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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一百万个可能 ...

  •   台灯的光芒透过精致的布艺灯罩,柔和地洒满整间卧室。暖气的温度正宜人,厚厚的窗帘更将呼啸的冷风隔绝在外。床沿,一对穿着同款棉质睡衣的青年男女亲密地依偎着。
      女子捧着一本相簿,美目微微睁大,细细浏览过每一张照片,不时发出感叹。她看着照片上的小男孩,一旁男子的目光却温柔地停在爱妻身上。
      “公延,这是你小学六年级暑假拍的照片吗?”女子看向丈夫,问道。
      “是啊,阿茜。”木暮摸了摸她脑后柔顺的短发。
      “我记得你说过,你父母当时比较忙,所以你是借宿在别人家里?”
      “嗯,爸爸拜托他的朋友照顾我一段时间。他姓赤木,我那时喊他赤木先生。”
      “哦……”阿茜点点头,重新低头看相簿。眼前,是一个男孩和一只垂耳兔的合影,像是在宠物店内拍摄的。兔子仿佛一只小小的绒球,呆头呆脑地正对着镜头,男孩站在一旁,比着V字手势,笑容天真、柔软而灿烂。
      “哇,好可爱的兔子!”阿茜惊喜地喊出声。她转头凝视木暮的脸,眨眨眼睛,心头一动:“你……你也好可爱。”
      木暮笑笑,揽过妻子的肩膀,吻了吻她的额头。
      “当时,你们有没有买这只兔子呢?”
      “没有买。赤木先生没有养过兔子,我带回家的话,我妈妈又对小动物的毛过敏——你也知道的。所以,那天就只是看了看。”
      “公延,我们现在养一只宠物,好不好?”阿茜趁机蹭了蹭木暮的怀抱,撒娇般问道。
      “好啊,我们一起去挑吧。”木暮笑了。
      阿茜翻到下一页,这张照片上,12岁的木暮抱着一颗篮球,站在室外球场上。他的胳膊又白又瘦,手心却黑乎乎的。夏天的阳光落下来,他脸庞上的汗珠闪闪发亮。
      “你小学时就开始打篮球了吗?你好像说过,上国中后才参加篮球部的。”阿茜疑问道。
      “嗯,我的确是国中后才开始正式打篮球,但最初教我打篮球的人,是赤木先生。”木暮答。“其实,我以前对篮球也没有兴趣,看到赤木先生的扣篮后,我才想打篮球的。阿茜,你不知道,赤木先生打篮球很厉害。他是篮球运动员,又高又壮,身高差不多有两米呢。”
      “哇,那可真够高的。”阿茜微微惊叹。“不过,要感谢那位赤木先生呢。如果不是他教你打篮球,我们可能就不会认识了。”她和木暮是大学同学,一个在女子篮球部,一个在男子篮球部,两人在校内的运动会遇到了对方。
      “是啊。”木暮淡淡笑道。
      阿茜继续翻着相簿,一张木暮穿着浴衣的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照片看上去是在阳台拍摄的,夏末时节,夕阳的金辉从木暮侧后方射下,他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浴衣,浅浅微笑。
      “这件浴衣真适合你啊。公延,你们当时还去看烟火大会了吗?”阿茜问。
      “嗯,赤木先生带我去看的。我当时没有带自己的浴衣,赤木先生就去给我买了一件新的。”说着,木暮像回忆起了什么似的感慨道:“那天晚上,我让赤木先生帮我买雪糕,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烟火大会结束了很久,他也没有回来。我一直在原地等他……”
      “那,你当时是不是有点害怕呢?”阿茜担心道。
      “嗯,有点吧。”木暮点点头,“烟火大会的举办场地离赤木先生的家很远,我当时对东京不熟悉,再加上是夜晚,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我独自看完了烟火大会,周围的人越来越少,赤木先生还是没有回来。我不知道时间,只觉得过了很久,很漫长。我想去找他,可他让我在原地等他,我怕和他错过了,所以挺着急的……不过,赤木先生后来还是出现了。”木暮的声音越来越轻。他没有告诉阿茜,不安的自己扑进赤木怀中哭了很久。他还记得,那天,昏暗光线中,赤木脸上也挂满了斑斑泪痕。当时的他顾不上问原因,于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什么?这样的话,是那位赤木先生没有照顾好你啊!”阿茜皱起了眉毛。
      “也不是这样的,阿茜。”木暮轻轻摇了摇头。“那天的人很多,他可能有别的原因吧。赤木先生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我的第一副眼镜就是他带我去配的。他真的对我非常好,我总觉得,他想满足我所有的愿望,想把所有最好的事物都给我……只有一次,我和他吵了一架。现在想想,真的挺后悔。”木暮怅怅地望着前方,仿佛在追忆遥远的岁月。他依然不懂,赤木当时为什么不让他打篮球,可自己毕竟是借宿在赤木家,为什么就不能等回家后再惦记篮球的事?赤木对自己那么好,即使有一件事没有依着自己,又能怎样?
