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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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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同学,请留步。”
殷雪渊走到一曲折长廊处,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抬手示意同伴先走,自己朝走廊深处去了。
屠问正双手抱臂靠在柱子上等他。
“你找我?”
屠问说:“我也不拐弯抹角,直说了吧。今天的局势你也看到了,黎大少并非表面上那般鲁莽愚蠢之人,只不知他分量到底如何,如果我和你联手的话,那黎大少无论如何都不足为惧。”
“恐怕我不能苟同。”殷雪渊道。
“我喜欢用实力说话的人,我也相信以我们两个的能力可以打下一片天地。”
殷雪渊轻笑一声:“哦?我的意思你没有明白。以你这种人的实力,怎么好说出与我比肩这样的话?我只需要走狗,不需要朋友。”
“你!”屠问握紧了拳头,一天之内遭受了两次莫大的屈辱,让他的眼神中几乎要迸出火来。
“即使做狗,你也不够资格,除非,你能证明给我看。”
殷雪渊不紧不慢离去,身影很快被满目的苍翠给掩住了。
“投诚?”黎大少看了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屠问,不敢相信地用手指了指自己,“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屠问说,“今日的事情是我以貌取人了,屠某人在此先向你赔个不是。”
黎大少原本还满脸不耐烦,看不上污蔑他的屠问,但堂堂男子汉,肯这样承认错误,也不失为一个光明磊落之人。
“行了行了,”黎大少把人扶起来,“看在你认错的份上,今天这事儿,本大少不跟你计较,至于投诚……”
“我做下错事,众叛亲离,追随者人数减少至五十余人,”屠问说,“虽然实力不若从前,但这些都是可信之人,您若是肯让我们加入,那一定是如虎添翼。”
黎大少本来想一口回绝,但封飞羽不住地给他使眼色,黎大少只好一口应了下来,收屠问为一号小弟。
待屠问离开,黎大少说:“你为什么要劝我收下那种人?他以前可是咬过我一口,谁知道他会不会反水?”
“他不会,因为想要东山再起,他没得选择。”封飞羽当然不会把刚才偷听到的对话复述给黎大少,如果黎大少知道自己只是备选项,收的小弟还是别人嫌弃不要的,那黎大少的自尊心估计是备受打击。
“这么肯定?”
封飞羽说:“少爷放心,绝对如此。”
“哈哈,”黎大少叉腰笑道,“今天可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走走走,喝酒去!”
殷雪渊衣袂翻飞,穿过长廊,两侧树叶在风中抖动仿佛绿色波涛,一只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殷雪渊的掌心里。
读完信件内容,蝴蝶化为一阵碎金华光,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姓翟的找我?”殷雪渊指尖把一缕头发卷起,脚步一顿,而后转向上师的书斋,“会会他也无妨。”
上师的书斋自然与学生的狗窝不同,有小桥流水,绿竹掩映,婉转鸟鸣。
小童掀起竹帘,请殷雪渊进去,而后自觉退下,不敢打扰上师。
殷雪渊也不客气,自己在躺椅上坐下了,优哉游哉晃着椅子,简直目无尊长,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燥热的夏,他却一点儿也不见狼狈,当然长得白,但用瓷娃娃来比喻他又因为过于笨拙而不妥帖,夏日冰凌,冬季飞雪,也不恰当。日光强烈,叫他的眼睛微眯着,但眼波流转间,不知动了多少个心思,心不在焉的举手投足,也能把人全部的目光吸引过去,一张嫣红的嘴,比樱桃还要叫人觉得鲜艳欲滴。
他是生命/之光,他是欲念之火,他是妖冶浓丽永不褪色的花,此刻仿佛被移植到这一方天地中,仅供一人观赏,要如何才能不对他着迷?每多看他一眼,都会自惭形秽,躯壳中那卑劣的灵魂忍不住在弦上鸣一声。
“翟上师,看够了?”殷雪渊先开口。
声音就像被疾风吹落的暴雪,在滚烫的地上化开了。
“只想知道今日你是否一举击败对手?”翟上师从后面的帘子中走出来,捧两杯清亮的茶,天青色的杯子中各飘了一朵淡粉色的花。
“拜你所赐,一败涂地。”殷雪渊道,他说这话时依然像个孩子一样对躺椅着迷,让人分不清他责怪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怎么说?”
