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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7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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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大少本就不是愚笨之人,自然听出小先生话中玄机。
他后退一步,进入戒备状态,打量小先生,少年得志,意气风发,虽面容稚气未脱,嘴角三分含笑,竟从他身上看到几分殷雪渊的影子。
“小师叔,”黎大少说,“难道一直以来,殷雪渊那些事情,你都有参与策划吗?”
“一半一半。”
“你为什么会跟殷雪渊纠缠在一起?他是杀人的魔头,而你,小师叔,你是仙元宗这一代最被寄予厚望的。”
小先生轻笑:“你真以为殷雪渊的计划是要杀死那两万多人?不过那家伙一向不吝把脏水朝自己身上泼,难怪你会这么想。”
“照你的意思,他殷雪渊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不成?”
小先生说:“是,他若称不上圣人,当世无人敢称圣。”
“不,不可能,他杀人,他视人命如草芥。”
小先生说:“一直以来,如果没有他的介入,死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师尊他们早就有扩张吞并的打算,只有你傻乎乎的,为了什么平等和理想,还不打算伤人,可能吗?”
“那这次,潜龙渊的计划?”黎大少忽然明白,“殷雪渊根本没想过杀人,他身边有内鬼,会把消息放出来,届时,两大仙门根本打不起来,也就无从启动潜龙渊了。”
“我说过,你有一点点聪明,可那点聪明不够。”小先生说,“你挡了一些人的路。殷雪渊也是一样,多智近妖,不便再留。”
“翟嘉慕为什么会那段咒语?”黎大少恍然大悟,“宵吟的事情,是你在背后搞鬼?”
“你在黄泉路上可以去问。要不是你,殷雪渊怎么会迟迟下不定决心?我只好杀你,来推他一把。今天的事,师叔还要多谢你,”小先生说,“本来,以他的警惕心,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赴约。”
说话间,小先生手上拂尘扬了起来,朝黎大少击去。
天空的雪总是下个不停,扰乱人的视线。
黎大少走着,跑着,爬着向前,他眼前的世界已经是一片红。
倘若有一面镜子,他会发现,他的双眼已经变成了红色。
这是方才与小先生交手时受的伤。
勉强脱身,黎大少没有跑去求援,反而是折返了回去,去找殷雪渊。
从来没体会过,雪是这么冷。
冷到好像腿上的血肉都掉下来,每走一步都像骨头直接戳在雪地里。
从没体会过,雪落是这么慢。
喉头那股子腥甜压下去又涌上来,空中的雪花还没落完。
一定一定要找到殷雪渊,救他出来。
黎大少在雪地里走走滚滚好长时间,终于见到前方雪地里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头上没有戴发冠。
黎大少用尽全身的力气,爬起来,朝殷雪渊走过去。
“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传来一声锐利的声音。
黎大少瞪大眼睛,捂住脖子,但血还是从他的指缝中流了出来。
殷雪渊手中星盘飞出,从黎大少脖子上划过。
殷雪渊收回星盘,冷眼看黎大少脖子上的血流下来,看黎大少噗通一声跪倒了,而后脑袋一侧,倒在地上。
黎大少双唇动着,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好冷,不停地抽搐,血流入气管,让他不能说话。
殷雪渊走来,跪在雪地里,缓缓捧起黎大少的头颅,黎大少的血沾了殷雪渊一手。
没指望从殷雪渊脸上看到悲伤的情绪,但黎大少听到殷雪渊在说话。
殷雪渊把黎大少的头靠在自己腿上,说道:“相识一场,不料以这样的方式分别。能认识黎君,是三生有幸。你我识于微时,却未能走到最后,实属遗憾。并非出于记恨,我不恨你骗我入杀阵,我只是让你解脱,今日,你不可能活着回去,若落到他们手上,不会这般轻易死去,我昨日中计,灵力尚未恢复,勉强脱身已是万幸,无法保你,只能出此下策。杀你,我心也很痛苦,但不要难过,最多三年时间,黄泉路上,我去陪你,届时,便能再聚首。生未必乐,死未必苦,你说不是吗?”