      “那……暑假结束后,你有没有再去过他家呢?听你讲了这么多,也不知道赤木先生是什么样子。”阿茜望着木暮的侧脸,问道。
      “没有。我到家后,不知道为什么,再也联系不到赤木先生了……这么多年,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木暮垂下眼帘,显得落寞而遗憾。“当时,赤木先生给我拍了很多照片,可我竟然没有和他留下一张合影……”回忆着那张遥远却清晰的面容,木暮惘然道。
      “没事的,别担心。赤木先生是个好人,我想,他也会过得很好的。”阿茜摩挲着木暮的胳膊,温言劝慰道。
      明知道这只是一句安慰,木暮的心却熨帖了许多,毕竟他也如此盼望着。“阿茜,谢谢你。”他轻轻抱了抱她,“过段时间,一起回关西吧,我也想看看阿茜小时候的照片呢。”阿茜是关西人,现在和木暮一同在东京定居。
      “嗯,好。”阿茜低下头,微微笑了。她有时会遗憾,自己和木暮相识得太晚,错过了他的童年与少年时代,可他今后的全部人生,都将与她相伴度过。
      “阿茜……”木暮的手臂收紧了些,他和阿茜贴得更近,凑近她耳边,轻柔而湿润地开口:“今晚,可以先到这里吗?”
      阿茜的心一惊、一羞、又是一甜,顿时明白了“先到这里”指的是什么。她佯装嗔怪地拍了一下木暮的胳膊:“讨厌啦!”

      “木暮,今天公司加班,我很晚才回到家。现在,才有时间坐下来写日记。明后两天的周末,我还没想好要做些什么……”
      赤木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个厚厚的本子。窗外,枯枝摇动,冷风呼啸。
      自从回到原本的时空后,赤木渐渐换了一个新习惯——写日记。每晚,他依然有满腹话语想对木暮倾诉,可他已经不再拥有木暮的照片,于是只能通过纸笔来诉说。当然,他为12岁的木暮拍的那些照片,现在都被他好好珍藏在身边,可他毕竟不能对着一个孩子讲心事。
      尽管没有一天不在思念木暮,赤木却觉得,自己的心境已经改变了。
      他不再恨自己,不再追悔莫及,不再觉得了无生趣、世界失色。他想,能够挽回过往的自己足够幸运,就也该释然了。他该重新认真、热诚地对待生活,毕竟,十二岁的木暮对他说过,要笑着照顾花儿,花儿才会开得更好。
      无论如何,赤木新的人生已经开始了。
      回来后,赤木得知了,不再是篮球运动员的自己,目前在一家电气公司工作。他花了很久才习惯了新的工作方式,好在,他在这里任职的时间不算长,因此人际关系倒不难适应。赤木回到父母的家,通过和父母、妹妹聊天,他也渐渐了解到自己那被改变的了人生是怎样度过的。由于国中入学那天从楼梯上摔下,他的膝盖受了伤,经过很长时间才养好。再加上错过了报名时间,整整三年,赤木都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上高中后,赤木参加了篮球部,但始终成绩平平,大学时自然选择了与篮球无关的电气专业。几个月前,赤木从原来的公司辞职,来到了现在这所——换工作与那起事故的时间点恰好一致。
      妹妹说,他高中时一直把在篮球界称霸全国作为目标,但却没能实现。赤木默默听着,心想,或许既因为他没有遇到强力的队友,也因为身边没有那个一直陪伴自己的人吧。
      自然,他还是单身。离开神奈川的家前,父母问他是否愿意相亲,他摇摇头,拒绝了。
      回东京后,赤木继续独自生活。
      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赤木不知道,木暮此刻身在何处,过着什么样的人生。赤木不奢望见到他,只希望他幸福。三十二岁的木暮应该早就结婚了,每每思及这里,他的心总像长风掠过的湖面,泛起寂寥的微澜。可他想,自己一定会祝福他们。
      他们曾有过交集的印记,彻底消失了。谁都无法证明那些过去真实存在过,即使木暮也不能。那些相爱的往事,成了独属赤木一人的记忆。可赤木曾拥有木暮全部人生中最完整的爱,而他仍旧深爱着木暮。
