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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灵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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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了马车不能进乡道,小五也只是将她送到小路前,给她指了路便折返了。
王翕坐了多时马车,腿脚有些绵了,多走几步便觉累极,只好找了块大石坐下。
她此时正在山头上,放眼远眺,按照小五说的,还得再翻一座山。
这个时代的交通真是不方便啊,好想打车……她一边暗暗腹诽,一边四处张望。
还好此地多有人烟,不至于找不到路走。
忽听有脚步声来,王翕忙将包裹放在大石后,再坐上大石休息。
来人却是一个一身麻衣的英俊的青年人,并未背负行囊,只执书而来,额上是密密细汗。
王翕见他腰间有水囊,不由叫住他:“敢问兄台可还有水吗?”
青年停下脚步,颇不好意思地道:“实在对不住,路上已喝完了。”
王翕略有些失望,但还是抬抬手:“多谢。”
青年却说:“不若贤弟和我一起,我家有水,离这不远。”
王翕擦擦脸上的汗水:“那便多谢了。”她又跳下大石来,弯腰拾起了自己的包裹。
不过事实证明她还是太过年轻。
青年说的不远,恰恰便翻了一座山头。
王翕走得气喘吁吁,少年却气定神闲,还笑着问她:“不远吧?贤弟。”
王翕摆手:“哈,不远,不远。也就……”一座山头。
青年家住半山腰,柴扉蓬户,门口有一老妪相迎。
“到了,”青年拍拍她的肩膀,“今日天色已晚,若你不嫌弃,便在我家过夜吧。”
王翕忙道:“不嫌弃,不嫌弃,还请仁兄不要怪我来叨扰才好。”
王翕当然希望可以在这落脚,在外住宿总还是不安全的,尤其她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书生。
老妇人听得有其他人的声音,微微偏头问道:“灵知啊,这是谁啊?你带了朋友回来?”
灵芝?这名字倒有意思。王翕抿了抿唇。
孟灵知觑王翕一眼,笑说:“是啊,奶奶,这是我学堂的同学……”
王翕抢先一步,过去扶住老妇人,笑道:“是呀,婆婆,我叫王翕,你叫我小翕就好了。我今日和灵芝兄讨论课业久了忘了时辰,让你久等了!我家呀,住的远,灵知兄便让我先来借宿一晚啦,婆婆可不要见怪啊。”
老妇笑弯了眼睛:“什么见怪,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灵知这孩子可从没带过友人回家来呢。”
王翕这才发现老妇人眼睛有些问题,便搀住她,笑问:“敢问婆婆名姓?”
“乡下人哪有什么名姓,你就叫我温婆婆便是了。”老妇笑答她。
孟灵知也扶住温婆婆另外一边,温声道:“奶奶,虽说冬天已经过了,可现在外面还是冷呀,你以后等我就别出屋子了,灵知今年已经十八了,再过两年便加冠了,你便别担心我了!”
说罢,二人颇有默契地将温婆婆扶进屋里,掩好窗门。
温婆婆却笑骂二人:“真当我老婆子不中用啊,我眼睛虽然不好使,耳朵却还不错,你们两个倒好,架着我回屋来!”
王翕知晓这温婆婆心里不知有多高兴,也不拆穿这心思,只是附和她说:“我和孟兄该打!”
三人皆笑出声来,孟灵知忙将二人让到桌上吃饭。
王翕吃得少,故而早早便吃完在桌边安静听这一老一少谈话。
温婆婆也就是询问今日孟灵知温书怎样,城内见闻,而孟灵知也一五一十地回答她。
待两人吃得差不多,王翕才掏出怀中的信件递给孟灵知道:“方才小弟才知,原来这位婆婆便是温婆婆。这是我故人的信件,孟兄请看。”
温婆婆有些吃惊:“来自陈让?是……”
“谢氏。”王翕淡淡道,“不过我在此地的消息,却无论如何不能让谢氏人知道。”
孟灵知拆信浏览一遍便知晓事情经过,笑着拍了拍王翕的肩膀:“翕弟不必担心,无疾交代的我都会做到的。”
不过王翕却很好奇这两人和谢家的关系。
孟灵知显然也知她疑虑,笑道:“贤弟不必多虑,我二人仅仅是受过谢家二少爷恩惠,其实与谢家倒无甚关系。”
无疾竟还有这样好心的时候?王翕失笑,想起当初谢无疾那个纨绔的模样,这几年他竟已变了许多。
不过……王翕瞥见温婆婆的眼睛,微微皱眉。温婆婆有眼疾,谢无疾竟让我带信来,真是……而且,这温婆婆,识字吗?
