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荆州 ...

  •   “公主,你醒了!”高疏桐睁开眼,看见一双朦胧泪眼,脸上妆容都哭花了,听见一阵桌椅挪动的声音,几句奔走呼告,“公主醒了。”
      勉强坐起身来四处打量,眼前是熟悉的床幔与陈设,分明是公主府的卧房,面前蹲着的是朱珍珠,高疏桐问:“这是在哪儿?我怎么会在公主府?”分明记得之前自己在上书房向皇帝汇报刑部查案的结果,然后发生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在公主府的卧房,再看看天色,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可是去皇宫时,分明是黎明时分。
      从黎明到傍晚,这段时间发生什么?怎么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公主,你在皇宫晕过去了,真是吓人,还是陆大公子找府上随从将公主送回来的。”朱珍珠握住高疏桐的手,脸上是止不住的担忧,“太医已经来看过了,说是积劳成疾,急怒攻心,忧思难解,开了几服药,日后要静养。一定是这段时间公主为了查案,日夜不休地奔走,才把身子骨累到了。”
      高疏桐头仍旧是晕的,凝视朱珍珠的面庞,除眼下的一片乌黑之外,眼皮红肿,显然是哭过,正要问为什么哭,这时听见门吱呀一声,一人从门外走来,来人是谢至。
      “公主醒了。”谢至脚上踩着一双半新不旧的鹿皮鞋,鞋上还残留着淤泥,见到高疏桐脸上止不住欢喜,在床榻边站着,“公主总算醒了,杜先生在外间。”
      高疏桐看向木质门扉,依稀能够看见一个隐约的影子,听见杜衡熟悉的声音,“公主。”
      按照礼节,杜衡作为外男,等闲不得进入公主府的卧房,所以在外间等着。至于朱珍珠与谢至二人是自幼陪着高疏桐长大的,便没有那么忌讳。
      朱珍珠搀扶着高疏桐站起来,将一件外袍披在高疏桐身上:“依我看,公主身子不适,不如多躺一躺,没有必要进宫参加宴会。”
      “进宫?什么宴会?”高疏桐看了看屋外的天色,“现在什么时辰了?”
      “酉时。”谢至靠在窗棂旁,“公主不知,在昏迷的这一段时间,宫里来了两拨人,一波是皇后娘娘邀请公主进中宫赏花,另一波是陛下旨意礼部传话让公主参加宴会。”
      “酉时,我昏睡了一整个白天?”高疏桐拉住朱珍珠在头上簪珠花的手,“珍珠,你是不是哭了?瞧这眼睛肿的,发生了什么事?”
      朱珍珠将蔷薇样金饰簪在头上,夸赞高疏桐头发浓密乌黑后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就是石子迷了眼,公主别管了。”
      “得多大的石子才会迷了你的眼。”高疏桐仔细瞅瞅朱珍珠红肿的眼皮,知道这是哭了好几个时辰才会有,“谢至,你说,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不在的时候,有人上门为难不成?”
      “没有的事,主要还是公主昏迷不醒,咱们珍珠被吓到不是?”谢至好脾气地笑笑,“再有就是皇后急了,召公主进宫,今日来传旨的太监脾性暴躁,不管不顾,珍珠维护公主与那中宫太监吵了一架,把自己给气着了,你说气不气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找我做什么?”高疏桐疑惑地拉着朱珍珠坐下,伸手碰碰朱珍珠红肿的眼皮,“瞧把咱们这个小美人哭成了大花脸。”
      朱珍珠拿下高疏桐的手,嗔道:“公主被取笑我。”说罢站起来取出常用的披风。
      门外传来杜衡的声音,“公主不用担心,中宫不妨事,王皇后有求于公主。”
      高疏桐伸手扣扣木案,感慨:“看来我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穿好靴子,又从侍女捧水盆里拿毛巾擦手后才大跨步走向门外,“怎么回事?”
      杜衡在门外等着,仔细查看高疏桐的脸色:“公主可别吓臣,动不动就昏迷的事太危险,那可是皇宫,若不是陆公子是个稳妥的,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若是公主小命没了,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高疏桐在太师椅上坐下,苦笑一声:“自然,孤省得。”想起无辜被牵累的工部尚书一家,忍不住叹气。
      杜衡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今日上书房的事情,臣也有所耳闻,公主菩萨心肠,没见过世间杀戮与鲜血,也没有近距离见过冤屈,一时受不了,也是有的。不说满门抄斩这个,今日王皇后派人来公主府请公主进宫,是着急救王国舅之子,王敏之。”
      高疏桐想起来王敏之的惩罚,杖责以及驱逐离京:“王敏之作为王氏的嫡长子,也是王氏这一辈最出类拔萃的年轻人,王家自然不能接受王敏之的离京,只是孤离开上书房时,皇太子殿下正在向皇帝求情,皇帝怎么也没有答应。怎么,这件事有什么后续吗?”