殷雪渊回答:“是你告诉我靳上师给了黎大少试卷答案,你所言不假,只是黎大少让人捉摸不透。”
“想不到会变成这样,是我失算了。”翟上师走过去,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殷雪渊肩上按着,“怪我。”
翟上师年纪不过二十有五,着墨绿色直裾,气质温润,像个儒师,算起来也是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之人,此刻却甘愿做低伏小。
殷雪渊一把抓住他的手:“上师言重,道歉大可不必。上师原本的目的不就是借我之口扳倒靳上师,目的已经达到,我区区一个学生,不敢让上师屈尊。”
“靳上师又不是什么威胁,”翟上师轻笑道,“他的把柄,我本就是为你准备的,没能帮上你的忙,我心中十分愧疚。”
“世上不存在无理由的善意,”殷雪渊说,“翟上师您对我这么好,我受之有愧。”
“你很聪明,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殷雪渊说:“我愚钝,并不明白。”
“有些事情,说出来就失去了趣味。”翟上师一抬手,桌上出现了一个雾气腾腾的西瓜,颜色碧绿,条纹规整,隐隐散发着清香。
翟上师打个响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倒是好看,曾被许多人夸过,但在殷雪渊眼里,不值一提。
瓜裂成两半,散发着阵阵寒气,血红的西瓜,汁水在外皮上淌了下来,多么柔软脆弱,正像某种不可言说的欲望。
翟上师殷勤地用银勺挖了一块,送到殷雪渊嘴边,但殷雪渊并不领情,头一转,手一拍。
那块西瓜和勺子一起叮郎当地落到地上,不知滚到哪里去了,受伤的西瓜,淌着红色的汁水,被灰尘包裹着,像极了翟上师的面色。
殷雪渊从躺椅上站起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日后也请上师不要请我来看这种拙劣的秀,你从头到脚,都散发着让人作呕的气息。”
殷雪渊嫌恶倨傲的眼神,眼神中投射出的冷冽气息,在某人眼中,却是越发可爱了。
“卸磨杀驴,你也太着急了。”翟上师道。
“我从未有求于你,又何谈杀驴一说?”殷雪渊说,“不过上师你愚钝至此,忝列门墙,自知是驴,倒也不算太笨。”
“年轻人心气高是好事,”翟上师说,“但你要考虑清楚,接下来三年中,我都将是你的上师,得罪我,没有好下场。”
“我最憎恨故作老成之人,上师你怎么总用一副长辈口吻和我说话,真是令人作呕,”殷雪渊道,“上师想怎么针对我大可试试,我正嫌无聊。”
殷雪渊出门掀起竹帘,却也不走,冲远处小童打手势叫他回来。
“你把西瓜给我包好,我要带回去。”
小童不敢妄自行动,先去看了翟上师脸色,才听从殷雪渊的吩咐动手。
翟上师坐在藤椅上,看向殷雪渊:“你怎么吃我的瓜。”
“上面可不曾写你名字。”
翟上师斜眼看着他:“志士不饮盗泉水。”
“而我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算不得志士。”
殷雪渊拎着网兜离开。
翟上师看向他的背影,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果然是个有趣的家伙,越是狂越是叫人喜欢。
太阳西斜,殷雪渊回到住处时,扶星泽刚从床上爬起。
见了殷雪渊,扶星泽也不打招呼,径直从床上跳下来,光脚走到书案前,仿若着了魔。
殷雪渊见怪不怪,为他研墨,扶星泽抓过毛笔,胡乱蘸了墨汁,在纸上笔走游龙,入魔一样,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毛笔落下,他也仿佛从魔怔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雪,你怎么才回来?”
殷雪渊说:“路上遇到一条狗,他送我西瓜,带回来给你。”
扶星泽挽起袖子,大快朵颐:“是用井水镇过的,好凉。”
殷雪渊拿起扶星泽所写的纸细细看着:“这次你写的东西,更加离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梦境中坠入虚空,像是有仙人指引,这些东西就浮现在我眼前了。”扶星泽说,“验证这个猜想,需要多久?”
“时间倒不是重点,问题在于所需灵石数量巨大一时难以筹备,如果能验证出来,绝对是颠覆性的存在,”殷雪渊说,“我认真的,如果验证正确,能一举推翻仙门基础,新的时代,将由我们来开启。”
“雪,你又在骗人,”扶星泽说,“你总说我写的是对的,可夫子们都不这样认为,你也总说新纪元的开启,但怎么可能?”
“那是因为未来还没有到来,”殷雪渊说,“当我们还没有权力的时候,犯不上声嘶力竭。”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扶星泽说,“我完全不能理解你。”
“没有必要。”殷雪渊说,就像他也不能理解有人学不会打架,但并不影响他们成为朋友。
夜色如水,封飞羽悄悄从房里溜出来,远处有几点灯光,道场里练功的自然是屠问,而殷雪渊那样堕怠的人也绝不会出现在道场中。
出于好奇,封飞羽来到殷雪渊的屋舍前,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前面那句话当然是借口,他此番来,为着内心一点心思作祟,扶星泽看上去也没什么了不起,凭什么殷雪渊如此护着他!
因是夏夜,又是仙门,没有盗贼敢闯入仙门,千机门这样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盗贼惦记,因此人人门窗大开。
封飞羽探头,见两人已经睡着。
殷雪渊大字形摊开,而扶星泽枕在他的胳膊上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