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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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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一个凄冷年。
大年初一一大早，王翕便裹成个团子在床铺悠悠懒眠。
这一年最是冷清，翠镶死了，姑母抱恙，至于谢无疾，正因前几日的错处摸不下颜面来道歉郁郁，故而也没来闹她。
她倒乐得清闲。
再过几日便是县试，王翕却毫不慌忙，皆因该温的书她都快背下来了，而县试考核规则和内容她也了若指掌了。
不过她只头疼一个问题，县试该拿什么名次才好？还有之后的府试、院试，是展现实力得好，还是隐藏锋芒的好？
其实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县试中十场考试列第一者为县案首，不必再考接下来的府院两试，直接获得“秀才”头衔，便可准备今年的乡试了。
可是陈让人才济济，她读书虽用功，但是不过几年光阴，别人十年，二十年甚至于六七十年的辛苦怎能偏让她夺了第一呢？
王翕边在被窝里穿衣服边思考这个问题。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书案上放着的盒微微颤动。
那装有状元笔的盒。
“嗨，还是考了再说吧，”王翕将手伸出被子抓起外套，“这问题就跟小时候想考清华北大似的，还得先试试自己的水平呢。”
虽说傅玉书早告诉她，以她目前的情况，过县试、府试、院试绰绰有余，但她还是不免紧张。紧张了，就只有去找夫子温书，或者找夫子一起去街上买书。
不过正当她全副武装地来到夫子院门口敲开夫子大门时，童子却告诉她：“主子已经回帝都了。”
“回帝都，夫子怎生没告诉我？”
“可能怕你舍不得，他心软留下陪你看书吧。”小童打了个哈欠，准备关门。
王翕忙制止他：“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当然是为了通知你呀，还有，把这个东西给你。”小童瘪了瘪嘴，“过会儿我也得走了。翕哥儿，这几天你就自己玩儿吧，主子让你如常应考便可。”
王翕接过东西，这才让小童关了门，她暗自腹诽，这小童也灵性得太过头了吧，小小孩童，眼睛里全是沧桑人情，简直就怀揣着缩小的管家的气质。
王翕翻弄一下夫子给她的包裹，发现里面的东西有点……不可描述。不过她也明了了夫子的意思。考前搜身怎么也得应付应付吧。这些器具正好用来穿在身上伪装男子。
“诶，等等，这小童叫什么名来着，老是听夫子叫他小童小童的，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门里面却闷闷传出一声：“我就叫小童……”
小童立马快步进院了，果不其然，他不想听到的笑声传了进来……
听夫子的话，王翕在考前的几个冬日睡足了好觉，等到应考那一日前夕，姑母却唤她去。好巧不巧，却偏碰到谢无忧在必经之路上逗弄胞弟。
这无忧她统共也没见过几面，故而对谢无忧她并无多大感觉，刚准备遵循惯例绕过她，谢无忧却厉声道：“王翕，你给我站住！”
王翕偏不乖乖站住，自顾自地离开，反正谢无忧周边就一个抱孩子的老奴和一个年幼的丫鬟，论腿脚还真比不过她。
“你干什么还走，不听本小姐的！”谢无忧在她身后叫喊，见王翕不回头也急了，忙追上去，却因路滑摔了一跤，跌在地上。
王翕听见噗咚一声钝响，才停住脚步转过来看这娇小姐。见她发髻也歪了，坐在地上神色呆愣，王翕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表妹是想给我表演吗？”
谢无忧小嘴一张，顿觉委屈：“你笑话我，王翕，你竟敢笑话我！”
王翕谅她小孩子心性，见丫鬟来搀她也不起来，知道她是大小姐脾气又犯了，叹息道：“你想让我来搀扶你吗？大小姐？”
谢无忧今年已算是个大姑娘，自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忙借着丫鬟的力站了起来。
“表妹若是无事，我可要先走了。”
谢无忧忙道：“不行！”
王翕偏了偏头：“那你究竟有什么事呢？”
“什么事？”谢无忧上前两步，身量虽未及王翕，但她气焰却十分嚣张，“我倒要问问你，你一个泥腿子，干嘛要在我两位哥哥之间挑拨作梗？”
真是小孩子。王翕心中已有不耐，不过总不能让这位小妹妹一直这样刺着她。
“亭林表兄和无疾表兄的事，你应该去问他们，而不是来问我一个泥腿子。”
王翕看这小姑娘倒有三分肖似谢无疾，故而也心软了些，只好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兄长的事情，你还是少掺和。你虽是小姐身份，却要自持，性子温和些，于人于己都好。”
