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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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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好了,又要多付一只杯盏钱。
这笔账得等她找到迟白,让他赔。
边城县丞府书房。
碎月疾步迈入其内。
“大人,属下该死。”碎月“哗啦”一声便跪在了桌案前。
单手支着侧额的迟白眼眸微挑,幽幽道:“何事该死?”
碎月垂首,“属下把夫人弄丢了。”
迟白另一手本是执着一支狼毫,瞬间被他折断。
几滴墨落在了梅花画卷上,几朵盛开的淡色梅花顿时染上了斑驳的墨色。
迟白的眸子亦是幽潭泛开了涟漪,语气没了方才的闲适,“继续。”
碎月只觉得喉间一干,头埋得更低了:“夫人留书一封,说是来边城寻大人……只是属下同宜心一路想追,也没瞧见人影。”
迟白揉捏着画卷的卷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片刻后,他拂袖起身,步履轻盈,脸色如常,全然没有丝毫病重之态。
见自家相爷没有吭声,碎月不禁又道:“还有一事,大人病重,边城瘟疫失守的传言已然散布了各城,如今该是传到了王城御上耳中。”
迟白脚步微顿,嘴角一哂:“后者办得再好,又如何?”
碎月何尝不知晓自家相爷的行事作风,忙叩首在地,“属下愿意领罚。”
“出门右拐至巷角。”迟白望了眼窗外纷飞的红枫,眸光闪烁,不知在思索何事。
碎月久久才起身道:“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天未亮,在客栈住了一晚的纯泓便带着自己越发轻省的包袱出了客栈。
街道上除了些早点铺的商贩点灯忙活着,便再无他人。
宽敞的街道因着天才微微亮,仍旧显得几分清冷。
纯泓一步步挪移向一间包子铺,“老板,此处往边城城门如何走?”
包子铺的老板瞟了她一眼,“姑娘,如今边城的瘟疫闹得厉害,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咱们也进不去。”
纯泓见包子铺老板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不由得抿了抿唇,“来个包子。”
“哎,好嘞。”老板顿时眉开眼笑,接过纯泓手里最后的铜钱,递上了包好的热包子,“刚做好的,热乎着呢。”
纯泓双手交换捧着那个热得烫手的包子,轻轻咬了一口,嚼了嚼,咽下去,“实不相瞒,我家夫君自金都被调遣至边城,他来信自诩病重……”
说着说着,纯泓略一垂首,眼角似真的要落下一滴泪来。
“哎,你你你,纵是思君心切,也不必这般赔上性命也要去那城里头罢……”老板皱着眉头,又小心望了眼附近的同行,继而朝纯泓挥了挥手:“这瘟疫凶险异常,我劝你还是早些回金都去罢……”
“我与夫君成婚堪堪一年,新婚燕尔,我怎安心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呢……”说着,纯泓便扯了扯水袖袖口掩着眼角。
老板摇了摇头,压低了声儿道:“你要进去也并非难事儿,我这包子每日都有我侄子送进城里头供给,你大可跟在他后头。”
纯泓缓缓弯唇,“如此,谢过老板了。”
她说完,便自觉走到了他铺子后头的那几辆装着包子包袱的推车旁,安静等候。
老板扭头一看,不由得咋舌。
合着这女子是早就看穿了他有门路,才从那么多家早点铺子挑中了他这家啊……
纯泓对上老板吃惊的眼睛,心知肚明,微微一笑。
这一点倒是要感谢先前在文城的阿晓老爹,若不是他告诉自个儿一般排场大点的早点铺子后头那些推车的用途,她也不会学以致用。
天亮得差不多的时候,纯泓换好粗布衣裳,跟在老板侄子后头,混在其他杂役中,兢兢业业地帮着他们推车。
哪知搜完身后,刚进城门,纯泓同那几个杂役都被蒙上了眼。
“把包子送往定点,领了钱,你们便可以回去了,莫要在城内多做逗留。”
“这事儿都办了这么多次了,官爷只管放心便是。”老板的侄子忙点头哈腰应和着。
纯泓只觉得耳边繁闹声异常,一点也没有瘟疫弥漫的肃杀气氛,心头愈发觉得古怪。
过了好一阵子,纯泓也不知道被推着往何处去了,忽地被一只手拽到了一角,纯泓不由得眉头紧蹙。
紧接着她眼前的布条便被扯下。
眼前是老板的侄子,他低头,俯视着纯泓:“这位夫人,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保重。”
纯泓瞥了眼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又转而看向后头,是一条极为偏僻的小巷。
她捡起落在地上的布条,顺手揣进了兜里。
跟着喧闹的声响,她一路回到了大街上,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来了来了,上好的脂粉。如今封城了,再不买可就买不到了……”
“边城十年老字号酒家上好的佳酿,居家宴乐赏舞必备。”
“来来来,来追我啊!”
