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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离家出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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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公馆，深夜。**
窗外风声呜咽，如同鬼哭。盛明棠房间的灯早已熄灭，黑暗中，她如同蛰伏的猎豹，屏息凝神。手腕上那枚崭新的翡翠镯子冰冷沉重，时刻提醒着迫近的牢笼。指尖紧紧攥着林晚棠给她的、边缘被磨得锋利的翡翠残片，冰凉的触感和潜在的锐利是她此刻唯一的“武器”。
走廊上传来规律的、沉重的脚步声——是盛鸿儒派来“照顾”她的男仆在巡夜。脚步声在门外停顿片刻，似乎侧耳倾听了一下，才又缓缓远去。
机会稍纵即逝！
盛明棠如同轻盈的猫，悄无声息地滑下床，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她迅速脱下身上繁复的丝绒睡袍，换上早已准备好的、便于行动的深色棉布衣裤——这是她借口“整理旧物”时偷偷藏下的。她将一头乌发紧紧盘起，用布巾包住。最后，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带着一种决绝的恨意，将手腕上那枚象征着屈辱联姻的崭新翡翠镯子狠狠褪下！没有一丝犹豫，她将它塞进枕头深处。冰凉的银手链重新裸露在腕间，在黑暗中仿佛带着微弱的暖意。
她侧耳倾听，确认走廊彻底安静后，轻轻推开一丝门缝。冰冷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她像一道影子，贴着墙壁，快速而无声地滑向通往佣人房的狭窄后楼梯。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但她的脚步却异常稳定。这条路，是林晚棠无数次往返、传递消息的“秘密通道”。
与此同时，楼下林晚棠的房间。
门被轻轻叩响，三长两短。林晚棠瞬间拉开房门，盛明棠闪身而入。
两人在黑暗中紧紧拥抱了一下，没有言语，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就是最好的交流。林晚棠同样换上了深色粗布衣衫，头发包得严严实实。她将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塞进盛明棠怀里，低声道：“干粮和水。还有这个——”她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大洋和一些零钱，“以备不时之需。”
“外面情况？”盛明棠声音压得极低。
“陆月如和苏云笺的信号来了！”林晚棠眼中闪烁着激动而紧张的光芒，她拉着盛明棠走到窗边，小心地掀起厚重窗帘的一角。
只见公馆高耸围墙外的巷子深处，一点微弱却稳定的火光闪了三下，随即熄灭——那是陆月如的信号！紧接着，一阵若有似无、缠绵悱恻的琵琶声，带着一种特定的、带着急促切分音的旋律，借着风势隐隐飘来——那是苏云笺在百乐门附近约定的联络暗号！
“她们在外面接应！”林晚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兴奋，“沈曼笙和周静姝会在约定的安全点接我们！”
“走！”盛明棠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斩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然。
林晚棠迅速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用布条包裹住棱角的简易木梯——这是她利用打扫仓库的机会偷偷藏匿并改造的。两人合力，将木梯架在面向最僻静后巷的窗户上。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盛明棠第一个踏上窗台，冰冷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寒噤，但下方深沉的黑暗和未知的自由，却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她回头，深深看了林晚棠一眼，那眼神包含了千言万语：信任、依赖、决绝，还有深深的爱恋。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抓住木梯，敏捷而谨慎地向黑暗中攀爬下去。
林晚棠紧随其后。当她双脚离开窗台，踩在冰冷的梯子上时，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囚禁了她多年青春、充满了屈辱与算计的华丽牢笼，眼中没有留恋，只有彻底告别的决绝。
就在这时！
“谁？！”一声粗粝的暴喝如同惊雷般炸响！一个巡夜到后院的男仆，似乎听到了细微的动静，提着马灯冲了过来！昏黄的光柱瞬间扫向窗户！
