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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此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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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水声太大了，苏屿眯起眼朝远方看去，有一处光在远远的发亮，且并不是普通的光亮，更像是些加了法力的亮。
有远远的妖气传来。
苏屿用手指了指那个方向，唯舟抬眸看了一眼，便带头往那个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不算快，所以苏屿很快就可以跟上了，他看着唯舟僵直的面庞，出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唯舟道：“驻灵塔。”
走得近了，竟是发觉这殿通体发着金光，比不掩妖气的唯舟身上的妖气更浓，这妖气复杂且繁多，把整座殿都紧密包裹起来，使这殿圣光四射，明亮非凡。
他们是一路顺着悬崖边走的，越走越高，脚下的江水也愈发的湍急，这座殿的全貌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驻灵塔的轮廓已经被金光映得看不清楚了，大门上方的牌匾里，依稀可以辨认用藏安字体写着“驻灵殿”几个字，但是牌匾扁长，驻灵殿三字前面的几个字显得十分模糊，又是苏屿看不懂的字体，便就作罢。
“驻灵塔……作何用处？”
他们在殿前站定，这驻灵殿修筑得极大，需得使劲仰头才能勉强看得见大门的顶部，妖气汇聚而成的金光笼罩着驻灵殿，反倒使苏屿不敢轻举妄动了。
“在我们藏安，一个家族里最有影响力的先祖去世，就要进行塔葬，将其尸体经高阶妖术处理后放在守灵瓶中，用金银玉器修筑出一座灵塔，受后世奉拜。”唯舟在他身侧站立，一朵蓝花楹朝门环飞去，温声道，“后世的妖供奉的方法便是献出自己的部分妖力来表达对先祖的崇敬，藏野驴一族的塔，便名为驻灵塔。”
那蓝花楹落在门环上的一瞬间，发出一丝细细的白光。
“塔葬？”
苏屿未曾听说过这样的下葬方法，不仅未曾听说过，连书中也极少有关于此的记载。
见苏屿似乎仍不大理解。唯舟想了想，解释道：“古往今来，藏安只有三座灵塔。分别为驴妖驻灵塔、马妖迁灵塔以及狗妖聚灵塔。”
只有三座灵塔，历史又久远，记载得少了倒也是可以理解，苏屿点头，又似是小心地问了一句：“那这些……可有你族？”
唯舟一愣，随又自若开口道：“此三族为藏安历史上最负盛名、最受敬仰的妖族，我族又怎可能位列其中。”
似乎是问到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苏屿忙收了这个话题，他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驻灵塔，正色道：“咳，那我们进去吧。”
唯舟看了苏屿一会儿，才点头道：“好。”
然后他放出一丛蓝花楹，化成蓝紫色的烟雾，在闪闪的金光中不甚明显，但是门环上汇聚的白光愈发明亮。随后是“咔嚓”一声，大门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这口子虽然看上去很小，但是由于门极大，让他们两个人进去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殿内，别有洞天。
若说要是一定要择一个词语来形容这座驻灵殿里的景象，便莫若“金碧辉煌”四个字了。
四周的墙壁上绘满了先祖的图像，有人亦有妖，壁上金光环绕，红黄相间，尽显高贵富裕之气。有几十根柱子支撑在殿内，柱子极是粗大，皆雕梁画栋，刻着看不懂的族内文字。整座殿堂最夺目的是最里面的一座小灵塔，通体金黄，堆砌之所用金银玉器只消看一眼便知是繁不胜数。
其实这座灵塔相较之人而言也不小，只是这殿内的其余东西都太过于庞大了，所以反倒显得这最重要的驻灵塔小了。塔前以妖术拉了一道红色的线，大抵是为了防止有其他人进来打扰到先祖的神明，而他的尸躯，便存放在这塔里。
这座小塔，便是传说中的驻灵塔。
塔上也有一块牌匾，异族文，识不出。
但是，若说整座驻灵殿的殿堂里最庞大显眼的，不是壁画，也不是驻灵塔，而是一尊驴像。
大概是为了放下这尊驴像，所以才把这个殿堂修筑的如此之高，定睛看之会发现，整座殿堂内那些金光，非自身所有，而全是从这驴像上散发出来的。兴许是因为驻灵殿常年紧闭，这些金光无处消散，才使殿堂内到处都充满了金光妖气。
苏屿须得退后好些，使劲仰头才能勉强看清楚这座驴像的全貌，它是站着的，右后脚略微抬起，头部转过来面对着大门，身体微侧，可以看得出生前是力量很大的一只驴。
“真想不到，一位妖族首领的墓可以修筑成这样辉煌。”
唯舟对此倒是并没有什么特别多的表示，只是不动，道：“我们藏安的妖和民，只供妖，不供神。驴马狗三族在藏安妖民中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所以只有这三位先祖可配以塔葬。”
苏屿又道：“最高者配以塔葬，那么普通妖类呢？”
“若他生性纯良，没有做过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平平淡淡终其一生，又或者是横遭不幸而去世的，依藏安之礼，给水葬，将尸身丢入水中做鱼妖之肥。若是他做过坏事，受过谴责，那便只能尸骨化灰，没入土里，作土葬。”唯舟看了那驻灵塔一眼，似乎有些许的焦躁，虽语气平淡如常，可神色已有了变故。
