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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领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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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见你在始安……今日怎么会在这里遇上？”
不之略略一迟疑，然后才道：“不正说明我同恩公有缘吗？”
这回答避重就轻，但苏屿选择一笑而过。
“等会儿我把他送回家中，再陪恩公逛逛琼芳，如何？”
苏屿面色微尬，道：“还不不必麻烦了……”
“这怎么能算的上是麻烦呢？”他眼神认真，听苏屿拒绝似有微微的失落，但面上仍是浅浅的笑，“陪恩公这种事，当然不会是麻烦。”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屿觉得不之眉眼熟悉，像是曾经见过的旧人，但是他把自己活到现在包括成神前的十几年见过的所有人面孔都回忆了一遍，确定自己是从未见过他的，这种没由来的熟悉感让苏屿害怕。
这种感觉让他深深地担忧，若是对方不怀好意，自己的处境可该是多么危险啊。
苏屿笑着打算转移个话题，关切地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少年，问：“对了，方才追杀的是什么人？”
不之的目光似乎有一瞬冷了下来，语气却带着轻飘飘的不屑，道：“一群杂碎而已。”
“他们是妖，怎会追你们？”
谁知不之闻言笑意更浓，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动，望向苏屿的眸子中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戏谑，道：“莫非恩公认不出来，我们也是妖？”
苏屿被茶水呛了一口。
然后，他同样是带着一本正经的笑的回话：“不。”
“恩公不信？”
“不是不信，只是……”苏屿顿了顿，对上不之的眼睛，道：“你为妖，他不是。”他的手指的是那个蜷缩的少年。
不之别开了视线，道：“恩公如此聪明，一定是了不起的仙神吧？”
“不敢当不敢当，我从一片纷乱的清净之地来。”
天廷，纷乱的清净之地。
苏屿觉得自己这个脱口而出的比喻还真是贴切。
只是不之……先前苏屿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游荡人间的仙而已，毕竟他在他的身上察觉不出一丝半缕的妖气。但是这个少年，和他关系亲密，却有被妖气重重覆盖的人气。如此一来，不之便不可能是仙人了。鬼魂白天不会出现，又不是天廷里的神，所以，便只能是妖了。
只是，有什么妖，身上居然让人感受不到妖气？
不之又看他，眼神极其郑重，像是要把苏屿拉进某段深不见底的回忆里，他复开口，浅浅淡淡，问：“那恩公救他，是因为发现他是人才出手相助，还是无论是人是妖都会出手呢？”
苏屿微愣，没有料到他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说实话，这孩子身上妖气太重，进来的第一时间苏屿就是把他当做妖来看待的，而在琼芳这座妖城里追妖，妖应当是相互认识的。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管这件事。
只是那少年求了他，让他心软了，仅此而已。
他也曾不顾一切地去救过妖，结果非但使之成为针对自己的借口，还险些丧了自己的命。
只是活到现在，虽外表世故不近人情，然，内心终归不忍。
“何出此言？无论是人是妖，既向我求助，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不之面色不动，看上去带了些欣喜，，但是转瞬即逝又是不易察觉的失望，甚至还带了一点点的愧疚。
愧疚，吗？
人妖神三者之间的关系是很迷离的，有时站在同一阵营，有时又是对立面。天廷中的神大部分都看不起妖，认为他们是由动植物化身而成，野蛮无礼。说穿了不过是因为自己是神，天廷与凡间隔绝，便自以为高人一等。
但哪个神不是死了以后才上的天廷，况且，妖也是可以修炼成神的。
“冒昧一问，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少年似乎只是胆小，但面容很是清俊，属于乖乖巧巧的小孩子类型，态度也很大方，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抚养带大的。
少年悄悄看了不之一眼，见对方没有什么表情，怯怯地开口：“多……多谢恩公，我叫呈镜……”
“呈镜？”苏屿喃喃念了几遍，对着他很是温柔地道，“不必如此叫我，也并非是什么大恩大德，我叫苏屿。”
呈镜又偷偷瞄了不之一眼，见他仍是没有什么动作，点点头，道：“苏、苏公子。”
突然，呈镜的声音有点儿发紧，目光炯炯地看着苏屿，咽口水，开口：“苏公子，你，你要不要去我家玩？”
“啊？”苏屿眉头一皱，见这少年语气认真又恳切，也不太好意思拒绝，但还是温声回绝道：“不用了，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恩情，在心里记着人家的好、记着世间的温暖就好了，没有必要一桩桩一件件的都去以涌泉之恩相报。”