      朱珍珠将煨好的中药端来给高疏桐,高疏桐一边喝药,一边继续听杜衡说。
      “皇太子殿下自身难保,东宫禁足,自然保不了王敏之,只是王家也不是只有皇太子殿下能够倚靠。中宫椒房之重,这时候便派上用场。”杜衡说起皇家秘闻时头头是道,语气还有几分调侃,引人入胜,“所以,今日上书房的旨意一发出,中午还没用过午膳,国公夫人,也就是王敏之的母亲就进宫来看王皇后,皇后不久便邀请皇帝来中宫叙话,皇帝不空,于是王皇后前去找皇帝,帝后二人不知道商量了什么,不久,中宫便派出太监为使者请公主进宫。为的是什么,不是昭然若揭?”
      高疏桐想了想:“孤知道了,在上书房时,皇帝总是扯到这件案子是孤审出来的,若是想要收回成命,必须得孤松这个口。真是胡扯,分明刺客是皇太子殿下自己带的,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是要中立之人表态?皇后找孤,孤能怎么办,还不是顺着皇后的意,也去劝一劝。这下不仅东宫和中宫,就连王国舅一家,也要恨死我了。”
      杜衡拨拉手中白瓷茶盏:“这不是好事?公主如今是个说句话便能决定他人生死的大人物,自然有人怕。有人怕,才令人敬畏!”杜衡那一张脸其实生得普通,顶多算得上清秀,此时笑起来,莫名添一份妖冶来。
      高疏桐看向眼皮红肿的朱珍珠:“珍珠不要怕,谁敢给你气受,便是不将孤瞧在眼里。回头,定要此人向你赔礼道歉,给你出气。”
      杜衡称赞道:“朱姑娘有骨气,敢和位高权重的中宫太监叫板,令人敬重。”
      朱珍珠措不及防,被众人称赞,连忙回礼:“奴婢是不要紧的,公主还昏睡着,那厮无礼,定要公主撑着病体去见皇后,谁能不生气!”
      高疏桐又问:“今日夜宴,主要是为的什么,宫里来人传旨时有没有说?”
      谢至回答:“这个,臣特意问过,当时公主还没有醒,若是和公主不相干,就不用撑着病体前去,可是那内宫宦官说的是,这次宫宴,就是特意为公主查案庆功举办的,所以不能缺席。现在是酉时,差不多可以启程,不然便赶不上宫宴。”
      “有什么可庆功的?”高疏桐怎么想都觉得是皇帝想要向群臣介绍新得的趁手兵刃,心中便没了热情,“今日夜宴,先生有什么教我?”
      “无他。王皇后等着公主救人,想必会在进宫时派人拦截公主,公主可以先去中宫坐坐,做一个顺水人情,估计皇帝也只是碍不过中宫的颜面,才将公主推出来。这件事,虽然惹王家恨,也教人怕,东宫禁足,中宫与东宫一体,只要王氏没动作,短时间内公主可以松一口气。”
      高疏桐明白杜衡说话的要点,问:“孤若是不肯松口,执意让王敏之离京呢?要知道王敏之是东宫的左膀右臂,也许让王敏之离京,对局势更有利。”
      “操之过急。”杜衡慢悠悠地回答,“公主,此时,还不到图穷匕现的时候。”
      皇宫为今日夜宴准备已久,礼部从国库中拿出贡品在席间传阅,台上教坊司宫娥舞姿翩翩,不远处传来阵阵丝竹声,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除觥筹交错之声,便是窃窃私语之音,席位隔得近,某位天真少女抱怨之声格外刺耳,那声音片刻不停,似乎响在高疏桐的耳边,“不公平,太子哥哥没错,为什么禁足,让那乡下来的野丫头得意。”
      冷宫算哪门子的“乡下”?高疏桐心绪不佳,不欲与永平公主斗嘴。侍女在食案前倾倒一杯琥珀色汁水,听说是南边小国进贡的贡品,这时节品尝起来爽口酸甜,在京城广受好评。
      拿起琉璃杯盏,将那琥珀色的汁液一饮而尽,高疏桐与皇帝身旁着凤袍的盛装丽人对视,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是中宫皇后。高疏桐又饮一口,不禁想起适才与永平公主同在中宫的场景。
      今日进宫后刚下马车,果然有中宫人马等着,延请至中宫,高疏桐没有一再推辞,与中宫太监一同来到中宫正殿。殿门前,碰见要进宫请安的永平公主。
      高疏桐心里清楚,永平公主虽然娇蛮任性,却是个孝顺的孩子,常来往中宫。走在内殿的路上,高疏桐发现今日中宫宫娥与小太监脸色与前几次又有不同。