他朝门口走去，对苏屿道：“恩公，我们既为明闯，还是点到即止早些走吧，若是驻灵塔出了岔子，按照藏安旧俗处理起来可是麻烦得很的。”
闻言，苏屿也马上点头道：“好，那我们先出去罢。”
他方才细细思索的都是唯舟说的藏族旧俗，才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仔细想来自己真是大意了，往常独自行动可从未出现过这样的错误，只快出门时，脚步一滞。
“想来便来想走边走，你们当我族驻灵塔是什么山精野怪的小殿堂吗？”
苏屿看了看唯舟，不语，唯舟只站在他的前方半步，却仿佛没有听见这话一样拉着他就转身出了门，待到又见黝黑夜空时，才听见唯舟道：“不必担心，他只能说说而已。”
苏屿欲说话，就看见眼前站着一人，身上的衣袍已经凌乱，眉间戾气不减，手臂上还留着苏屿的针。
霜降的针，确实非一般方法可以拔掉。
“唯舟，纵使我族仅剩我这一位后人，可若我在一日，便不会认你这妖王一天。”
唯舟扫了他一眼，言语时甚至没有面对商胤，淡声道：“你算什么。”
一个人要成王，必定要受到许多人的信服，妖也是一样的。唯舟刚一统雪域高原的时候，便有许多先代妖族反对，然不久，到底是寡不敌众，所以于唯舟而言，商胤的不承认，确实是可有可无，微不足道。
得民心便是得天下，唯舟便是靠此统的藏安。
因此，就算先代妖族愤愤不平，常散布一些什么“异种也称王”“藏安之耻”之类的言语，也全都不算什么。
真正的心智无人可控。
“我算什么？”商胤笑的凄凉，也张狂，“我是藏安先代妖族，我是藏安先代皇室之人，我本该才是这藏安的统治者。”
苏屿实在是忍不住，他作为一介神君，本是不该插手这件事情的，但是商胤这般的逻辑，他还是很想骂人啊。
说到底，不过是他技不如人，却空披一张所谓先代妖族的名号作乱，只是因为心有不甘而已。
不甘心曾经的皇族人，如今须得做了别人的下臣而已。
苏屿觉得，商胤这人，是把自己放的太高，以至于忽略了他原先那点本就无甚作用的影响力。
苏屿口中念诀，留在商胤身上的霜降二针轻轻震动，倒拔而出，在皮肉上留下疤痕。那二针极速冲着苏屿而来，他抬手夹住，银针刺入的部分还沾着血，虽不多，但甚明显。
唯舟望向苏屿，他也看回去，思索下，又稍稍扬了嘴角，含笑道：“莫要管我了，我乃是一介神君，不便插手你们妖族内部的事情。”
似乎是让唯舟略定了心，但是又似乎仍不大放心，苏屿后退了几步，仔细擦拭手中的霜降，仿佛真就不去介入他们的内乱了。
唯舟速度极快，苏屿只是擦个针的功夫，只听见那里传来几声不高的响声，再抬头，只觉一股寒气彻骨，忙得运起自身神力保一保温暖。
他们现在离悬崖边并不算太远，风声大，崖底的江流更是无比汹涌，商胤看上去已是失了气力，不过他先前就是仅凭一口气而苟延残喘了，不过两三式便精疲力尽不能动弹了。
“唯舟，我诅咒你们，诅咒人间炼狱疾苦，诅咒仙神永不安宁。”
苏屿差些站不住脚，这人是要有多狠毒的心肠，在临死前也要对外界下这么恶的一个诅咒，不仅咒人还要咒神。就他觉得神也妖貌似也没有什么不可解的深仇大恨啊，为什么商胤偏偏对此这么……在意。
苏屿是有些相信诅咒之类的东西的，虽然商胤这么说的话基本上可以等同于放屁，但是他面色依旧不大好看。
唯舟同样脸色一变，似乎这触到了他的什么禁忌，抬手就把商胤拍了下去，他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着实有些诡异的恐怖。他又吼了一句话，用的是苏屿听不懂的藏安话。但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因为这仿佛激怒了唯舟，他也没有用什么力，商胤整个人便僵成了一块，往悬崖下直直地摔下去。他的笑声不灭，从悬崖顶上还可以清楚的听见，这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没入澎湃的江流中，不见踪迹。
苏屿叹了口气道：“水葬啊，真是便宜他了。”
他本以为唯舟会按照藏安的习俗，用土葬之类的法子了结他的，毕竟苏屿脖子后面那块伤口，他到现在还耿耿于怀，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底下是什么，他掉下去会死吗？”
唯舟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却没有转身让苏屿瞧见，他看都没有看悬崖底下一眼，道：“藏安圣水玛泉河，从这里死，连魂魄都寻不回来。”
苏屿：“……”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藏安圣水吗，这么汹涌的江流你们藏安人居然只是管他叫“河”的么。
苏屿察觉到唯舟的异态，他不甚了解藏安，并不知道对于藏安而言诅咒意味着什么，也许在唯舟看来，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此刻焦躁万分且心神不宁。又或许诅咒也并算不上是什么，唯舟担心的是另一件事，还有商胤最后说的那句话，肯定对唯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可唯舟对他微微笑道，面色虽苍白，却实实在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慌乱，他淡声道：“恩公，我们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