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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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前七刻，月暗日未出，东方天光微亮，色比黑夜白，比青空深。
千机门第二峰却早已经人声鼎沸了。
众弟子呼朋引伴去，列队在回音壁，就像他们之前排练所做的那样。
黎大少穿新袍，戴金冠，意气风发站在回音壁台阶下。
峰主由众上师、夫子簇拥着，着紫色华服，缓缓步上台阶，在黎大少面前停下了。
“你便是今年的主礼官？”峰主打量着黎大少。
“回峰主的话，正是学生。”黎大少拱手一拜。
“一表人才，不错，”峰主见他五官周正，举止大方，赞许地点点头，“回音壁上这六百人，全都听你号令？”
“不曾有六百人，学生也不敢言号令，得众人错爱罢了。”
人模狗样的黎大少认真起来，颇像一回事儿。
峰主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不要谦虚，真是后生可畏。我看今年祭天阵仗很大，倒像是全员出动了，至少在五百人以上。往年他们可不比，能到四百人已经是极限，看来我第二峰又要出一个人才。”
“谢峰主盛赞，学生定当尽心而为。”黎大少道。
“距离三峰比试不到两天，你的对手没机会了。”
夫子看了一眼天象，在峰主耳畔提醒道：“峰主，时辰已到。”
峰主着人将盒子取来，打开锦盒，里面躺一口神兵，乍现人世，流光四溢，是一百三十年前飞升的梅友道人曾用过的仙器。
将那把剑从盒中取出，黎大少双手举过头顶，毕恭毕敬接过来，从正门走入回音壁。
回音壁内不建房屋，不摆祭品，对空而祭，因此处为梅友道人羽化升仙之地。
东西两侧，设置编钟神鼓，悬天灯，点红烛，黎大少缓缓步入回音壁内神坛上，众人转身，朝黎大少的方向，拱手一拜，奏唱始平之章。
封飞羽立在黎大少左手侧，随众人高声唱，雾气缭绕，众人吟唱之声高亢，让人只觉得乐声直冲天灵盖而去。
“乐毕，奏景平之章！”黎大少将剑举到自己眉峰处。
编钟神鼓乐声由平缓变激昂，象征仙门沉浮上千年，从未改变过求真问道之决心。
乐声奏过两个小章，此时本该有扮演梅友道人的学生入场，从黎大少手中接剑，做干戚之舞，然而，舞者迟迟未出现，庄严肃穆的回音壁内也渐渐起了一些杂音。
封飞羽焦急地伸长脖子看向入口处，本来早该在现身的屠问迟迟未到，他浑身就像有蚂蚁啃食一般，焦虑万分。
祭天大典本来就环环相扣，每个环节都马虎不得，干戚之舞更是大典精髓所在，自身灵力雄厚能舞动神兵者本就不多见，更何况舞步需要排练，不是随手拽一个人上去就可以。
封飞羽真恨不得插上翅膀去看看屠问这家伙究竟在做什么，可他站在队列最前面，若是跑出去，那便破坏了祭典，可真叫人恼火。
“黎大少在做什么？”夫子听着乐声，“舞者为何迟迟不入场？再这样下去，误了时辰，可将扰乱第二峰未来一年之运势！”
峰主也有几分焦躁：“你们可知他原定的舞者是谁？快找人去看看到底在干什么！”
“或许是黎大少的对头做的手脚也不一定，”有人小声议论，“这种事情，往年不是没有，黎大少统一南北两斋已成定势，但若是祭天大典出了差错，他可就失去了威望。”
“我早说这制度不合理，该取消！闹出这样大的事情，日后平白让我们成了其他两峰的笑柄。”
“难道当初制定这规划之人没考虑到你想的情况？先祖早就料到必有争夺，若是连对手使绊子这么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的人，自然没资格问鼎那位置。”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峰主说，“这里还没有你们议论的份，若是真有心思，赶快去把人找来。”
“峰主，你也知道，黎大少的对手是殷雪渊，我看这人不是个善茬，怎可能这么轻易让我们找到？”
鼓声渐落，钟声已停，景平之章已经奏完。
台上黎大少面上不见丝毫慌张，大声道：“再奏景平之章！”
处理得倒是巧妙，封飞羽对黎大少多一分钦佩，但终究只能拖得了一时。
众人不敢有片刻迟疑，乐声再起，但都在心底泛起嘀咕，若舞者一直不来，那要再奏几次？
“雪，这曲子第二次响起了，姓黎的莫不是遇到什么麻烦？”
其他追随者却不以为然：“这黎大少若敢在祭天大典上出了差池，那就是我们的机会来了……哎……老大，你做什么去……”
但见殷雪渊将黑色外氅一抛。
扶星泽将他的衣物接住，见殷雪渊已神行瞬移至回音壁。
天灯光远，红烛幽深，忽然见漫天雪落，众人暗吃一惊，见一白衣男子飘然而至，落到回音壁中部，他缓步走上前，从黎大少手中接过剑。
“怎么是他，不是屠问？”
“看来殷雪渊要并入黎大少麾下了，这舞便是他的诚意。”
见殷雪渊前来，黎大少也吃惊不少，但还是缓缓将手中剑交到他的手里，殷雪渊对他点头，黎大少悬着的一颗心便落到肚子里。
缓缓将剑从剑鞘中拔出，发出凤鸣鹤唳之声。
众人只感到一阵灵气侵袭，需勉力凝神才能不被逼退。
封飞羽就要倒霉许多，需抓着旁人手臂才不至于退后。
