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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出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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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榜后，王翕与一众学子去了县衙面见县官，王翕竟发现参考的族学中的同学基本都过了，看来自己在的还真是个“学霸班”。新来的县令长须白面，身量颀长，用一双无情无欲的丹凤扫她一扫，便让她心中微震。不过这位县令并不是与她为难，甚至对于她得了“县案首”也只是问她，知晓规矩没有，有特殊情况没有。王翕忙回答他没有。县令大人也并未多看她一眼。
王翕走出县衙时才想起姑母已卧床多时，缠绵病榻许久也未好。不知是否该给姑母买点东西回去讨她欢心。
因姑母爱念佛，她便预备从这下手。本是上午时节，街市热闹非凡。她走过许多地界，逛了好多摊子，她才选定了一串檀香珠串。王翕倒看着简单别致，很是满意。
到了姑母房前，王翕才发觉有些不对。虽则姑母平日清心寡欲，房中用人甚少，但是今天一路来一个人也没见着，真是奇怪。
她在门外，还未及进去，就听里面王氏的声音说:“用不着了，那些人都遣散了也好，清静。我也没几天活头了，让他们在这里看一个将死之人的脸色，不是晦气吗？”
“主子这说的什么话？”
听见姑母剧烈的咳嗽声，她才推门进去，姑母身边只有她近身的一个陪侍在侍候。
再一看姑母的脸色，王翕大惊：“姑母，你这是怎么了？”她三步做两步近身去，抓住王氏的手，果不其然，冰冷，冰冷。
王氏却甩开了她的手，冷声道：“王翕啊，你出息了啊。你竟一考便是案首……”
“姑母应该高兴才是，不是吗？”王翕反问她，眸中有微光闪烁。
王氏捶腿，苦着脸道：“高兴？你爹嘱咐，不让你参与这些，你怎么便不听劝？”
王翕道：“那是我爹的选择，不是我的选择。”
王氏伸出手来，力气微弱地指着王翕：“你还是要听他们的是不是？！他们要你卷进这趟浑水，是要毁了你！你这一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又有什么不好？干什么非和那些男人一起去搏那些，那是玩笑的吗？那是玩命的啊！你若入官场是为了大成，大可不必，你的父母，兄长，皆因此丧命，早就留下话来不要你再参与大成和大盛的事情，你做什么便不听呢？”
王氏却认为是谢亭林的主意。她早便觉察不对，谢亭林本来与谢氏诸人疏离冷漠得紧，只与谢无疾那小子要好，王翕来了，他却时常往王翕的院子跑。起初王氏还以为是同为学子和睦向学，却原来是这样。
这个谢亭林惯常厉害，当时他初到谢家，便害死了谢家的大房，气死了谢家长子，而谢氏家族只得缄默无言。全是因为他的身份。
王氏至今也不得理解谢家的胆大包天。
可王翕却不知姑母的想法，她是个倔强的人。她认定的想法，绝不愿改变。她要科举，她要为政一方，疲乏了便寄情山水，而绝不要自己的人生掌握在别人手中，绝不要自己的命如蝼蚁。
哪怕前路凶险万分，哪怕前路荆棘遍布，哪怕……她会以死结尾。总好过碌碌一生，永远将自己的命运系于别人身上好！
“事到如今，”王翕淡淡道，“姑母，我还有回头的余地吗？”
王氏一愣，一滴泪便这样自颊边滚过。
她好像被人抽去所有力气，软绵绵地倒下了。
“是啊，是啊。”王氏没有了愤恨的、伤心的表情，起伏的胸膛也渐渐平和，“当年我嫁给谢蒙阳，也是毫无选择的。我是那样不快乐，我被困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那样不快乐。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是我的儿子有生那些年岁，可是他也去了，我却不能去。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在这世间苟活。”
“大成灭亡那天，你的父亲找到我。他说了你的名字，你的生辰，要我将你保护好。可是谢蒙阳并不让我将你就在府里，我只好将你送到乡下让我弟弟抚养。”
