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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旱麓 ...

  •   皇太子殿下已经做了十多年的皇太子,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尊严威仪一个不落,且性情高傲,说完赶人的话以后,看也不看永宁公主一眼,转身就往门内走去。
      高疏桐来此,本来就不是为了准太子妃情奔之事,站住不动,丝毫没有被冷遇吓住,而是面带笑容,慢慢地说:“殿下留步,难道殿下便不想知道刑部查案的后续,东宫的侍卫们,又招认什么。”心里明白自己与尊贵的皇太子,不是兄妹,而是君臣。
      皇太子殿下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向高疏桐,似乎想要听一听说辞。
      高疏桐慢慢地说:“侍卫已经招认,王国舅之子王敏之所受的伤,乃是东宫派出的刺客所为。殿下想不想知道,刺杀陛下的刺客,又是谁?”目光幽深,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若是同为一人指使,罪名足以废太子。
      陆封仪听到此话,也看向高疏桐。
      高疏桐在笑,此时的笑容,是胸有成竹的笑容,是空手套白狼一定要对方割肉放血才肯罢休的笑容,是不答应就敢于栽赃的笑容。
      高疏桐知道陆封仪明明白白看到了自己丑陋的笑容,听到了自己不惜威胁亲兄长的话语以及深夜来此仅为交涉获利的行为。自己的笑容在陆封仪的眼中,想必是丑陋的,一定是丑陋的。
      什么样的笑容是丑陋的?什么样的笑容是美丽的?世人自有评判的标准。像男人一样想在朝局中获得生存空间,不惜设局威胁乃至于动手害人的女人的笑容是丑陋的,世人一定是这样认为的。
      在谢至眼中,高疏桐的笑容是如此璀璨夺目,那是为夺取生存空间不惜弄脏双手的笑容,那是为庇护所爱之人而立志长成参天大树的笑容。
      高疏桐自知此刻的笑容是丑陋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与陆封仪对视,而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交涉对象,皇太子殿下。
      皇太子殿下偏过头来,仔细瞧瞧高疏桐的面容,似乎从来没有正眼瞧过这位庶妹,不意眼前之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来。
      高疏桐腰杆挺直地站着,背后已经冒出冷汗,仍旧与皇太子殿下对视,丝毫不肯移开视线。
      不敢移开视线。
      “这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亏孤当初被猪油蒙了心,还好心好意要教你骑马。”突然,皇太子殿下哈哈大笑起来,喝道,“你要去栽赃诬陷,尽管去,要是孤因此求饶一个字,便配不上这些年的储副之位。现在,滚吧!”说罢,甩甩袖子大步走进院内。
      高疏桐没有料到皇太子殿下傲慢至此,骄傲至此,竟然宁愿含冤受屈,也不肯与自己交易,不禁冷哼几声,后退几步,翻身上马。侍卫们也纷纷翻身上马,只待高疏桐扬鞭,便启程回府。
      皇太子殿下的脚步已经远去,陆封仪仍旧站在门边,没有紧跟着皇太子殿下进门,而是对高疏桐说:“夜里不安全,如今更深露重,公主还是快些回府罢。明日早朝,想必……”笑了笑,没有把话说完。
      京城中闻名遐迩的陆大公子便是这样的为人,即便把一层一层地剥开,也看不出来里面是否隐藏着一颗真心。
      高疏桐骑在马上,说:“谢过陆公子关心,孤马上回府。听闻春闱将至,陆公子好好温习功课,孤等着陆公子高中的好消息。”
      陆封仪轻声道谢,眼中仍旧满是温和笑意:“谢公主吉言。先告退。”说罢转身走进院落,仆人不知道从哪里串出来,把院落大门吱呀一声阖上。
      高疏桐调转马头,扬起鞭绳,奔马疾驰,谢至与侍卫们也跟着一起策马奔走,不多时,地上扬起阵阵飞尘。在阵阵马蹄声中,谢至将不敢喘气的心放下来,问:“公主,难道真的要向陛下上报,行刺皇帝的刺客,与东宫监守自盗的刺客,是同一人?”行刺皇帝的刺客,不是没查出来?谢至记得分毫不错,威胁栽赃,一旦罪名落实,是足以废太子的大罪。
      “哈?”高疏桐骑在马上,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说,“没这回事,我在想春闱将至,府里得给杜先生准备笔墨纸砚等春闱用品。至于皇太子,你还真信了?我吓他的!”
      我吓他的!