谢无忧显然是个柴米不进的主儿：“你凭什么跟我说这些？我还比你年长一岁呢，轮得到你教训我吗？你少说这些来混淆视听了！之前大哥跟你要好，冷落了我哥哥，我哥哥还跟我埋怨你呢，后来二哥又跟你要好，我对你略有微词都要对我大吼大叫，我大哥却对我二哥更疏离了，你说，我该问谁，这件事，又是谁在作怪？”
“那好，”王翕见她对自己的敌意毫无回旋之地，冷着脸回答她，“我便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因为赛天仙的翠镶姑娘。你怎么不想想，你二哥那么喜欢翠镶姑娘，翠镶姑娘为何到了你大哥房中？又或者，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两位哥哥问问翠镶姑娘的死因？想来无忧小姐也没有那样愚笨，想不通这其间道理。怕是无法向死者施威，只好向生者撒气吧。”
“究其原因嘛……”王翕眯了眯眼，“正是因为无忧小姐觉得翠镶姑娘强占了自己应得的宠爱咯。”
她说完，转身潇洒离去。却将谢无忧说得一愣一愣，等她走远了，她才反应过来，她来这里的质问是别有目的，可是那个强占她的宠爱的人，是王翕才对啊。
姑母卧床，她便坐在床沿。
王氏问：“听闻翕儿准备去参加县试，也好，权当考来玩玩罢。翕儿年小但聪慧，县试定能通过。”
王翕乖乖巧巧答了：“是。”
王氏将手搭在王翕放在床沿的手上，她的手没有温度，王翕忙要将她的手塞进被中，王氏却说：“不用。就让我摸摸你……”
“姑母，是否不愿意翕参加科考？”王翕回握她的手，想将她的手温热。
王氏闭了闭眼：“你真以为姑母不知道你的身份？”
王翕心弦一紧，不过转瞬又松懈下来，姑母本就该知道的。她自己的弟弟生儿生女难道她还不清楚吗？只是为何她没有……
“在这世道，女儿家比男儿辛苦何止百倍……更何况你的身份……”
“我信姑母。”王翕点点头，“这些我知道。”
“可是你扮做男子，那真是比寻常女儿还要难上加难，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份，想过你的父亲，想过……前朝？”
王翕垂下眼帘，睫毛轻颤：“翕别无生路，姑母想要我如何做？”
王氏愈说得多，她就对自己真正的身份知道得越多。
“哪里是别无生路？”王氏猛地坐起，“你本可以和亭林一块离开！哪怕是九死一生，也好过……也好过……时时刻刻担忧风雨欲来来得好！”
和谢亭林一起走？王翕强压内心疑惑，抿唇不言。
“你知不知，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是因大成而死，你又怎可去做大盛的臣？你的父亲将你托付给我们，是不想让你再次卷入这些勾心斗角、阴谋诡计！你的父母、兄长，全都因此而去，我又怎么忍心让你重来一遭？”
王翕内心早已波涛暗涌。父母，兄长。王二虎分明没有哥哥。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可是王二虎分明从小在乡野长大……前朝，新朝，全让她糊涂了。
她抬眼看时，姑母泪痕犹在，王翕忙寻了帕子给她擦拭。
“你如今知道了，还要去科考吗？”
王翕不言，这算哪门子知道？
王氏却抽出她握她的手，恨恨拍打床铺：“我道是为何，我道是为何！是他们要你如此的是不是？是不是？”
他们？
王翕将头低得更低。
“那便是了！”王氏狠狠擦去眼泪，“我苦命的孩子……我们都只是局中的棋子啊……棋子……”
王翕自姑母处离开后一路沉默，却在慢慢盘算王氏所言。
王二虎的身份不简单，她早就知道。可谁知道，她根本就是个敏感人物。牵扯朝代变换，牵扯生死相关。
躺在床上，月光暗淌。
她第一次对科举这个目标产生疑惑。
她本不是想考取功名，只是想有了这个时代稍有重量的举人身份便可过自己安稳的日子，便不愁吃穿冷暖，不用寄人篱下。攒够了钱便离开故地，云游四方，潇洒一生。实在没有钱的时候，还可以为人写书信、作画，挣得生计银子，活得体面干净。
可是怎么成这样了呢？
王翕在床上翻来覆去，时而是姑母的话与泪，时而是谢顾二人的温言细语，将她折磨得不得安生。
因为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只好一大早顶着黑眼圈出门了。
走前，王翕遥望傅玉书曾居住的院落。
黑蒙蒙的早晨，她看不清晰一切。
可是她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老子不认命，前途如何，老子自己走了才算！我穿越一次，命运全被别人安排好了算什么？
她决定：去他的前朝新朝，老子为自己而活！考试去！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