殷雪渊伴着钟声鼓点起舞，梅友道人的剑在他手中用得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丝毫不觉灵气凝滞，剑花翻转，精妙绝伦，变幻莫测，而殷雪渊长身玉立，乌发如瀑布垂下。
天边第一道红光穿透云彩，不偏不倚打在殷雪渊身上，蓦然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他面容俊秀宁静，气质清冷，微光使他眉目间有几分柔和，不似平日那般不近人情，莫名像佛陀，悲悯众人，但日光像红的鲜血，洒在他的身上，妖冶的美，如魔似妖亦像佛，若魔王波旬在世，应长成他这个模样。
封飞羽看得痴了，只有在这个年纪，人身上才会有介于少年和少女之间朦胧了性别的美丽，而没有谁，能像殷雪渊这样，把这种美丽一直封存下去，藏在漫天大雪之中。
“好一个翩翩公子！”封飞羽身旁那人也看得入迷，不由得脱口而出，要知这人素日最看不惯这种长相，推崇胡须满面方为真男人，连他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真正的美无须多言，也绝不为世俗偏见所累。
殷雪渊凌空跃起，剑尖在回音壁上划过，擦出火花，将一人高，两寸粗的朝天香点燃了。
乐声停，舞毕，漫天的大雪消失不见。
殷雪渊走向回音壁出口，将剑入鞘，双手奉上，交还给峰主。
峰主赞许看他一眼，招呼小厮将盒子拿上来。
“我以为你会坐看他出丑。”峰主以灵力传话，确保声音只有殷雪渊可以听到。
“峰主，你动扶星泽的时候，有没有怕过？”殷雪渊抬头看一眼，脸上噙着浅浅笑意，若是不熟悉他的人看了，只道他与人为善，但峰主对殷雪渊再熟悉不过，这个笑容，透着古怪。
殷雪渊敢在第二峰狂妄行事，因为他背后与峰主合谋。
以前与殷雪渊谈合作，峰主便知这是个武力值逆天的孩子，只是虽然武力不错，但为人乖张，善恶观与人不同，冷漠，为了利益可以牺牲任何人，任何事。
高位者物色纯阴男孩做仙丹用，碰了扶星泽，峰主知道这事儿，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想来这殷雪渊是要拿此事做文章，趁机报复。
峰主分明见到殷雪渊拔剑朝自己刺来，虽然不知事情过去那么长时间，殷雪渊为什么现在才出手，峰主慌乱之下，一掌击向殷雪渊。
殷雪渊闪避开来，峰主灵力雄厚，这一掌也没藏力，后面队列的学生受到波及，响起一片惨叫声。
黎大少听得前方一阵骚乱响起，就见好端端地，峰主忽然对殷雪渊出手，波及众人。
“峰主发狂了！”殷雪渊只这么说一句，拔剑，剑光在黎大少眼前晃了一下。
峰主血祭回音壁。
殷雪渊将手中凶器扔到地上，不紧不慢用袖子拭去脸上血珠。
天彻底地亮了。
“杀人了！杀人了！”上师夫子们忙着去看峰主眼白。
众学生四散奔逃。
兵荒马乱间，殷雪渊回头看了一眼。
封飞羽以为他在看自己，但仔细顺着殷雪渊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殷雪渊盯着黎大少笑了。
那笑容纯洁无辜，仿佛袖子上的不是血，地上躺着的也不是死人。
祭天大典被紧急打断，门主派了沈林的父亲沈仙尊来就任第二峰门主，要求务必彻查前峰主死亡真相。
然而，众人都见到，是峰主先出手对殷雪渊不利，而后又在峰主房内搜出鬼灵相关禁书。
有些修仙者自己修为提升不上去，便走了邪路，饲养鬼灵，这是被众修仙者所鄙夷的，是三流手段，如今堂堂千机门第二峰峰主竟然做出这样的丑事，若传出去了，恐对本门名声不好，因此对外一律以“失心发狂”为由来宣布前峰主死亡原因。
水不知疲倦地滴下，余音在暗室内回荡。
“叫什么名字？”
“殷雪渊。”从容不迫。
沈峰主看向面前的男孩，他穿一身白衣，不说话时孤高清冷，一开口让人觉得亲近，仪表不俗，是个世家公子。
但有能力手刃前峰主，甚至过后没有半点害怕伤心，可不是个普通孩子。
“你为什么要杀前峰主？”
“峰主发狂，伤及同学，”殷雪渊道，“我为自保，不曾想他撞到剑上。”
“你一击得手，身手不凡，入千机门前师承何处？”
“无师自通。”
好傲的口气。
沈峰主不由多看他几眼：“前峰主死，为何你脸上无任何惧怕神色？”
“无怨无仇，何惧之有？”
“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的峰主，你却一点哀伤也无。”
殷雪渊道：“我没有哀伤？那沈峰主可从别人脸上见到哀伤？”
“他们神色悲痛。”
殷雪渊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
“若我也做出悲痛的样子，那沈峰主可认为我诚心否？”
沈峰主哑然。
“真正诚心的哀悼，一刹已然足够。”
毫无疑点，又不如说处处疑点。
沈峰主抬手，殷雪渊身上的绑缚术自动消散。
“你可以走了。”
“沈峰主。”殷雪渊转动手腕，叫住他。
“何事？”
“来日方长，也请多多关照。”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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