“你来谢府的时候，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开心与快乐。我知道，出事了。你父亲的计划被破坏了，一切都会循序渐进地坏起来。我本打算你十五岁时将你接来好生教导，寻个好人家便嫁了，过你快乐满足的一生，与前仇旧恨再无瓜葛。可是你却来了，还将自己称作个男子，我本以为这是我弟弟的主意，要你可以逃过追查，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是你自己的主意。你要通过科举，再搅进那摊浑水里。”
“是我太天真了……大盛不会放过你，大成也不会……前朝遗孤，这个身份套在你身上，你又怎么会跑得掉呢？纵使聪慧如你父亲，也不会想到你这和他相似的女儿不仅和他一样聪慧，还和他一样有野心……”
前朝遗孤？！
原来是这样。
王翕看向扶着姑母的沉默侍从，心渐渐沉了下去。
这个命运太沉重，与之有关的所有人都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你快走！”王氏猛地叫道，“谢蒙阳不会放过你的。他绝不会让你出现在大盛的官路上！”
王翕心中一团乱麻，她只得听姑母的话：“那我便回院子了。”
王氏却缓缓道：“我是让你离开陈让，再不要回来了。”
王翕如遭雷劈，但她清晰听到姑母的每一个字，都让她的身体不得不代替她的头脑先行一步。
她决绝背影之后，是王氏绝望的哭泣。
姑母在她的印象里，是隐忍的，是温和的，是平静的，可是这个时候，她哭的那样伤心，她哭的是她自己身不由己的命运和半世失意的苦痛，还是王翕难以预测、惊险万分的未来？王翕不知道。
但是王翕一次也没有回头。
王翕并未多收拾什么，只是拿好自己惯用物品和足够的银钱。
那一身夫子所赠衣裳，她眸中暗了暗，从包裹里捡出来扔下了。
若走大门，惹人注目，王翕便准备从后门离开。
天助她也，暮色四合，没人走这道，故而她一路顺畅——
直到到最后的出口，谢蒙阳便正站在那儿。
他老了许多，颓态明显。
“你要走到哪儿去？”谢蒙阳步步逼近，王翕紧了紧抓住包裹的手。
王翕道:“离开陈让。”
谢蒙阳冷笑:“你还准备参加乡试？”
王翕不答。
“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你这是在给整个谢氏找麻烦！”
“难道姑父不是在给谢氏找麻烦吗？”王翕皱眉，“收留我这个祸害，容我入学，养我到今日……何以现在来指责我？”
谢蒙阳一噎，瞪圆了眼睛道:“你懂什么？你可知道，你来的时候，我多想就直接把你掐死在掌心里！我不想让整个谢氏卷入前朝的恩怨里，但出于道义，我却不得不收留你这个毒物！”
说罢，谢蒙阳拔出腰间长剑。
“可是你偏要往死路上闯！我答允的事情我已经仁至义尽，你在陈让这几年，我对你何曾干涉？但是你如今要我家族的命，我就只能要你的命！”
王翕大惊，原来是要她死！
此时谢无疾却从谢蒙阳身后来，猛一击从背后击倒了谢蒙阳。谢蒙阳应声而倒，趴在地上再不动了。
王翕心有余悸，弱弱道:“真是亲爹啊，你下手也忒重了点。”
谢无疾扬起他的头，暮色下是不可一世的神色:“我若不这样，你刚刚可就被我爹一剑刺死了！”
王翕如梦方醒，把包裹挂上肩，急道:“那我先走了啊，好兄弟，帮我处理一下吧，我先跑为上！”
谢无疾挡在她面前:“瞧你这点出息！”
“出息少不重要，命没了就什么都完了！”
“送佛送到西，”谢无疾悠悠道，“跟我走，我会帮你。”
这一刻，王翕突然觉得无疾兄简直高亮。
可是谢无疾来给她出主意，真是怎么想怎么不可靠。
不过这时候哪还顾得这许多？
原来谢无疾给她找的住处，就是临近乡试点的村庄。
谢无疾亲为她雇了马车，给她自己的信件，细细嘱咐她:“我已经跟车夫小五说了地方了，你到时到了便问路，找个温婆婆，村子里的人都认识她。”
王翕点头，谢无疾便放下了车帘，大叫一声:“走！”
车轮辘辘，她恍惚想起，似乎在不久之前，自己还和夫子坐在马车里谈笑风生，自己还和谢氏兄弟在郊外骑马射箭，自己还在姑母院中搞怪逗笑姑母……可是如今，恍惚就在昨天，却再也回不去了。
王翕为了不无聊，便和车夫小五有一搭没一搭的搭话：
“此去要多少时日？”
“约莫一天半，公子放心，小人是道上的熟客，我用项上人头来担保，此行不出任何差错。”
“路上膳食、出恭如何解决？”
“公子放心，到了适宜地方小人会叫您的。小人自己也不是铁打的，是不是？”
……
王翕等着等着，配合车里的摇晃，便睡着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