      放下对木暮的爱、拥抱另一个人——赤木不知道是否会有这一天,更不知道需要多久。目前,他感受不到任何迹象。他把自己浸没在对木暮的爱意与思念中,虽然寂寞些,却也是幸福的。
      他的整颗心都属于木暮。

      这一年的平安夜恰在周六。离节日还有两个星期时,阿茜就兴奋地拉着木暮的胳膊,要他到那天和自己一同出去。木暮笑着答应,好。其实阿茜知道,木暮总会记得每一个节日和纪念日,她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对他撒撒娇罢了。
      当天傍晚,两人在家换好衣服,准备出门。阿茜穿了件红色羊绒大衣,木暮说过红色很适合她;木暮系了条温暖的格子围巾,这是阿茜某年送他的圣诞礼物。
      “阿茜,你真漂亮。”望着打扮好的妻子,木暮轻声赞美道。
      阿茜低下头,不作答,但却甜甜地笑了。她也觉得今天的他格外好看,她不明白,为什么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了,自己还是会害羞。
      两个人出了门,天色将暗未暗,浓云厚厚,北风刮得正紧。他们凑得很近,十指相扣,朝附近的一座大型娱乐、购物中心走去。短短一段路中,夜色在天地间迅速蔓延,阿茜忽然发现,自己和木暮的衣袖沾上了星星点点的白。
      “公延,下雪了!”她惊喜地喊了出来。
      木暮抬起头,路灯的光晕中,果真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真的啊。”他也笑了。
      “平安夜下起雪,真的好棒,我还以为今天不会下雪了呢。”阿茜仰起脸,向前小跑几步,伸出手,试图去接雪花。
      木暮追上前去,从提包中拿出折叠伞,撑在阿茜头顶:“来,打上伞吧。”
      “不要打伞嘛!”阿茜摇了摇木暮的胳膊,“打伞的话,就不浪漫了。现在的雪不大,我们也快走到了。”
      “那,好吧。”木暮笑笑,重新合上伞。他习惯去满足阿茜偶尔的小任性,也喜欢这样做。
      与他们预料的相同,商业中心内熙熙攘攘,大多是他们这样的青年男女,还有带着小孩的家长。阿茜平时并不喜欢人太多的场合,可此地此刻却不嫌纷扰。拥挤的人群,轻快的音乐,连同彩带、铃铛、礼物盒、圣诞树的装饰,全都让她像孩子一般欢喜而期待。
      在一家餐厅吃过晚餐后,木暮和阿茜都有种暖洋洋的满足和慵懒。他们手牵手慢慢走着,随意打量着两侧的商店。忽然,一家玩具店吸引了阿茜的目光,她说想去看看,木暮自然答应。
      这家店以售卖毛绒玩具熊为主,从招牌到室内装潢,每个细节都带有小熊的元素,有种笨拙的温馨与可爱。这家精致可爱的小店让阿茜来了精神,一进门,她就眼睛亮亮地跑来跑去,木暮紧跟在她身后。
      “公延,我觉得那两只最可爱。”看过一圈后,阿茜望着货架上的一对小熊说道。其中一只穿着红格子裙,另一只穿着牛仔背带裤,仿佛一对在洒满阳光的乡间小路散步的情侣。
      “确实很可爱。你想要吗?喜欢的话就买吧。”木暮笑道。
      “算啦,家里已经有不少毛绒玩具了。”阿茜摇摇头,准备拉着他离开。
      “有什么关系呢?家里的那些和这两只又不一样。”木暮望向她,“何况,那只小熊的红裙子和你的一条裙子很像,我也很喜欢呢。”
      “……”阿茜感动地眨眨眼睛。她抬起头,对上木暮的视线,把自己的两只手覆在他的手上。
      木暮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将阿茜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

      赤木从未想过,今晚,他竟会见到木暮。
      他本来没想要出门,或许是一个人待了太久,他偶尔也想感受下节日的氛围。独自在家吃过晚餐后,他出了门,来到这座熙攘热闹的购物中心。