“糟了！”林晚棠心头一沉。
光柱捕捉到了正在梯子中段的盛明棠的身影！
“大小姐？！站住！”男仆惊愕万分，随即厉声高喊，“来人啊！大小姐要跑！九姨太也在！”他一边喊着，一边扔掉马灯，抽出腰间的短棍，凶神恶煞地扑了过来！
生死一线！
盛明棠瞳孔骤缩！求生的本能和巨大的愤怒瞬间压倒了恐惧！就在那男仆的脏手即将抓住梯子的瞬间，盛明棠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她猛地抽出一直紧攥在手中的、锋利的翡翠残片，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向那只抓来的手腕划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鲜血在昏暗中迸溅！男仆捂着手腕踉跄后退，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快走！”盛明棠的声音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嘶哑，她顾不上看那人的惨状，加快速度向下滑去。
林晚棠也被盛明棠这决绝狠厉的一击震惊了，但更多的是心疼和随之爆发的勇气。她不再犹豫，飞快地向下爬。
围墙外，巷子深处。
陆月如和苏云笺一直紧张地盯着墙头。听到墙内的骚动和惨叫，陆月如眼神一凛，低喝：“出事了！按计划B！”
苏云笺立刻从藏身处闪出，她此刻竟穿着盛家低等女佣的粗布衣服，脸上抹了灰，但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她毫不犹豫地捡起脚边一块石头，用力砸向盛公馆后门旁边一个堆放着杂物的小棚子！
“哐当！哗啦！”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着火了！快来人啊！杂物棚着火啦！”苏云笺捏着嗓子，模仿着惊恐的女声尖叫起来，同时迅速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裹着油布的小火把，扔向棚子边缘干燥的草料堆！
火苗“腾”地一下窜起！虽然不大，但在黑夜里异常醒目！
“救火啊！”
“快来人！后门着火了！”
苏云笺的尖叫和火光，瞬间吸引了公馆内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刚刚被惊动、正向后院涌来的护院和下人们，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火灾”扰乱了方向，一片混乱！
墙内。
盛明棠和林晚棠已经落地！冰冷的泥泞瞬间包裹了她们的脚踝，刺骨的寒意却让她们头脑异常清醒。墙内男仆的嚎叫、杂乱的脚步声、救火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如同催命的鼓点。
“这边！”林晚棠一把抓住盛明棠的手，凭着对地形的熟悉，拉着她毫不犹豫地冲向巷子最黑暗、堆满垃圾的角落——那里有一个被废弃的狗洞，是林晚棠在极度绝望时发现的唯一可能通向“生”的缝隙，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上！
洞口狭窄，布满污秽和蛛网。盛明棠看着那洞口，有一瞬间的迟疑和本能的抗拒。但身后越来越近的追捕声和火光，如同烧红的烙铁驱散了一切犹豫！
“走！”林晚棠率先伏下身体，不顾肮脏，奋力向洞外钻去。盛明棠紧随其后，坚硬的石砾刮破了她的衣服和皮肤，冰冷的泥水糊了满脸，她心中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盛家大小姐彻底死去，一个为了自由和爱可以匍匐于尘埃的战士正在诞生！
当她们终于从令人窒息的狭窄中挣脱，滚落在围墙外冰冷泥泞的地面上时，两双有力的手立刻将她们拽起！
“快走！”陆月如言简意赅，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混乱的盛公馆方向。她腰间鼓鼓囊囊，显然带着武器。
“跟我来！”苏云笺已经扔掉了伪装的女佣服，露出一身利落的黑衣，脸上还带着烟灰的痕迹，眼神却亮如寒星。
没有片刻喘息，四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在苏云笺的带领下，迅速钻进迷宫般的小巷深处。身后，盛公馆的喧嚣和火光渐渐被黑暗吞噬，但那惊心动魄的逃亡瞬间，那划破黑暗的鲜血与火焰，那刺破尊严的匍匐与泥泞，如同烙印般刻在盛明棠和林晚棠的灵魂深处。
她们的手，在狂奔中始终紧紧交握，汗水、污泥、甚至一丝盛明棠手上残留的血迹交融在一起，滚烫无比。这不是闺阁小姐的纤纤玉手，而是挣脱枷锁、奔向自由的战士之手。
旧世界的华丽牢笼已被她们亲手撕裂。前方，是未知的艰险，是同志们的接应点，更是她们用鲜血和勇气为自己争来的、与爱人并肩同行的黎明之路。她们不再是谁的女儿、谁的姨太，她们是盛明棠，是林晚棠，是即将汇入燎原之火的、不屈的星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