说到底,谢无疾还是忒不靠谱了些。
见温婆婆要起身收拾碗筷,王翕忙按住了她,柔声道:“这些让我来吧,翕叨扰了两位的安宁,做些小事也是应当。”
温婆婆却轻轻拂开王翕的手,抿唇笑道:“你别以为老婆子是瞎子,只是看不甚清楚,这些小事还是可以做的。”
王翕还想继续说什么,孟灵知就止住了她:“让奶奶去吧,奶奶就是这脾气。”
王翕这才罢了,见老人开心,她也不再说什么。
“孟兄,一会子……”
见王翕眼神飘忽,孟灵知懂了她的意思:“你是想问晚上睡哪儿吗?”
王翕点了点头。
她此前偷偷环视了一下这小屋,内间大概就只有一间屋子了,外这间包着厨房,也只有桌椅板凳,内间约莫是温婆婆的住处。
孟灵知指了指内间,轻笑道:“里面是我奶奶住的,但是从这里面进去还有一间装粮食的小屋子,我一直睡那里,你若不嫌弃,便和我一道吧。”
王翕愣了愣,这……他不会发现吧?
“怎么?翕弟是嫌弃了?那我……”
“没有没有,”王翕摆手,“翕对孟兄感激至极,有已不错,怎会嫌弃,走吧,带我去看看住处。”
孟灵知看这弱不禁风的小少年这般模样,含笑道:“你呀,别跟我见外,叫什么孟兄,叫孟大哥好了。”
叫孟大哥挺好,免得叫他“灵芝”“灵芝”的把自己叫笑。
王翕只好礼尚往来:“那孟大哥也就叫我……”
“阿翕。”
阿翕?王翕微微抬头,比她高出许多的孟灵知清秀俊雅,剑眉星目,弯着眼睛看着她,她甚至看得清他眼中她的倒影。
“那便这样叫你了。”孟灵知俏皮地转到她身后,扶住她的肩膀,“走吧,去看看。”
王翕闪避不得,只好被他推了进去,掀开短帘,是简单的陈设,床、柜、简单的纺织工具,这是温婆婆的睡处,接着多走几步,掀开短帘便是孟灵知所说的“小屋”。
果真小屋,几个箩筐,几个大陶罐,地下打了个地铺,便是孟灵知的住处。
“孟大哥啊,这……”她不是嫌弃此地简陋,只是,这么窄,他一个高大青年尚不能自在翻身,她一来,两人不得抱着睡吗?
孟灵知为难道:“阿翕……”
王翕摆手道:“我不是有嫌弃的意思,我只是过意不去,想必大哥一个人在这里也挤得慌,我又来了,那你不是更不好受了。”
末了她又添道:“要不我去饭桌上睡觉吧,那也成。我人小,不打紧。”
孟灵知笑道:“你这说的倒不错,我们俩可以把床铺搬到外面去睡,我俩兄弟一起,倒也不挤。”
大哥,我给你跪了!
王翕欲哭无泪,虽说“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吧,可我王翕只是一介庸人,真做不到木兰那样勇敢聪明……
“不瞒大哥说,我睡姿甚是嚣张,打鼾甚是猖狂,半夜还会起来尿尿,我也怕扰了你的清梦啊。”王翕想到了睡梦中不能接受的“极刑”,一一便说了。
谁知孟大哥却是饱受风雨、稳如泰山的人物:“睡姿嚣张我抱住你就好了,你这瘦弱的小身板打鼾还会比我以前种庄稼的爹厉害吗?半夜我也起夜,可以一道。”
“???”
王翕这才知道,孟灵知是个狠人,真是个狠人。
“阿翕,”孟灵知噗嗤一声笑出来,“逗你的。我家还有一床被子的,你便睡这里面吧,我搬了去外睡。”
王翕松了一口气:“委屈大哥了。”
她主动要了那床未动的被子,待孟灵知在外铺好床后,她便也勤勤恳恳铺起床来。不过她还是隐隐想到在谢氏时的日子,尤其思念那里更温软的床……
王翕却不知道,此刻温婆婆和孟灵知现在屋子外面正在说她。
“灵知,此人来历可为真?”
“确是谢无疾的字迹。”
“谢无疾是谁?”
“前两年婆婆遇惊马时,救你的年轻人便是谢无疾。我得知此事后写信感谢了他,并承诺会报答他。”
“原来他叫谢无疾……那这女子,怎么扮作男子藏在我们这儿?”
“女子?”孟灵知皱眉,“怎会有这样的女子?”
不修边幅,长衣宽袖,眼睛里透着狡猾的……女子?
温婆婆压了压他的手:“奶奶绝不会看错。”
这回接手的,可是个烫手的山芋。
而王翕却瘫在自己的新床铺上思考人生——以后洗澡、上厕所、睡觉怎么办呢,要是这热心的孟大哥都要来帮她那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