      他已经很久都不曾涉足这种场合了,被明亮的灯光与缤纷的装饰包围着,他有种陌生的新鲜感。赤木漫无目的,只是在商场的一层层间信步逛着。周围大多数是入对出双的情侣或家人,他倒也不觉得格格不入。被旁人洋溢的喜悦包围着,他的心也仿佛能沾染一点。
      逛了一会儿,赤木稍有些累了。购物中心内部是环形的,他踱到这一层的护栏旁,低头看着一楼来来去去的行人。赤木多少还是有些无聊,俯视着那些满怀兴致、精心打扮的人们,他不由得想,或许一些事唯独在有人陪同时,才会显得有趣。
      看了一会儿,赤木的脖子有些酸,他缓缓抬起头。
      跨越宽敞的天井,对面的护栏内侧,一对男女正从一家小熊招牌的店内相携走出。男子戴着眼镜,温文尔雅;女子面庞白皙,娇俏美丽。男子把一只漂亮的印花纸袋递给身旁的人,女子从其中掏出一只小熊,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望着她的眼神满是爱意与宠溺,无需刻意宣扬,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两人间的幸福。
      他、他不就是……
      即使整个世界崩塌又重建,赤木也一眼认得出,那人正是木暮。
      赤木心中炸开一声巨响,四肢彻底无法动弹。他用力抓着栏杆,手指被硌得发红,他却全无察觉。
      原来,木暮的确好好生活着。原来,木暮和自己住在同一座城市。原来,自己还有机会看到人生轨迹改变后的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可是,为什么,此刻赤木竟然分不出,自己究竟是欣慰、欢喜、安心更多一些,还是孤单、落寞、酸涩更多一些……
      赤木脸颊通红,眼眶发酸,胸膛热得难以呼吸,整个人都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旁边恰好路过一对母女,看到这个高大强壮、表情奇怪的男人,她们不由得绕开了他。
      赤木想拔腿狂奔,远远离开这个地方,可他又舍不得,他还想多看看他。他强迫自己平静些,用眼睛一寸寸仔细描摹着木暮的样子。木暮早就刻进了他心中,现在,赤木又为原有的刻痕用力加上一层。
      木暮还是自己记忆中的发型,眼镜的款式却不同了。木暮的身高似乎没有变化,但好像长胖了些。这件棕色大衣真适合木暮,他以前也有类似的外套。木暮的手牵起了身旁那人,木暮的眼神真温柔,木暮的笑容又甜又美,这双手、这眼睛、这笑容曾经都属于自己。
      木暮和身旁的女子走远了。纵是望眼欲穿,赤木也难以看清他们的背影。
      他忽然想到,这座商场的布局是环形的,如果木暮绕到了自己身边,怎么办?自己该怎么面对他?赤木顿时觉得足下如踏利刃,一刻也无法立在原地。他快步跑到自动扶梯旁,下了楼。

      一口气下到一楼,赤木从商场正门冲了出去。纷飞的白雪与冷冽的空气瞬间包围了他,他仰起脸,原来,雪竟然下得这么大了。
      赤木向前茫然地走了几步,在购物中心外的一棵圣诞树旁停了下来。低温让情绪稍稍平静了些,他怔对着夜色中漫无边际的雪花,回忆起不久前的每一个细节。让他略感惊奇的是,胸前似乎不那么痛、不那么涩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欣慰:木暮微笑的方式丝毫未变,他应该过得很幸福。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立着,雪花落在肩膀、头顶,融化又积满。他来时没有带伞,此刻也没想过躲避一下。

      木暮和阿茜走出购物中心,有说有笑。木暮一只手牵着阿茜,另一只手拎着装有小熊玩偶和巧克力的提包。他们都有些逛累了,准备回家。
      “哇,雪下得好大啊!”阿茜惊喜地感叹道。
      “是啊,这么大的雪,真像电影里的平安夜。”木暮笑道,“这次,还是打上伞吧?不然可能会感冒哦。”
      阿茜抿嘴笑了:“嗯,好。”
      木暮松开阿茜,把手伸向提包。他无意间瞥向几步之遥的圣诞树,手上的动作却定住了。
