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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7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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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殷雪渊看到金远满身尘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殷雪渊问:“你带他走?”
“是。”
殷雪渊又问:“他死了?”
“马车坠下悬崖,我却只找到骨头.”金远说着,着人掀开地上白布,露出一具白骨,“但这个腐化速度,太出人意料。”
“灵已散,我没办法救他。”殷雪渊说,“这次的事情,我赦免你。这次外出有打探到什么消息,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殿内死一般寂静,金远突然间感觉天旋地转,久久不能呼吸,不知道自己是谁,身在何处,数年来的信念如洪水决堤一样崩塌。
殷雪渊也不催他,过了许久,金远才恢复神智,继续道:“各地流传着一种说法。”
“是什么?”
“传说只要各个门派将自家地界下的灵脉破坏,灵气不能聚集,将快速流逝,如此,就能终结仙门时代,无门优势不复存在,自然随之瓦解。”
“你觉得那群乌合之众能掀起什么风浪?”殷雪渊说,“倘若他们真能团结起来,一呼百应,无门会有机会发展到今天?”
“所以,那个传言是真的?”金远问,“只要破坏地下灵脉,仙门就能终结?”
“你今天话太多了,下去休息吧。”殷雪渊没有正面回答,“对了,叫封不竞回来,帮我准备马车,我要去见一个人。”
灵均车裹挟着雷电和风暴从天空疾驰而过。
封不竞抱着朱厌,闭目养神,他满脑子,都是长辞庚的白骨。终究是逆天意而为,他的沈林如果回来了,是否也要遭受这样的痛苦,皮肉一点点剥落,最终化为白骨,那这样的存在,不过是徒然增添悲伤。
马车停了下来,在地上擦出长长的车轮印子。
封不竞掀起车帘:“门主,到了。”
殷雪渊下车,看着面前巍峨的山峰,此处为药王谷。
乱世中没什么自保能力的中立门派,可以说只要殷雪渊想,他动一根手指就能覆灭药王谷,但他没有那么做,就像千百年的仙门前辈一样,殷雪渊同样允许药王谷成为一个特别的存在。
上山前,看门小童把封不竞拦下来说:“师尊有交代,带兵器者不入。”
殷雪渊示意封不竞在此地等候便好。
谁知,小童又把殷雪渊拦住:“师尊还说过,满身绫罗者不入。”
殷雪渊将外氅一脱,露出里面一身粗布衣服。
小童抓耳挠腮,再也想不出什么说辞来阻拦殷雪渊。
殷雪渊问:“现在,我能上去了吧?”
他虽然恶名在外,但那副皮囊却是有目共睹的好,小童对上他的笑容,也没能再说什么。
但见殷雪渊踏上第一级台阶时,便双腿跪下去,重重三叩首,再上一个台阶,再三叩首,想来,是有求于药王谷传人,想要用自己的诚意来打动他们。
可是,封不竞粗略估算一下,这里少说也有几千级台阶,殷雪渊要真想这么做,恐怕脑门是不想要了。
封不竞抱臂在山脚下等着,殷雪渊爬上几百级石阶的时候,身形已经有些不稳了。
这两年相处,封不竞对殷雪渊的身体状况也略知一二。别看殷雪渊嘴遁厉害,一句话能把人噎死,平日里做事大胆张扬,但,不过是纸糊的老虎,身子骨没看上去那么结实,这两年不出面加入战局,才养好了些精神,即便如此,无故晕倒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封不竞看他踉跄几下才勉强站稳,心里骂了几句蠢货,又实在是担心殷雪渊就这么磕死了沈林的鬼灵还没着落,如此翻来覆去地想,封不竞才下定决心,将朱厌朝小童手上一塞,大踏步追了上去。
近距离一看,殷雪渊还真是心诚,额头上一块血肉模糊。
封不竞上前扶住他:“什么药你做不出来?什么人值得你这么犯险?以你这幅样子,你上得了登云梯吗?”
“当然上得去。”殷雪渊推开封不竞,“放心,我阳寿未尽。”
连封不竞这样见惯了血腥的,看到殷雪渊的模样,都忍不住皱眉。
几千级台阶,他本可以神行,却硬是一级三叩首,硬生生花了一整天的时间。
“师尊在里面等您。”一弟子前来引路。
封不竞在屋外等候。
屋内坐一道士打扮的人,仙风道骨,花白的胡须垂到腰间。
“殷门主,你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又是何苦?”
殷雪渊道:“有求于人,姿态如何低,也不为过。”
“不知你求的是什么?”