黎大少像一条蠕虫做着最后挣扎,他死死地握住殷雪渊的手,眼睛瞪大,似乎很是不甘心,如果他能说话,他一定会告诉殷雪渊:“杀我的不是你,在你星盘飞来之前,小先生的暗器已经割断了我的喉管,所以,不是你……不必自责……”
“看来你遇到的麻烦真是不少。”一旁树上,封不竞抱着朱厌,冷眼旁观。
“还得多谢你,今日若不是你出手,我就要死在那些老头子手底下了。”
封不竞说:“我不介意,只要你死之前把沈林复生,你死在老头子手下也跟我没关系。”
“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都没能令你对我产生感情,我还真是做人失败。”殷雪渊说。
“你总这么端着说话,恶不恶心?”封不竞说话不带客气的。
两人说话间,听到林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
封飞羽脖子上围着腓腓,大步跑来,雪落满头,使得他看上去一头白发。
“你……”封飞羽跑过来,顿住脚步,他看到殷雪渊身上沾满了黎大少的血。
而黎大少脖子上的伤口,正是星盘造成的。
“殷雪渊,你杀了他?”封飞羽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像一条垂死的鱼。
“是,我杀了他。”殷雪渊把黎大少平放到地上,从他怀中搜出半截残鞭,一甩,灵均车便踩着雷电前来,停在他们身前。
殷雪渊完成灵均车重新认主的仪式,将自己怀中那条新鞭子取出来,递给封不竞:“以后,你便是灵均车的主人。”
封飞羽扑到地上,试图为黎大少施展疗愈术。
但伤口不是术法能治疗的。
黎大少握紧封飞羽的手,虽然说不出话来,但此生能得此挚友,也算无悔。
“少爷,我会为你报仇的,一定。”封飞羽附在黎大少耳旁道。
黎大少闻言,最后一口气差点没咽下去,他胡乱地抓着封飞羽的手,想告诉他不要复仇。
可紧握的手,却让封飞羽以为这是最后的嘱托,眼中的寒光也越发犀利。
黎大少最后在封飞羽怀中咽了气,但两只握紧的手,却怀着不同的心思。
“人死了,就是躯壳,”殷雪渊说,“把他的尸体扔到那儿,走吧。”
封飞羽背对殷雪渊,擦干了眼泪,转过身,脸上神色平静如常:“那走。”
众人原本在山洞中休息,见他们三人回来,纷纷起身。
金远见殷雪渊和封飞羽一身血污,十分担心,上前来问:“门主,发生何事?”
殷雪渊扫了一眼,发现长辞庚正握紧拳头看自己,殷雪渊很开心地笑道:“无事。”
他们几人下去休息,金远早注意到方才殷雪渊的举动,将长辞庚约到洞外,细细盘问。
“今日,见到门主平安归来,你很意外?”金远问。
长辞庚闷哼一声:“是很意外。我以为他应该死了。”
“所以门主的潜龙渊计划,也被你泄露出去了是吗?”
长辞庚说:“是又如何?你要告诉姓殷的?让他杀了我?”
“不是,”金远摇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门主知道。”
“他是神吗?”长辞庚说,“我做的很隐蔽,他不可能知道!反正他的计划被我破坏了,我就算现在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把一个对自己怀有杀意的人放在身边?”金远说,“因为你原本就是他要利用的对象。所谓的潜龙渊计划,不过是障眼法,他真正要的,是通过你,把所谓的计划散布出去,阻止两大仙门的杀戮。你帮他完成了计划。”
“不可能!”长辞庚咆哮道,“就算,就算他足智多谋,怎么可能事事都料到……”
“你对仙元宗来说,已经没什么情报价值了,若你还想活命,”金远说,“日后,不要在怀疑门主,对他保持全部的信任。”
“那你呢?”长辞庚身体后仰,眯缝着眼睛问,“那你又出于什么立场帮我?我怎么知道你来找我,对我说这些话,是不是他的授意?”
“长辞庚,”金远向前迈一步,“你是真的在帮你,你只需知道这一点就好。”
“滚!”长辞庚恶狠狠地推开金远,“老子告诉你,我不怕殷雪渊,更何况是身为一条狗的你!”
金远对长辞庚的暴怒也不生气,只说:“我理解你的愤怒,我了解你的不甘,但我会在你走到悬崖边缘时拉你一把。”
“呸!”长辞庚啐他一口,精致的五官扭曲起来,“相处的日子长了,狗也跟主人长得越来越像了是吗?你那副不生气笑眯眯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长辞庚!”
长辞庚不理会他,大步走进山洞,寻了个地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腓腓凑过来,想要同他亲近。
也不是出于什么特别的原因,腓腓喜欢亲近俊秀的少年。
只是,长辞庚却绝不是什么友善的,在他看来,腓腓这畜生,长一身雪白的毛招摇过市,就像殷雪渊那花孔雀一样,实在可恶!如此一想,长辞庚怒火中烧,伸出脚去踹腓腓。
腓腓虽然吃得圆滚滚了,但还算灵活,闪开这一脚,冲长辞庚龇牙。
长辞庚冲它吐口水,腓腓也不甘示弱,有样学样。
长辞庚作势拔剑,才把腓腓吓跑,是个怂货,虽然怂,却也恋战,一边退,一边回过头来继续冲长辞庚龇牙。
他们几乎把腓腓这种神兽养成狗了。
众人见他们一人一狗,你凶我狠,最后还是封飞羽出面,把腓腓抱走了。
长辞庚气愤地席地而坐,斗篷往身上一套,任谁也看不清他的面庞,从曾经高高在上的少主,到如今狗也嫌的流民,一切都是拜殷雪渊所赐,他要报复!他一定要杀了殷雪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