听到苏屿此番言论，不之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
“恩公真是个善良的人。”不之沉沉的声音传来，“可并非人人都如恩公你这般所想，无论如何，前世今生，恩情都一定是要了却的，不是吗？”
苏屿有些语塞，有看呈镜刚擦干的眼泪好想又要掉下来了，无奈点点头。
“好罢。”
呈镜似乎很高兴，马上弯起眼角，兴高采烈地站起来，虽然感受到不之的目光，但还是大着胆子对苏屿道：“苏公子，我，我会做耗牛肉汤，先生说味道不错，苏公子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可以请你尝尝吗？”
拒绝如此真挚的小孩子真是有些不忍心，更何况他眼角还挂着泪珠，苏屿便答应道：“好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会做菜。”
“喜欢伙房，耳闻目染惯了。”
接话的是不之，他抬手叫来店家，苏屿正欲说他有钱，他却好像看透了苏屿心中所想一般道：“权当是我请恩公的罢。”
苏屿道：“那怎么好意思。”只是话音还未落，店家就急忙接口说苏屿之前赶走了那几只闹事的，这顿就当是免单了。
琼芳的妖真是……善良又热情。
又回到苏屿刚进来时走过的那条大街上，店家毕恭毕敬把他们三个送出食肆，还不忘冲着他们的背影喊一声“欢迎下次光临啊”之类的话。
呈镜走在前面带路，苏屿同不之并肩而行，小孩好几次回头看他们，面色都带着些许的诡异。
苏屿：“……”怎么了？
他看看走在自己左边的不之，他仍是淡淡的，没有那些错综复杂的味道，只有一股不经心的清冷的气味，是很雪域的感觉。
他们走过好几条街，走到了琼芳中心，到达的时间比苏屿先前预估的要短上许多。琼芳的中心是一座圆顶塔楼，站着瞭望巡视的妖群，皆目不斜视的盯着某个方向。再往内走就是很大的一片空地，类似于相互切磋的战台一般，大抵是这样修筑可以方便群体作战。花了不少时间绕过战台，又穿过几条街，方才远远的青山在眼前也已经贴的很近了。
面前有一条涓涓的细流，并不是很长，但是这条河在高原雪域出现的着实奇怪，河上有一石桥横跨。苏屿心底掀起一丝小小的波澜，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踏上去。
这石桥修筑的并不高，走在上面可以清楚的听见水流冲击石头的声响。小桥流水，高山雪域，怎么说都不可能出现在同一副画面上，可是真真切切，便是存在着。
苏屿的眸子里带着深深地不可察觉的悲切，好像下一刻，他还能够隐隐听见婉转的江南唱词。
终于，停下，到了呈镜所言的家，他们几乎已经走透整座琼芳了。
遇见的那家食肆，是在刚刚进琼芳不久后一条闹街上的，而呈镜的居所，则是在远山这头的小屋。
从外头看是小屋，但进了屋里，倒反而是别有洞天。
屋内很是宽敞，一见到有人进屋就立刻有侍从围了上来，不之微微扬头，为首的侍从便立马会意，带着人又撤了下去。
一间刚刚看上去还挺忙碌的屋子，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不之转头看苏屿，道：“我带恩公上去看看吧。”
苏屿看了呈镜一眼，少年马上道“我去做饭”就闪没了影，既然来都来了，苏屿也不推脱，对不之道：“有劳。”
楼上也是很简单的布置，不之走进一间房内，房门边上立了个牌子，那牌子用端整的字体写着“短松馆”三字。
苏屿看着这三字久久没有再往前走，不之回头，见他驻足不前，又看他盯着门前牌子，淡声道：“房名罢了，恩公可是有兴趣？”
“不，只是好奇短松这二字何来？”
“没什么由来，只是先前院中有棵矮松，甚是喜欢罢了。”不之的声音不带些色彩，苏屿也便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进了短松馆。
他原先以为这该只是一间小小的房间，没有想到门内竟然又是如此的宽阔，足足抵得上一间屋子的大小。
墙上挂了几副画卷，桌前有一漆黑色的陶罐，陶罐上插着一捧蓝色的花，正是苏屿先前见过的，一直想知道名字的花。
不之见他对花感兴趣，含笑开口：“恩公可是喜欢这花？”
“嗯。”苏屿淡淡应到，“此花何名？”
不之伸出右手，摊开手掌，蓝紫色的烟雾在他的手中汇聚成一团，轻轻飘扬着，慢慢化作一束蓝色的花，花上的烟雾仍是浅浅的挂着，平添一副朦胧之感。
不得不说，这场景极美。
不之把花递到苏屿手中，花香是淡淡的，带着股素净高雅之气，这般浅浅的蓝色，看着也惹上一缕忧郁情绪。
他听见不之的声音，和同此花一般静静地道：“此花，名蓝花楹。”
蓝花楹，当真是个极美的名字。
“倒是个未曾听说过的花名呢。”
不之微微点头：“这为我花。”
代表，不之这个妖的花么。
苏屿是真心觉得蓝花楹好看，但是他却突然后退了一步，抬头望不之，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
半晌，他开口。
“雪域妖王，别来无恙。”
苏屿察觉到不之的眸中有光闪过，轻轻拂了拂因先前靠在桌边而出现了褶皱的藏色衣衫，面上似乎是有些被戳穿的无奈。
先前苏屿便是知他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妖，在天廷经孝愿一番科普，虽然世间众人极少见到雪域妖王，甚至连他的名字也知道的不完全，连天廷都一直以“唯”字称他而已。但唯一值得肯定的是，证明雪域妖王身份的，是一名叫蓝花楹的花。
此花不常见，没见过的人不知道有这么一种花，见过的人也不一定识得这是蓝花楹，更别说和雪域妖王挂上钩了。
“所以不之，你……究竟何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