“明目泉,治眼睛的药方。”
那晚,封飞羽从宅子中出来后,自己一个人又无法摸索回山中老人的住处是,想着之前殷雪渊的赏钱,他已经留给老人,算是对老人的报答,如今缘分已尽,他也该独自上路了。
如此一想,封飞羽便从道旁折了树枝,漫无目的地走开了。
路上,封飞羽遇到一少年,少年大半夜在水边哭泣,叫封飞羽吓了一跳。
“你哭什么?”封飞羽问。
少年道:“想死,但是走到水边却不敢跳,所以哭。”
听完少年的话,封飞羽举起胡琴打他:“就为这么小事?我若是寻死,那是因为我举目无亲,双目失明,实在谋不到一个出路,听你声音小小年纪,摸你衣摆,出身富贵,你有什么好死的?”
少年一边闪躲,一边嚷嚷道:“你不是我,你又怎知我过得是什么日子?我养父母是什么人你又不知道,凭什么如此指责我?”
“你年过十六,有手有脚,月黑风高,包袱一背,谁能管得了你?”封飞羽说,“自己求生的意识不强,怪到别人身上了。”
“可以逃跑吗……”少年怔怔地问,显然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是个乖乖后生仔。
“你啊,”封飞羽靠在他身旁坐下,一个连逃跑都想不到的男孩子,真是弱小可怜,“说说吧,你那养父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少年断断续续地说来:“我叫子平,原本和大哥一起在街上讨饭。后来,被养父母收养,大哥出门学艺,我就留在家里。”
“那听起来你活得不是很好吗?”
少年摇头:“大哥对外说是去学艺了,其实我都知道,是养父母把他卖去做杀手了,身上这些绫罗绸缎,都是大哥拿命换来的,我不喜欢。养父母一直想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因此动辄对我拳打脚踢,恶语相向。”
“有这般歹毒?”
少年说:“他们给我饭吃,那样不叫歹毒,打我骂我,我都可以忍受。可他们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个邪门的法子,说是杀我,以我尸身做祭,便可以有子,遂动了杀我的念头。”
“都这样了,你还不逃走?”
少年面露难色:“我有很重要的东西,生母留给我的玉佩,在他们手上,我不能走。”
“这有何难,”封飞羽说,“带我回你家,我自有妙计让你脱身。”
少年摇头:“可……这是我的事情,怎么好牵连您?”
“无须客气,我气不过罢了,”封飞羽说,“前面带路。让我来替你出一口恶气。对了,子平,你姓子是吗?这姓氏倒是少见。”
“这位哥哥,我随养父姓,封,封子平。”
一个“封”,把封飞羽打入谷底,他心一惊,又细细盘问封子平关于他养父母的事情,终于确定,这对歹毒的夫妇日后正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可真是造化弄人。
“仙师,请。”封子平恭敬地将封飞羽请回家。
封飞羽见着自己的亲生父母,此时的他们比自己记忆中年轻不少,但一想到很快就能再续前缘,因此对他们也说不上多少亲热。
封父见逃走的封子平带人回来,冷冷一声:“这位是?”
封飞羽立刻起范儿:“在下乃云游四方的仙师,看这位小兄弟眉目清秀,骨骼清奇,是修仙的材料,想请父母允许,让我带他去……”
“不去,他没有这个命格!我看你这个仙师也是假冒的,哪有你这么年轻的仙师?”
封飞羽掐指一算:“你既然命中有子,有为何抓着这孩子不放?”
“当真命中有子?”
封飞羽说:“一年之内,必定喜事临门,错不了。”
封父本来喜上眉梢,但转念一想,这又或许是江湖骗子的惯用伎俩,因此存疑:“要我如何信你?怎么证明你不是骗子?”
封飞羽又掐指一算:“怪了,怪事!你命中只有一子,可天象显示,还有一暗子命中相助,此子可不简单,虽出身低贱,少时奔波,但有贵人相助,熬过此时,必定前途坦荡,无可限量,竟是有帝王的气象。可,这暗子究竟从何而来,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仙师果真好本事!”封父急忙道,“我是有一义子,如今就在风头正盛的无门,可是殷门主的得力干将!”
此时,封母派人来传消息,婢女附耳几句,让封父喜上眉梢,连连想封飞羽作揖:“我家内人果真有喜了!仙师当真有大神通!敢问仙师大名,想以仙师的名字做犬子的名。”
封飞羽高速摇头,但封子平还是抢先一步说了出去。
封父连连点头称有仙缘,又要留封飞羽住宿吃饭。
封飞羽受不了自己父亲吹捧,摆摆手,谢绝他好意,要了玉佩,带了封子平就出门去。
“仙师,我们这是要往哪里走?”封子平扶着封飞羽小心翼翼地问。
封飞羽自己也不知道:“是啊,去哪儿呢?”
两人正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忽然听到前方一阵脚步声。
“杀无门!振山河!灭奸邪,扶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