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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二十二章:破晓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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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慈医院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血腥气。沈霜序从噩梦中惊醒,指尖下意识摸向枕下银簪——却触到一张字条。
「赵世明带走的是假密诏,真品仍在你们手中。午时孙先生到访。——胡」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邻床宋知澜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她仍在昏睡,枪伤引发的高烧折腾了整夜。沈霜序轻抚她滚烫的额头,想起昨夜胡汉民的话。
"赵世明..."她喃喃自语。这个名字在光绪帝的密诏名单上被标了红圈,陈少白临死前似乎也想警示什么。
"水..."宋知澜突然睁开眼,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
沈霜序急忙托起她的后颈喂水。水流过处,宋知澜苍白的唇色泛起一丝生机。她的目光落在沈霜序肩上厚厚的绷带,瞳孔骤然收缩。
"我没事。"沈霜序抢先道,"子弹取出来了,没伤到骨头。"
宋知澜试图坐起,却疼得倒抽冷气。沈霜序按住她:"别动!伤口会裂开。"
"孙文什么时候到?"宋知澜突然问。
沈霜序一怔:"你怎么知道..."
"昨夜你睡着时,胡汉民来过。"宋知澜从被单下摸出个牛皮纸袋,"赵世明的资料。"
纸袋里是份泛黄的档案,记载赵世明曾任军机处章京,戊戌变法后外放两广。但最惊人的是一张照片——年轻时的赵世明站在德国克虏伯工厂前,身旁竟是日本特务头子三井一郎的父亲!
"他做了二十年双面间谍..."沈霜序手指发抖,"怪不得皇上在密诏里..."
房门突然被轻轻叩响。三个穿西装的男子无声进入,为首者摘下礼帽,露出那张报纸上常见的面孔——孙中山。
"沈小姐,久仰。"他的国语带着浓重广东口音,却奇异地令人安心,"陈少白先生常提起你。"
沈霜序本能地挡在宋知澜床前。孙文微微一笑:"宋姑娘的枪法,昨夜救了我们在湾仔的联络站。"
"孙先生,"宋知澜强撑着坐起来,"密诏和名单在这里。"她从枕下取出黄绢包裹,"我们有个条件。"
孙文挑眉:"请讲。"
"名单上的维新派,不论现在立场如何,必须保证他们安全。"沈霜序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这是光绪帝的遗愿。"
房间陷入沉默。孙文凝视着名单,突然轻声念道:"『朕虽失位,不负华夏』..."他抬头时眼中有水光闪动,"我答应你。"
交接仪式在医院小教堂举行。沈霜序将密诏与名单交给孙文时,窗外木棉花正飘落如雪。革命党人唱起《挽歌》,纪念为此牺牲的陈少白与锦绣。
"这些文件将证明,连清室自己都知道不变法必亡国。"孙文郑重收好黄绢,"明天的《中国日报》会刊登部分内容..."
玻璃爆裂声打断了他的话。沈霜序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宋知澜扑倒了她和孙文!子弹擦着宋知澜后背射入祭坛,木屑飞溅。
"狙击手!"有人大喊。
教堂顿时大乱。又是三声枪响,两名革命党人应声倒地。沈霜序从彩色玻璃的破洞望出去,对面钟楼上寒光一闪。
"是三井一郎!"宋知澜滚到窗台下,从牺牲警卫腰间拔出手枪,"他用的德国毛瑟狙击步枪,射程八百米..."
孙文被护卫们团团围住转移。宋知澜正要探头观察,沈霜序猛地拉住她:"别动!他在等你暴露位置!"
话音未落,又一发子弹穿透他们头顶的圣母像。宋知澜突然扯下沈霜序的发簪,将自己的外套挂在长椅上猛地推出——
"砰!"
外套瞬间被子弹贯穿,但这一枪暴露了三井的位置。宋知澜连开三枪逼他移动,转头对沈霜序喊道:"地窖!带着孙先生从地窖走!"
"我不走!"沈霜序捡起地上散落的银簪,"我有办法。"
她猫腰溜到管风琴后,突然站起将银簪冲阳光一晃——刺目的反光直射狙击点。三井被晃得失神刹那,宋知澜的子弹已经穿透他左肩!
日本人惨叫一声消失在钟楼边缘。宋知澜正要追击,教堂侧门突然被踹开——五个持枪黑衣人涌入!
"趴下!"沈霜序将宋知澜扑倒,同时扬手撒出药粉。这是她从医院药房顺走的硫磺粉,迷得敌人睁不开眼。
宋知澜趁机点射击毙两人,却被第三人的子弹击中大腿!鲜血瞬间浸透裤管。沈霜序抄起烛台砸中那人后脑,夺过他的手枪连续射击。
最后一名敌人倒下时,教堂大门轰然洞开。三井一郎持枪而立,西装染血,左肩伤口还在汩汩冒血。
"把名单交出来。"他举起狙击步枪,"否则送你们去见光绪帝。"
宋知澜试图举枪,却因失血过多手臂发抖。沈霜序突然按住她的手,轻声道:"信我吗?"
不等回答,她猛地将宋知澜推向忏悔室,自己却直面三井的枪口:"名单已经给了孙文。"
"那你就没价值了。"三井扣动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沈霜序侧身甩出银簪!毒簪深深扎入三井持枪的手腕,同时子弹也擦过她肋部。日本人惨叫一声,脸色迅速变青——乌头毒开始发作。
"贱人!"三井踉跄着拔出匕首扑来。沈霜序无处可躲,闭眼等死——
"砰!"
三井的眉心突然多了个血洞。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缓缓倒下。身后,宋知澜倚着忏悔室门框,手中枪口还冒着青烟。
"我说过..."她滑坐在地,"教你开枪..."
沈霜序冲过去抱住她。宋知澜的身体冷得像冰,血从大腿和后背的伤口不断涌出。沈霜序撕开自己的衬衣拼命按压,泪水模糊了视线。
"别睡!看着我!"她拍打宋知澜苍白的脸,"你说过要教我双枪连射的..."
宋知澜的睫毛颤了颤,嘴角勾起一丝笑:"吻我...就答应你..."
沈霜序毫不犹豫低头封住她的唇。这个吻带着血腥味和泪水,却比任何誓言都炽热。当她抬头时,宋知澜眼中映着破窗而入的阳光,明亮如初见时的枪火。
革命党的医生们冲进来时,两人十指紧扣,谁都不肯先松手。
三个月后,香港维多利亚港。
晨雾中的轮船鸣响汽笛。沈霜序站在甲板上,海风拂过她齐耳的短发——为了方便行动,她剪去了留了二十年的长发。
"后悔吗?"宋知澜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头。军装换成西式衬衫,却掩不住一身锐气。
沈霜序摇摇头,从口袋取出两张证件。新名字那栏写着"宋新生",职业是《申报》驻日记者。
"孙先生说日本有更多赵世明这样的蛀虫。"她仰头看向渐亮的东方,"这份名单只是开始。"
宋知澜变魔术般亮出两张船票:"横滨港有我们的人接应。不过..."她突然正经起来,"有件事必须坦白。"
她取出枚铜钥匙:"林淮安死前塞给我的。能打开瑞士银行某个保险箱,据说藏着光绪帝留给你的..."
沈霜序将钥匙抛向大海,银光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我不再是瑜妃了。"她转身捧住宋知澜的脸,"从今往后,只是你的新生。"
朝阳跃出海面,为两人镀上金边。宋知澜笑着吻住她,在汽笛长鸣中轻声道:
"欢迎来到新世界,我的沈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