      “哈哈哈。”谢至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公主,哈哈哈,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谁敢当面威胁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太子殿下,而且这威胁其实只是恐吓而已,并不当真。
      前人秦舞阳,十三岁杀人,在秦王面前,仍旧战栗震恐;而十多年的皇太子殿下威严有皇帝威仪的一半,在皇太子殿下面前随意恐吓说笑,可以谓勇也。
      高疏桐又说:“我只想吓吓太子,从他手中换些好处罢了。谁知他油盐不进?”看看身后一群公主府的侍卫,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场的人都承认,这威胁,这恐吓,这随意调笑,这吓他与不当真,话语与行为背后跳动的是一颗,狼子野心。
      狼子野心。
      只不过这颗狼子野心引起的试探,没捞到实际的好处罢了,毕竟,谁能料到皇太子殿下软硬不吃?两人说些闲话,不多时便回到公主府。朱珍珠说,“不知为甚,马车车辙坏了,耽搁了公主的事,已经提审当初采购的人,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如今人捆了,等候公主发落。”
      高疏桐拍了拍朱珍珠的手:“先关个几日,空了来审问。”
      朱珍珠应下,将高疏桐迎至室内,再去安排随行侍卫等人的饮食就寝与银钱补偿事宜。都收拾好,才进门,看见高疏桐脸色不错:“今日顺利吗?公主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谢至在整理出门的行装,忍不住先笑了起来。朱珍珠看看高疏桐,又看看谢至:“到底怎么回事?”
      高疏桐玩笑地数落两人:“你们两个,一个跟着一个喜欢偷看我的表情,怎么,我心里想什么就这么容易看出来?”
      谢至反而笑:“咱们公主虽然没有达到一开始的目的,却也有收获的,自然高兴。”
      朱珍珠听谢至将今天与皇太子殿下的交涉说了一遍,听完,自然要为高疏桐喝彩。
      虽然忙活一整天,难免倦怠,高疏桐扶住额头:“咱们这位皇太子殿下,长到如今这个年岁,恣意惯了,没人和他争抢,不知忧患,也不知道遇事究竟是吃素,还是食荤?是绵羊还是豺狼?”
      吃素与食荤,绵羊与豺狼。
      “今夜为的谢大小姐,不知有多少人通宵不眠。”高疏桐头上的珠翠已经卸下,又从内室换好寝衣,谢至已经退去外室值夜,屋内只剩高疏桐与朱珍珠两人。高疏桐在床沿坐下,打个哈欠,“差点忘了,今日见到陆公子,得知春闱临近,你抽空去看府里的东西,挑出上等的笔墨纸砚,还有一干春闱用得上的物件,给杜先生备好,别失了公主府应有的礼数。”
      朱珍珠开始回忆起库房的东西,“公主既然吩咐,自然会办妥。库房的东西,前几日白天我亲自去看过一遍,除开开府时内务府送来的必要物件之后,自从公主接了差事,陆续有别的世家宦官送来礼品,都堆满了,如今清点过一半,还剩一半没清点。笔墨纸砚自然不差,到时候挑上好的给杜衡就行,只是……”说到一半,打住话头。
      “什么?”高疏桐已经在床榻上躺下,盖着锦被,脑袋枕在玉枕上,只睁着眼睛问。
      朱珍珠问:“干嘛要亲自准备,杜衡住在这里,吃我们的,住我们的,何必讨好他到这份上?”
      “你怎么与他较劲?”高疏桐似乎觉得好笑,问道,“这是讨好?”
      这不是讨好。
      朱珍珠又问:“那是示好?想要得到杜衡的忠诚,所以在小事上用心。”
      “不止是忠心,即便是寻常的人情往来,这些礼物都是必须的,投其所好、投其所需而已。可怜我们几个长在冷宫,连饭都吃不上,哪里知道这些社交与人情往来?我也是看好久才看出一点点。”高疏桐慢慢地说,又缓慢点头,“珍珠,你越来越聪明了。
      至少慢慢能看得出我的用心。
      朱珍珠若有所思,她是永宁公主府后院侍女中第一人,掌管一大半府中事务,而且也几乎知道高疏桐做的每一件事,耳濡默染,渐渐的明眼人能看出,朱珍珠和冷宫时那个不起眼的小宫女相比,已经脱胎换骨。
      至少慢慢能胜任贵族宗妇掌家,高疏桐一直希望能给朱珍珠谋一个好的前程,从被窝里伸出手,握住朱珍珠的手:“我总是没忘,要给你指一门好婚事。那些名门贵女,匹配什么如意郎君,在我眼里,你一点儿也不比她们差。”她们自然是指名门贵女,我朝姻缘,最是讲究门当户对,更何况上头的几个名门世家。
      在常人眼中,一个冷宫出身,毫无根基的宫女,即便是侍奉公主的大宫女,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名门贵女的姻缘相提并论的。
      除非永宁公主权势滔天。
      只等永宁公主权势滔天。
      谁知朱珍珠反握住高疏桐的手,说道:“我不嫁,如今公主离了冷宫,咱们吃喝不愁,可是身边全是豺狼虎豹。我若是走了,如何放心留公主一个人?”
      朱珍珠的眼中满是真诚,高疏桐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合上眼皮,慢慢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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