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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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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屿不再思索其他，只是面色有些阴沉，他开腔道：“可以啊，不过唯舟，你可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见对方没了声，苏屿便权当他默认了，因此也继续说下去：“万古猿世，说的到底是什么？”
唯舟叹了口气，他的身形在夜色里有些模糊。苏屿的头又开始一阵阵的发晕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极力想阖住他一般的昏昏沉沉，所幸的是唯舟没有发现。作为天廷里的神君，对于人间发生或是可能发生的叛乱，都必须要保持高度的重视。
更何况，这还有可能会影响到天廷，所以，于他而言，当务之急就是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万古猿世，乃是一场噩梦。”
一场发生前无可预料，发生时无可遏制，发生后无可挽回的噩梦。
“在人间，他们有一个通用的恶名，叫茹芸血兽。简意为，他们高居于人妖之顶层，对一切生灵都斥满了近乎疯狂的食欲，凡是他们想要食的，便没有食不到的。”
就算没有见过那般的生灵涂炭，光是想象，便觉得着画面血腥至极。
苏屿皱眉，道：“食生肉？”
唯舟点头：“不错，且非生肉不食，非血腥不食，非活物不食，绝望至极一心求死的活物也不食。”
苏屿登时寒毛林立。
一只浑身长满了长毛的猿，有着半人半妖之态，一双手上鲜血淋漓，却抓着一个人。它的手臂肌肉紧绷，那人在拼命地尖叫挣扎，声音愈是凄惨尖锐，那猿妖便笑的愈加疯狂满意。人在他的手下连玩物都称不上，而是恶臭的腐肉，猿妖张口便吞掉了他的脑袋，他的呼喊就此湮没在无边的黑暗里。猿毛带血，撕咬成片，实在是不忍直视。
“那时候，各地无一不是血流成河。上至天神，下至鬼魂，也无一不在其的统治范围之内，这样恐怖的境地，天上人间足足持续了将近一百年，故后世称之，万古猿世。”
唯舟所言还算是言简意赅，但光是想想这样的场景就已经头皮发麻了，更何况这还持续了将近百年。
唯舟凝起眉，低声道：“恩公，虽然冒昧，但我还是想说，若是真的发生什么变故，我希望你能躲则躲。”
苏屿莞尔：“这是自然。”
唯舟亦莞尔：“我总是相信恩公的。”
苏屿慢慢敛了笑，道：“只是难得下一次凡，却发生了诸多事情，我且得先回天廷，与雪域妖王结识一场，荣幸之至。”
言罢，他拿出玉行令，转瞬失影。
“怎么办呢。”
唯舟就站在原地，他的声音极低，似是深深的一句痛叹，显得夜色长更长，郁色深更深。
万朵楹花，蓝光莹莹，聚拢成一簇璀璨的星火。
他转身回去，那句还未说出口的话就如此止在了心里。这是一场倾尽一生的空侯，多么庆幸，三百年后，还有机会奉上我的全部。
我为你支起的家，为你建起的城，以及为你……踏遍天下的土地。
征途漫漫，星河依旧，少年不复，仍甘之如饴。
天廷总是不安宁的。
昨日酉时神君不小心占了申时神君一刻钟的时间，虽然没出什么大乱子，但申时神君在天廷里以斤斤计较而闻名，这事儿闹得也不小。
神君同神君本来就是要留几分颜面的，所谓他日好相见，他们活的岁数又都这么长，若是真正闹掰了，日后绝对是二人各自尴尬。这不关苏屿的事，他也素不大喜欢这些神君，因此不管。
他此番回来天廷，是为了确定一些事情。
莫要看天廷是天廷，神君死之前也只是普通的凡人而已，在阳间或是积善成德，或是命运多舛，才在死后有机会入天廷。但天廷本质上是个消磨人意志的东西，纵使你生前再怎么谦恭大度，再怎么温顺善良，再怎么刚烈不屈，上了天廷，待个几百年，许多东西就会不一样了。
自己不再是自己，可神依旧是神。
如他们，也如苏屿。
而且那种依旧不失名门君子异态的，翻遍天廷，找不出三个来。
天廷的神君大多都不太会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他们有恃无恐，这是致命的弱点，苏屿倒是与之不同，他怕的很，也提心吊胆的很。
就此而言，万古猿世于他们，可能根本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天廷神君各居其职，但是，自然也是有要去管理他们的人，苏屿的顶头上司是向荣尊，所以若是出了什么事，向荣尊是他要找的第一个人。
但是，就在苏屿匆忙想去找向荣尊的时候，又被其他事给拦下了。
两个中位神搬着一个被红绸盖住的箱子摇摇摆摆地走在大路中间，见到苏屿时全然没有行礼这一流程，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经过。
“可是嘉禾君？”
有一玄衣男子执一金色尖锥，含笑微微对苏屿点头致意。
苏屿同样回礼，对方缓缓朝他走来，手上是一个朱红色的匣子。
