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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中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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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子殿下不见客。”太子宫詹事打开宫门对高疏桐说。
高疏桐似是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脚尖在宫门口不住移动，既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站在太子宫门前能听见宫内清晰地传来皇太子殿下的声音：“这个时候来凑什么热闹？不见！”
声音之大，不仅高疏桐听见了，就连宫门前公主府的随从与太子宫的内官等人都听见，太子宫詹事头低得更低。
高疏桐拿捏不准是去是留，杜衡上前一步问：“太子宫想必有访客？”
太子宫门前未有马车与马匹停驻，但是能从门前看到几行脚印。
太子宫詹事谨慎地回答：“谢郎君在此。”想必是尚书右仆射之子，谢灵修。
没有借口，一口回绝，的确有皇太子殿下的作风。高疏桐转身就走，公主府随从一行人跟着离开。
还没有走至太子宫门前的转角处，一个老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截住高疏桐等人：“总算赶上了。”
高疏桐认出面前的老太监是中宫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上一次在狩猎场传话的正是此人。
老太监喘一口气，说：“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高疏桐停下脚步，并未直接答应。
老太监见高疏桐迟疑，又说：“上次在狩猎场，皇后娘娘派遣老奴来请永宁公主殿下，殿下碰巧有事，老奴好大个没脸。如今，皇后娘娘在中宫等着公主殿下哩！”
高疏桐笑笑，登上辇车，公主的辇车走在皇宫的石板路上，杜衡骑着马，在辇车的木窗外敲敲，车窗打开，车帘掀起，露出高疏桐的半张脸。
杜衡侧过身子低语：“公主，万事小心。”
“皇后总不至于要在中宫毒死我，想当太后的女人不会犯明显的过错。”高疏桐说。
杜衡回答：“公主千金之躯，深宫妇人的手段，不可不防。”
高疏桐放下车帘。
中宫殿门前，高疏桐从车辇中跳下，站在朱红色的高墙下往里望去，椒房殿的香气充盈在鼻间，久久不散。
“公主，请进。娘娘正等着。”中宫太监劝永宁公主迈入中宫殿门。
高疏桐想起月前的事，那时节，高疏桐在中宫门足足前等了两个时辰，从清晨到正午，却连中宫的殿门也进不去。高疏桐在中宫殿门前迟疑太久，久到中宫太监甚至以为高疏桐准备打道回府。
就在中宫太监打算再次开口催促时，一人从高疏桐身后走过来，问：“愣在这里做什么？”
高疏桐回过头一看，是永平公主。
永平公主穿着大红猩猩毡子，一张俊俏的脸蛋裹在大氅里，见到面前人，眼神冷淡锐利起来，一张红唇开开合合，似乎是想要开口，可是最后却将要说的话吞下，别过脸去，问中宫太监：“母后可在？孤来请安。”
“皇后娘娘在殿内，公主，快请进。”中宫太监往里让让。
永平公主一改平日找茬的作风，这一次却没逞口舌之快，而是挺直腰板，目不斜视，径自向殿门走去。在中宫太监继续催促，高疏桐正要迈步之时，忽然回过头来，高昂着头，对高疏桐说道：“你别以为有封号，便能和我太子哥哥相比，总有一天，我太子哥哥会让你悔不当初。”
少女高昂着头，似乎不屑一顾，然而在高疏桐看来，少女的话语中处处体现有父兄的底气。面前的少女有父兄可以依靠，而她无父兄，只能靠自己。
高疏桐正要回答，可是永平公主已经转过头去，大跨步向内走去。停一晌，跟着永平公主，跨入中宫殿门。
椒房殿内，皇后娘娘端坐其上，大宫女侍奉茶水，永平公主的座位在皇后娘娘的左下手方。高疏桐向皇后请安后，在右下手方第一个位置落座。
王皇后与永平公主是骨肉至亲，皇后又一向娇惯永平公主，永平公主见到娘亲，少不得要撒娇，说些日常琐事，拿案几上的蜜饯放入口中，偷偷地瞥向高疏桐。