      以前中宫的大宫女小宫娥内官太监等,见到高疏桐格外冷淡,似乎她是中宫庭院中一棵不会动的树木,不能听不能看不能说,高疏桐鲜少来中宫请安,自从出宫建府后,更是鲜少踏足东西六宫。可是这次,中宫一众人等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纷纷行礼,目光也殷切。
      中宫皇后娘娘的心思可见一斑。
      感到心里畅快,高疏桐有几分明白为什么朝堂中大臣一个个都奔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前仆后继,不惜绞尽脑汁、丑态毕现。
      发现态度变化的不止一人,永平公主不禁喝道:“这是怎么回事?便是天塌下来,也犯不着如此献媚,不知道的,还以为中宫将要易主!话音刚刚落,众人笑着的脸瞬间僵住,纷纷低下头,身子不住地颤抖,中宫大宫女只能搪塞过去,遣人退下。
      高疏桐与永平公主到达中宫内殿时,在场除王皇后外,还有一位国公夫人,即王敏之之母。
      除大型的宫宴远远瞧见外,这是高疏桐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国公夫人,只见国公夫人穿金戴玉,衣着华贵,从面容上来看年轻的时候保准也是个美人,一只手不断地将玉镯子拨弄得叮咚作响。
      国公夫人与中宫皇后年龄相差无几,两人是姑嫂,国公夫人气色不佳,中宫皇后也是眉头郁郁,看来女人人到中年,虽然地位尊贵,到底有不顺心的地方。
      高疏桐向中宫皇后请安不提,皇后赐坐,几人说些体己话,不多时便将话题转到正题。上午东宫皇太子殿下禁足,王敏之离京的命令从御书房传出,下午国公夫人进宫向王皇后哭诉,王皇后与国公王氏同气连枝,马上动身前往御书房向皇帝求情,然而面对皇后的请求,皇帝不允。
      帝后二人在御书房怎么交涉,旁人不得而知,不久王皇后从中宫派出使者来永宁公主府召永宁公主进中宫插花叙话,只是不碰巧,永宁公主身体虚弱,陷入昏迷,来不了中宫。
      中宫太监位高权重,蛮横惯了,且永宁公主一向与中宫有些摩擦,两边下人心中龃龉,再加上中宫事急,误以为永宁公主在装病,两人话说不投机,话赶话,差点动手打起来。
      所以朱珍珠才会默默流泪。
      我朝惯例,中宫椒房殿墙壁以鲜椒装饰,如今日光从窗棂外射入,照在众人脸上,留下斑驳暗红影子,白色帷幕在微风中飘荡,墙壁暗得伸不开五指,粘稠得像干枯的血迹。
      深知皇宫的行事风格,中宫太监定然回宫后在皇后面前添油加醋,说高疏桐如何无礼。王皇后神色如常,而国公夫人脸上焦急却做不得假。
      面对说项,高疏桐一口答应:“母后与王家舅母不用担心,王家表哥的事情,若是儿臣能说上话,自然会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儿臣怎能不体会舅母对表哥的担忧?”
      王皇后没有料到高疏桐会一口答应,也没有想到在高疏桐的口中与王敏之如此亲近,露出放下心来的笑容,再三道谢不提。
      听几句王敏之小时候如何冰雪可爱,高疏桐站起来向皇后告辞:“儿臣先告退,陛下传召儿臣赴宴,不敢推辞。”
      王皇后止住高疏桐:“永宁与本宫一同去。”
      高疏桐见推辞不过,没有再坚持,反而与国公夫人搭话,问“王家表哥”有什么喜好,打算探病时送礼,得知王敏之喜欢骏马宝剑,一一记在心上。
      这是来宫宴前在中宫发生的事。
      此时,群臣举杯同饮,大公主敬酒离席,高疏桐与王皇后对视,明白其眼神中的催促,顺势站起身来,端着杯盏走到皇帝身边,向皇帝敬酒,说祝酒词。
      杯盏中是南蛮上贡的茶饮,高疏桐在王皇后的注视下,把在中宫说过的话在皇帝面前又说一遍,不外乎是“王家舅父舅母如何忍心王家表哥离京远走?”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