“有好长时间未见到嘉禾君了，先前你托我帮忙修理的濯月已经完工，既然遇上，便正好还给嘉禾君吧。”
他打开那只朱红色的匣子，里面放着一把银色的短刀，刀柄上刻着流月波纹，银光熠熠。
正是苏屿在下凡之前要他帮忙修理的濯月短刀，他的贴身利器之一。
“有劳双辞君了。”
双辞摆摆手，金锥上的穗子随着他手臂的幅度在空中轻轻晃动，淡声道：“小事一桩，谈不上麻烦。”
“多谢，告辞了。”
苏屿收起匣子，道过谢后正打算离开，不料双辞却仿佛有意寻话，继续道：“嘉禾君行迹匆匆，是出了什么大事吗？”
这反倒叫苏屿不大好回答，双辞是錾错宫的主人，本来就和苏屿不隶属同一部门。苏屿会让他帮忙，纯粹是因为錾错宫专门打造修理神器，经双辞之手的神器便绝对不会有修复不了的可能。但是话说回来，二人工作不同，自然……话也不同。
有些事，能不能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此，他只笑道：“其实也并无大事，只是先前在人间遇到了些麻烦事，想早些向向荣尊汇报罢了。”
双辞似是叹了一声，道：“时神的事情到底也是复杂的，不过嘉禾君，我其实想问，后日的结理式前神君要先来錾错宫然后一同前去，怕嘉禾君不知道，特地提醒一声。”
苏屿瞪大了眼，尽量让面上显得少些波澜，问：“什么结理？”
天廷里有人要成亲了。
在这种关键时候。
与之相比，更惊讶的反而是双辞，他反问道：“嘉禾君还不知道这件事吗？”
“哪位神君啊？”
双辞报了两个名字。
南方神君和攸宁君。
苏屿了然，面上闪过一丝不快，转瞬即逝，也不清楚双辞看见了没有。
“早先就有消息说攸宁君要同南方神君结理了，只是日子一直都未曾定下。听说南方神君在前一次渡劫里遭遇了意外，虽然成功了，但毕竟落下病根，攸宁君兴许是担心，便把日子提前了。”
双辞的语气听起来有点高兴，在苏屿听来也有点嘲讽，他继续道：“其实攸宁君早在半年前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打点好了暂存錾错宫，虽然日子是定的紧了些，但是该有的礼仪一样不少。攸宁君待南方神君，当真用情至深。”
苏屿“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大概是知道了，然后同双辞也没有什么话好讲，几句话就分别，继续做自己的事。
看双辞越走越远，苏屿强忍自己想要骂人的冲动。
去他妈的攸宁君，一天到晚破事这么多，整个天廷净给他开聚会去了。
想归想，骂他还是骂不出口的，苏屿突然就不想去汇报事情了。
万古猿世再现又能怎么样，反正苏屿已经死不掉了，天廷只是供他生活不让他堕落的地方罢了。
若是被拆了，他怕是只有遗憾多一些，甚至欢喜还会大过于悲伤。
为什么活着呢。
他没有执念，同样也没用信仰。
苏屿收起濯月短刀，把它安放在自己的腰间，朱红色的匣子被丢在地上，没由来的蹿起一团小小的火焰，烧完之后，匣子连灰都没有剩余。
前世霜降，现世濯月。
现在他正带着它们，回他的嘉禾宫去。
在天上的日子过得是很快的，第三日到来，苏屿也如约而至到了錾错宫。
他统共也就没来过几次这里，第一次是为了找双辞在嘉禾宫后院弄个井，第二次是来补嘉禾宫漏雨的屋顶，第三次则是来修不受控的濯月短刀。
錾错宫一直都是这样，外表看上去是金的，走进了墙上就会有非常明显的红锈的痕迹，仿佛年久失修破烂不堪，但是谁都知道，在天廷，没有一座神宫的安全程度比得上錾错宫。
孝愿穿着月灰色的长衫，看上去微微有些出神，手里握着一块小小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他有礼地对苏屿致意，是真正的带着尊敬的修养。
如果说，天廷里，万古猿世再现的事情苏屿只会告诉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就必定会是孝愿。
苏屿走近了，发现孝愿手中握着的东西上，挂着一根红绳。
也不难猜测红绳上挂着的是什么。
苏屿没有表现出多好奇，但早已心知肚明，只是口气略平淡，道：“这两日天廷的活动还真是多啊，对吧玉衡君？”
“是啊。”孝愿淡声道，“就连人间也不太平呢。”
苏屿凝神望他，对方却不再接话，收起了那个一直把玩在手中的玩意儿，红绳下面，挂着一个洁白无瑕的美玉。
玉上隐约还刻了字，但是看不见。
苏屿还想开口问话，就看见山姜君慢慢而来，而錾错宫前院也聚集了二三十号人，全都是天廷的高位神。
双辞在这时走进来，对所有人笑道：“各位，走吧。”
宫外停着几辆祺骥宫里的仙车，那是只有在天廷盛大游行或者集体腊祭的时候才会被拉出来的仙车，因为祺骥宫主小气无比。
但是和攸宁君关系不错，所以借个车问题倒不大。
只是身旁的山姜君脸色有点臭，大抵是不太高兴。
等他们出了錾错宫，才发现是自己小瞧了攸宁君。
因为錾错宫整个仙车队伍最前面的那辆车，并不是普普通通的迎亲车，而是传说中祺骥宫八百年不用一次，神尊软磨硬泡也没法子的，在整个天廷居最高地位的坐骑祺骥仙驹。
而攸宁君，一身红衣似霞，身姿挺拔，坐在最前面的仙驹上。
张扬，跋扈，不可一世。
苏屿只能仰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