面前是宫中常备的糕点与蜜饯，高疏桐趁永平公主吃小食的空档，向皇后道谢，谢的是当初皇后向揽月殿送的精美衣物与夜明珠。
皇后见到高疏桐碰也不碰面前食案上的食物，以为是不合她口味，于是示意身边的大宫女去换。
永平公主半点也见不得自己娘亲注意力被外来的女儿所占，于是嗔道：“母后。”
皇后继续与永平公主闲话，只是仍旧注意着另一个食案上的动静。
大宫女将高疏桐面前的食案上的小食与茶点全部换下，呈上另一种糕点，向高疏桐介绍糕点的来历与味道，殷勤地劝其品尝。
然而高疏桐笑着拒绝了。
大宫女将案几的食物换下，又摆上中宫小厨房厨师新近的得意之作。见高疏桐不肯用糕点，以为她不喜甜食，在介绍完所有糕点的口味后，转而向推荐案几上的茶水，我朝文人雅士，以冬日的雪水烹茶为佳。新茶就是未化的冰雪烹制的，加上新鲜的露水，最是清冽可口……
永平公主发现皇后心不在焉，于是停歇闲谈的意趣，与皇后一同关注不远处大宫女的推介。
只见高疏桐面对大宫女让她喝一口茶水解渴的殷勤，再而三地拒绝。食案上的食物换了三次，自从来到椒房殿的一刻钟内，一点食物也没有吃，一口水也没有喝，急着要走。
皇后沉浸后宫数十载，如何不明白高疏桐此举的用意：她怕我下毒。
就连永平公主也感受到周围气氛的转变与皇后脸上透露出来的不高兴。
皇后站起身，向高疏桐所在的食案走去，从大宫女手中接过推介的糕点，将糕点掰开一点，拿进口中，咀嚼，一双眼睛盯着高疏桐。
高疏桐与皇后对视，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将糕点吃下去，眼神没有一丝躲闪，反而相当平静。
皇后拿手帕擦手：“糕点谁做的？这么难吃，拉下去杖三十。难怪我儿不吃。”
高疏桐何尝不知：厨师无过错，糕点不难吃。站起身，想要告辞，未开口，只见殿门打开，一女官模样的宫人走近禀告：“娘娘，长公主殿下那里等着。”
皇后回过头看永平公主与高疏桐一眼：“走，公主们便与本宫一同去罢。”
今日长公主府上赏花宴？“可是……”高疏桐话音一落，皇后回过头看高疏桐一眼。皇后是高疏桐嫡母，高疏桐无奈何，只得同意。
来到长公主府邸，今日天气晴朗，众女在后花园站成一堆，专等皇后娘娘到来。高疏桐跟着中宫仪仗，在赏花宴的众位贵女中，一眼就看到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今年太子妃的热门人选，谢娉婷。
长公主的庭院郁郁葱葱，百花争妍，这时节颇有一番意趣。各位贵女妆容精致，衣着华贵，在花丛中站着，更是人比花娇。
花丛正中的两位女子，一着红色劲装，面露不耐；一着绯衣罗裙，面容温柔，正是今年太子妃热门人选：尚书右仆射之女谢娉婷与唐国公孙女宋茵。
贵女清脆的声音响起，“便是赵粉花瓣，也不如姐姐脸蛋娇嫩。”一朵粉红色的牡丹从花丛中摘下拾起与谢娉婷的脸颊齐平，众人见花瓣颜色与谢娉婷脸色相得益彰，不禁纷纷称是。
“真是奇了怪了，如今才什么时节，牡丹花最是娇贵，长公主府上是使了什么法子，竟能教牡丹盛开，姚黄魏紫争奇斗艳？”高疏桐好奇地嘀咕。
“听闻长公主府上特意延请从西域过来的繁育师。”一位闺秀笑着回答，见永宁公主不识得自己，介绍道，“臣女，御史大夫之女萧氏，嫣。母亲与我常在朝阳宫走动，只是不曾得见公主。”朝阳宫是萧妃的寝殿，原来这就是萧妃的妹妹，巴蜀县主秦玥的手帕交，萧嫣。
萧嫣仪容端庄，有大家闺秀风范，只是眼角泛红，显然是刚才哭过，选妃可是喜事哭什么？高疏桐暗想。高疏桐对萧嫣微笑示意，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看见一人从宋茵身边走来，正是谢至。
远处宋茵把玩手上的马鞭，面色不虞。高疏桐歉意地对萧嫣微笑，上前走几步，与谢至两人在梧桐树下说话。
长公主在皇亲国戚中是出名的雍容华贵，趣味高雅，府中庭院也与众不同，遍植四时花木，如今在院落中种植的，正是梧桐树。
“冷宫中也有几棵梧桐树。”高疏桐望着郁郁葱葱的树叶，伸手抚摸树干，问，“如何？”
原来这几日谢至被派遣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打探庾大将军收徒的进度。庾大将军手握西北军的军权，无妻无子，还没有徒弟，虽然唐国公的孙女宋茵养在身边，却是个女娃。如今既然流出庾大将军要收徒的消息，世家弟子都在争抢，高疏桐派谢至出去，就是为打探此事的进度。
