一阵阵犯晕，却不愿露出病态，双脚一踏上地面，犹如钉子扎在木板里，纹丝不动，站的挺立笔直。
叶清源不知云一尹负伤强用灵力，正自头晕眼花，但见他双眸灿亮，神采奕奕，只当他已无大碍。
她开口不如何关心，而问：“你真打算替大师兄受罚？”
云一尹对她一笑：“事已至此，我还能说是假的吗？”
他倒还有开玩笑的力气，叶清源顿了顿，还是道：“你的伤真不打紧？”
云一尹道：“小师姐你是饿了吗，怎么这么多蒸的煮的。”
叶清源“哎呀”一声，笑着拍他：“和你说正经的呢。”
云一尹也笑了：“总不能让那细皮嫩肉的大少爷受罚，他可挨不了这个。”
叶清源见他眉清目秀，一笑起来宛若春日朝阳，可不也是细皮嫩肉的美少年一个，不由一笑，“你可别逞强。”
“什么逞强，没本事又要逞英雄，害得自己头破血流那才叫逞强。我不做自讨苦吃的事。”
他这样说着，实则先为救越青珩受伤，又来替人家挨罚，已经将自讨苦吃的事做尽了。
叶清源莞尔一笑：“好好，你说的都对，先好好休息吧。”
云一尹走到床边坐下，对她道：“再重的伤睡一觉便好了，你回去吧，也别叫华师兄来吵我，我要睡个好觉。”
叶清源点头应了，待她关了门走远，云一尹长呼一口气，身子后仰，倒在床上。
那团火早已熄灭，双手仍疼得像被火焰灼烧。
他面无血色，望着房梁，只觉天旋地转。
何苦呢？他自己也想问。
为了救越青珩，受伤不说，现在还要替对方挨罚。
云一尹心烦意乱，寻思半天也没为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最终暗骂自己一句：少再多管闲事。合眼睡下了。
睡到半夜，忽觉掌心一阵清凉，减轻了疼痛。
云一尹微微睁眼，只见黑暗中有个身影，正蹲在床边替自己上药。
那人低着头，神色专注，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弄疼了自己。
云一尹安安静静望着那人。
他早已认出，此人正是越青珩。
云一尹不知自己是何种心情，他不愿惊动对方，只想这样安静地看着，心里不由自主地想：我的伤一辈子不好，让他给我上一辈子药。我每晚都能看见他，那也很好。
正愣愣想着，月光斜照，透过窗纸，照亮了越青珩的面庞。
云一尹见他眼眶通红，在朦胧夜色中也能一眼瞧出。不禁心乱如麻，想道：伤的是我，你难过什么。
心中想着，竟情不自禁地想要出声安慰对方几句，或轻轻拍下对方的肩膀。
可他只是安静看着，一言不发，着实不愿惊扰这美好静谧的夜。
越青珩为他上好药，又重新缠好绷带，起身离开。云一尹忙合了眼继续装睡，听越青珩放轻脚步走了出去，悄无声响关好门，复又睁开双眼。
他望着房梁，浮现出临战前的那个问题：
我死了，谁会难过？
他知道……越青珩会。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替你受伤挨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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