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When you are ol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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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木回过头，面前站着一个身穿学生制服的大眼睛男孩。四月的风从校园上空吹过，阳光斜斜地落在他们身上。男孩望着他，略带不安地开口：“学长，我想参加篮球部。”
他们交换过名字，认识了对方。校园中树木新绿渐浓，国中生们幼稚、喧闹而充满活力，女孩水手服后襟上的发辫一走一晃，体育馆高高的窗户传出篮球与地面的碰撞声，连同少年们略显稚嫩的呐喊。教室中的课桌前，木暮托着下巴同自己聊天，眼睛笑得弯弯，“赤木君”；篮球部训练时，一年级的成员都挤在角落，木暮累得气喘吁吁，却不忘转过头小声开口，“赤木君”；气温越发炎热，傍晚的阳光也不再温柔，木暮穿着洁白的短袖衬衫，走在自己身旁，“赤木君。”
篮球不过是生活的组分之一，却给他们的生活增添了无可取代的色彩与乐趣。北村中学篮球部的实力很弱，赤木却口口声声喊着称霸全国。木暮最初不发表意见，甚至会露出些许难以置信的神情，后来却在听到这话时自然而然地点头。时间不紧不慢地流淌，三餐、水分和阳光滋养他们的身体，也滋养他们的心灵。赤木渐渐强壮得像一棵树、一堵墙，而戴着眼镜、白皙瘦弱的木暮也长高了不少。直到国中三年级，他们依然进不了县内的半决赛，于是他们把这个梦想带到了未来的三年。
十几岁的青春并不比人生的其他阶段过得更快或更慢，于身处其中的人，却仿佛漫无尽头，有无限多的时光留待挥霍。天空那么高那么远，却似乎努努力就能触碰到，只要用力伸出手。
高中生活开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头，如同他们憧憬的那样。可很快，那个梦想变得比国中时更加遥远，篮球部的成员，一天比一天少。秋风萧萧秋雨飘飘，这个季节快要结束时，一年级的成员只剩下他们两个，如同最后两片不愿吹落冷风中的叶子。
苦闷，自然不是没有。可爸爸每天都在努力工作，妈妈每天做的饭菜都那么美味，妹妹甜甜地笑着喊自己、找自己聊天，生活仍是美好的。打开门，天空高远，大海蔚蓝，木暮站在天海之间，微笑着等待自己，笑容温暖如冬日阳光。于是赤木一次次地走向他，和他并肩而行。心中，也没由来地笃信，他们会实现那个梦想的，只要他和木暮一起努力。
春天再临时，新生也和樱花、嫩叶一起来到了这座校园。此刻，他们可以用前辈的视角注视篮球部的新成员了，就像注视过去的自己。老师在讲台上写下板书，课代表抱着作业走下楼梯，男生们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三两女生围在桌前看时尚杂志，隔壁班的青田不时冒出来，和自己争一个无聊的高下。生活如同一支轻快的乐曲，偶有几个跳跃的音符。赤木常是端严、平静而笃定的，可他也会有被刺伤的时候。比如那天晚上，他带着尚未缝补好的心、悄悄来到体育馆时，不曾想过木暮正一边独自练习，一边等他。
木暮的后背被汗水浸湿了，他的眼神清澈而热忱，空荡的体育馆中，他呼喊自己的声音在带上了微微回响。那一刻，他的存在，胜过了一切语言，让赤木明白自己并非孤独一人。赤木有些想流泪，想对木暮说谢谢你，可他却用一句玩笑掩饰过去了。那晚，风清月明，唯有繁星与皎月知晓他们说了什么。这是赤木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晚。
再后来，他们那似乎遥不可及的梦想，真的实现了。
紧接着，夏天也结束了，他们开始为升学考试而紧张地做准备。向热闹的篮球部挥挥手，他们身旁再度只剩下彼此。冬去春来，樱花重新纷飞时，考上了理想的大学后，他们也将离开这座留下无数回忆的校园。
拿着毕业礼筒，迈开脚步，赤木以为他将来到更大的世界，却不想，自己依然身处一个熟悉的地方。转过头，身后正是那个大眼睛男孩：“学长，我想参加篮球部。”
……
赤木发现，自己似乎被留在了这六年里。人生的河流是笔直向前的，他的时光却似乎被剪裁了下来，仿佛一本书，翻过最后一页便是第一页；又仿佛一部电影，进度条走到最后又自动跳回最初。他自己既是参与者，又是旁观者。他反复经历着这六个年头，每个细节都愈发清晰、生动。同样的阳光一遍遍地照亮他，同样的风儿一遍遍地吹过他。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细沙和人们的脚丫，校园始终生机勃勃、青春洋溢，女孩小跑时，裙角划出漂亮的弧线。作为旁观者的赤木早已明了接下来会如何发展，可他偏偏愿意一次次地看着作为参与者的自己和木暮，看着他们哭泣或欢笑、喜悦或忧愁，丝毫不感厌倦。
他明白，自己的人生还有许多值得留恋的瞬间。可他又觉得，时间若是能一直停在这六年，也不错。毕竟，这些年里，天空澄净辽阔，人们充满希望，生活中的快乐简单易得，自己和木暮年轻美好，拥有关于未来的无限多种可能。
高中毕业时的赤木再度迈开脚步。就在他以为接下来会见到国中一年级的木暮时，整个画面却黑了下去，如同一间忽然断电的影院。
赤木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黑暗中，他愣坐了半分钟才回过神：这里是自己的卧室。
木暮的睡眠向来浅，躺在一旁的他果然被惊醒了。他翻过身按亮台灯，支起身子，半睁着眼睛看向赤木：“怎么了？”
赤木想说没事，可嗓子却干得发不出声音。于是他摇摇头，下了床，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喝下后，他又为木暮倒了一杯。把水端给木暮时，他再次问赤木怎么了，赤木低声道，只是有些口渴。
喝完水，木暮说那就接着睡吧。深夜的台灯下，他两鬓的银丝微微闪光，眼角的细纹却显得淡了。赤木望着他，依然觉得他真美。
关上灯，两人重新躺下。
忽然，赤木悲从中来。有泪从眼眶中涌出，刺得他有些痛。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悲伤，究竟在为什么而哭泣，或许仅仅是深夜使人变得感性、脆弱。泪水止不住地淌着，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两侧的枕巾。赤木连忙翻过身，背对着木暮，他怕木暮发现自己在哭，他怕木暮会担心自己。
却不想，一个温暖的触感覆上了自己的背。
木暮从身后抱住了他。他的脸颊贴着赤木宽阔的后背，一只手搭在赤木的胳膊上。木暮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抱着赤木，轻轻地、缓慢地拍着他的手臂，如同安抚夜里惊醒的孩童。
渐渐地，赤木的眼泪停止了，木暮的动作也停止了。夜晚还长，他们相依着重新入梦，一同等待晨光唤醒这个房间。
End.
…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When you are o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