谢至摇头回答：“最终人选还没有定下，不过这一次可真是抢得够呛。”
将世家子弟一个个从头脑中捋过，这些人当中没有军事才能出众的，高疏桐问：“有哪些人露面？”
“淮南郡王，谢修和薛文秀都来了，王敏之受了伤，王家请人代他来看望庾大将军。”谢至嘴角带着笑意，语气有些玩笑。谢修，字灵修。
高疏桐听到谢至口中另一个人名时，却吃了一惊，疑惑道：“淮南郡王？怎么会是他，他来凑什么热闹？淮南迟早是他的封地，即便能够成为庾大将军的徒弟，也不能离开封地去西北军中的，除非……”
除非放弃封地。
谢至明白高疏桐口中未说完的话，点点头，时不时地回过头张望。
“在看谁？”顺着谢至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站在花丛中的宋茵远远地盯着梧桐树下说话的两人，目光像是被抢糖果的孩童。高疏桐问，“你这次可见着宋茵，这位大小姐为人如何？”
“还不熟，不过看起来和传言一个样，这位大小姐和庾大将军一样，顶烦京城复杂的人事，只想在草原上痛快跑马。”谢至说着露出一个笑容来。
宋茵个性如何，其实并不在她考虑之内，最要紧的是，怎样让庾大将军收谢至为徒。
“庾大将军与唐国公交情匪浅，唐国公早逝，膝下仅留下一个孙女，又是庾大将军养大的，依我看，这位宋小姐可是关键。”高疏桐随意扫过面前人的脸庞，却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谢至的神情太过轻松，用拳头轻轻捶向谢至的肩膀，问：“你怎么回事？怎么一点儿也不紧张？”
“啊，我紧张什么？”谢至一头雾水。
“别和没事人一样，跟我一起想，怎么让庾大将军收你为徒。”高疏桐一字一句地说，眼中是恨铁不成钢的轻微指责。
谢至一脸震惊，双目圆瞪：“庾大将军怎么会收我为徒？我是个……”
太监。
谢至拼命从高疏桐脸上寻找说笑的证据，可是没有，高疏桐严肃神情显然不在说笑，那么就是真的。
我是个太监，太监如何能够出头露面，委以重任？
虽然高疏桐总是在两人面前说要为两人谋个好前程，这一次也让谢至去打探庾大将军收徒的进度，可是谁会认真谋划，让庾大将军收一个太监为徒？就连谢至自己也没有当真。
然而高疏桐是认真的。
谢至想起尚在冷宫时，三人还是童子，一起吃饭一块儿嬉戏，高疏桐满脑子绮丽幻想，爬在树上寄厚望于皇帝会接她出冷宫，也说起会如何报答两人。
谁会将儿时戏言当真？眼前便有个满腔子真心实意的傻子。
谢至红了眼眶，呼吸也急促三分，一时间将远处频频回望的宋茵抛至脑后，眼里心里只有眼前人，得将心里的痴意流露出几分。
“你傻了？”高疏桐阔达地说道，“无事，我会想办法，只是这打算，总是要教你知道的。”
总是要教你知道的。心意如果没有表达出来，没有被接收到，心意存在吗？
谢至还待说什么，只听见一阵唏嘘戒严声，脚踏声响起，间杂着几句，“太子来了。”
“太子哥哥，这里。”能唤皇太子殿下为“太子哥哥”的只有一人，高疏桐回过头去，果然看见永平公主向皇太子殿下打招呼。
皇太子殿下和伴读们以及东宫侍卫一并从院外走来，皇太子殿下来到皇后面前，先向皇后请安。皇后问几句太子的伤情，太子没有受伤，受伤的是太子表哥，王国舅之子，王敏之。
长公主府上的赏花宴，名为赏花，实则是选妃，女官站在谢娉婷与宋茵身边，注视着皇后与太子，只待有空隙便插上来回禀。启唇发出声音之前，不料一人抢先。
只听见一句“太子哥哥，陆公子没来？”问话的是迫不及待的永平公主。陆公子指的是尚书左仆射之子，陆封仪。
高疏桐看清皇后与太子听到永平公主的问话以后，都愣了一下，想必是谁也没想到永平公主会在这个场合问陆封仪的行踪。
然而太子对永平公主一向有问必答：“封仪还在寺庙里，最近在参禅。最近回来了没有？”说罢转过头看向身边一人。
站在皇太子殿下身边的正是尚书右仆射之子，谢修。谢修扬起眼皮，过了一瞬才回答道：“封仪？没有，听说没有。”
得到确认以后，太子才将“没有回来”作为最后的回答。
永平公主和皇太子殿下的对答不过一瞬，然而皇后的脸色却渐渐难看起来，自从陆府拒尚公主以后，永平公主还当众问陆封仪的行踪，没的教人看皇室的笑话。皇后皱着眉头：“永平，身为皇室公主，当众问外男的行踪，清音阁的女夫子是怎么教导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