      深绿色的圣诞树挂满金色小灯,如同天上的星星被摘取而下,系成一串串闪光的项链。小星星微弱的光芒照亮了立在一旁的男子,雪花簌簌飘落,他茕茕孑立。
      木暮放缓了脚步,他定睛看去,男子与自己记忆中那人的模样竟是无比相似。他揉揉眼睛,从上到下细细地凝望着他。坚硬的侧脸,宽厚的肩膀,高大的体格,连同萦绕在身旁的、挥之不去的孤单与悲伤,每一处,都与时光深处的那个人完全重合。
      他、他不就是……
      “赤木先生!”
      木暮喊了出来。
      不远处的高大男子被喊声惊动,他转过头,与木暮的视线恰相接。两人怔怔地遥相对望,时光仿佛停滞、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只过了短短一瞬。忽然,男子猛地回过头,朝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
      木暮却看清了他的脸。那正是二十年前照顾了自己一整个暑假、带自己出去玩、给自己配眼镜、教自己打篮球的赤木先生!
      木暮顾不上阿茜,朝男子离开的背影追去。男子的步伐迈得很大、很急,可木暮还是跑着追了上来。他离他越来越近。
      “赤木先生!赤木先生!”木暮边追边喊。
      终于,木暮与那人只剩下一步之遥。伸出手,就能碰到他的后背。忽然,那人停了下来,转过身。出乎意料的,木暮看到了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
      刹那间,整个世界安静了。两人对视着,一动不动,唯有夜色中浅灰的雪花不住飘落。
      “赤木先生……”木暮轻唤。
      面前的人颤抖着张开嘴,试了几次,却始终发不出声音。他望着木暮,木暮也望着他,半是担忧,半是不解。周围一切仿佛消失殆尽,世界唯余落雪与他们二人。
      “你……你认错人了!”
      终于,赤木抛出这样一句话。语毕,他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冰凉的雪片打在脸上,那么轻,却那么痛。赤木再也无法压抑激荡的情绪,热泪滚滚而下。
      木暮再没有追上去。他站在原地,站在雪中,凝望着那人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他彻底隐入漫天夜雪,模糊消失。
      “公延!”
      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木暮猛地回过神。他转过身,妻子正站在自己身后,弯着腰,气喘吁吁。
      原来,阿茜追了自己一路。自己竟然一声不吭地抛下了她,独自跑了那么远!木暮顿时极为歉疚,他跑到阿茜身旁,替她拂去衣上雪花,“阿茜,真对不起!”
      “没事。”阿茜没有生气,反倒笑了笑。夜晚的气温很低,再加上刚才的跑动,她美丽的脸庞微微泛红。“公延,我听你在喊一个名字,那个人,就是教你打篮球的赤木先生吗?”
      “我以为是他,但他说,我认错人了。”木暮取出伞,重新撑在妻子头顶,“刚才,真的很对不起。阿茜,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朝着来时的方向迈开脚步。木暮微微抬起头,迎着冷风,望向天边,一缕叹息似的白气在他面前缓缓飘散。
      “……我真傻,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赤木先生的外表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变呢。”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一百万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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