“二娃,把风筝还给我!”
“哎哟!”拿着风筝的孩童一个没注意,撞到了站在路中央的纯泓。
“姐姐……你没事儿吧?”孩童抓着风筝,清澈的眼中尽是紧张之意。
纯泓蹲下,扶正他微微颤抖的肩膀,“是我挡着你了,倒是你,脑袋不疼?”
“我娘说我身体倍儿强健。”孩童说着,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后头的女孩儿追了过来,一把揪住了那男孩的耳朵:“二娃!娘说了,这阵子不要在街上乱跑!”
纯泓抿唇,看着眼前两个脸色红润的孩童,心中疑惑更甚:“我听闻,这边城瘟疫肆虐,你们同这街上的商贩……”
“姐姐,你莫不是外城人?我娘说了,此事不可外传。”女孩儿说着,还冲着纯泓比了个“嘘”的手势。
男孩瞅了瞅女孩一眼,又盯着纯泓直瞧,嘟着嘴为难道:“怎么办……姐姐你长得这般美,我也不忍将你告发呢……”
“告发?”纯泓有些讶然,这小小男孩儿口中说的什么?
“二娃,娘说了,若是在街上见着逗留打探消息的外城人,必定不能放过一个!”女孩儿梗着脖子,严肃着小脸,说得倒是慷慨激昂。
纯泓挑了挑眉,“哦?你倒是说说,要拿我如何?”
两个孩童对视一眼,纷纷朝纯泓伸出了自个儿的爪子。
“到了。自个儿进去自首,兴许,迟哥哥还能饶你一命。”
纯泓嘴角抽了抽,终是忍俊不禁地看着两个小家伙揪着她的衣袖,拉着她到了眼前坐落的这间府邸。
她望了眼上头的牌匾。
竟是边城县丞府么?
“你们说的迟哥哥,又是何人?”纯泓垂首,含笑地盯着他们。
女孩儿“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纯泓撇了撇唇,盯着男孩。
男孩的双颊莫名一红,“美人姐姐你真的太蠢了哦!迟哥哥,就是之前来咱们边城,把咱们的瘟疫平息的恩人呐……”
女孩儿甩手,拉着男孩就要走,“你个臭弟弟,跟她说那么多干嘛?她可是外城人!”
末了,女孩儿脚步一顿,回头瞪了纯泓一眼,“我们要在这里看着你自个儿进去!”
纯泓无奈失笑,“好……”
她是怎么也料不到迟白这人,不仅用那徒有其表的壳子让金都上下的女眷为之魂牵梦绕,到了这边城赈灾数月,竟是连小孩儿也不放过。
门外两个守卫原本看热闹看得有趣,见门外那女子要进府,其中一个便转身,跨过了府门的门槛,进去通报。
迟白裹好了纯白狸毛衣氅,立在院子里头盘根错节的老枫树下,眼中神情黯然不已。
“大人,府门外已经为您备好了马。”
迟白转身,见到同样是一脸担忧的宜心。
迟白没有多说一句话,抬步要走。
“大人……”宜心叫住了他,缓缓道:“碎月他……他快要……”
“让后头的人住手罢。”说完,迟白头也没回继续往前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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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泓立在门外,只见一个上着白色绣花宽衫,下着鹅黄褶裙的少女缓缓踱了出来。
少女上上下下扫视了她一番,灵动的双眸登时警觉起来,“你是从何处来的?”
纯泓淡淡扯了扯唇角,“你是何人?”
“本小姐在问你话呢!”少女娇俏的脸上多了几分不屑,眼中更是多了几分愠怒。
纯泓淡笑:“金都。”
少女不由得绕着她转了一圈。
“呵,金都来的?胆子可真大。”少女回到了纯泓面前,随即扬声喝道:“来人,给本小姐将此女关到地牢里去!”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