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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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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百乐门大舞厅。**
水晶吊灯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将巨大的舞池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弥漫着名贵香水、雪茄烟雾以及酒精混合的奢靡气息。穿着昂贵西装的政商名流、身着华丽旗袍的名媛淑女、佩戴着耀眼珠宝的外国使节夫人，在爵士乐队慵懒又挑逗的旋律中，像色彩斑斓的蝴蝶般翩翩起舞，旋转着，低语着，编织着一张巨大的、无形的利益与欲望之网。
这是上海滩顶级社交季的开场重头戏——由法租界公董局牵头、为“远东慈善基金”募捐而举办的盛大慈善舞会暨拍卖晚宴。冠冕堂皇的名义下，是各方势力角力、情报交易、暗流涌动的修罗场。
在舞池边缘一处相对安静、能俯瞰全局的卡座里，坐着两位引人注目的“新面孔”。
一位是**“盛明珠”**（盛明棠的化名）。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其考究、低调奢华的墨绿色丝绒旗袍，领口和袖口镶嵌着细密的黑色蕾丝，衬得她肌肤胜雪。长发挽成一个优雅的法式发髻，仅用一枚小巧的珍珠发针固定。她脸上略施薄粉，唇色是自然的嫣红，眉宇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南洋归国富商遗孀”的疏离与忧郁。她端着一杯香槟，小指微微翘起，姿态无可挑剔，眼神却如同冰封的湖面，冷静地扫视着舞池中每一个身影，尤其是那些与工部局、王家、盛家关系密切的人物。她手腕上，那条银手链被巧妙地隐藏在丝绒袖口之下，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那微凉的触感。
坐在她身边的，是她的“私人秘书兼远房表妹”——**“林婉”**（林晚棠的化名）。林晚棠穿着一身质地精良、款式相对保守的深蓝色洋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戴着一副无框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个皮质记事本和一支钢笔，俨然一副精明干练的职业女性形象。她的目光同样锐利，却更多聚焦在侍者托盘里的物品、宾客间看似随意的交谈、以及通往后台的通道上。她微微侧身，在盛明棠耳边低语，姿态恭敬，仿佛在汇报工作，实则传递着关键信息：
“‘夜莺’（苏云笺的代号）确认，目标（指那份关键的军火运输路线图和交接文件）会作为压轴拍品之一出现，编号‘LOT 17’，由工部局那位史密斯董事‘慷慨捐赠’。”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史密斯……”盛明棠端起酒杯，借着啜饮的动作掩饰唇角的冷意，“看来他们不仅卖军火，还想用慈善的幌子洗钱。王世钧在九点钟方向，正和那个日本商会的佐藤交谈，眼神一直往这边瞟。” 她敏锐地捕捉到王世钧那充满探究和一丝淫邪的目光，胃里泛起一阵恶心，但面上依旧维持着淡漠的优雅。
“拍卖快开始了，”林晚棠提醒道，同时用笔在记事本上快速划了几下，看似记录，实则是标记观察到的可疑人物位置，“沈曼笙的人已经混入侍应生，周静姝在二楼包厢监控全场通讯信号。陆月如在门外接应车。”
盛明棠微微颔首，放下酒杯，指尖不易察觉地拂过袖口。今晚，她们的目标不是杀人，而是“窃宝”——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到那份足以揭露更大阴谋、甚至可能影响战局的“LOT 17”文件！这比逃离盛公馆更加凶险，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拍卖厅，灯光转暗。**
拍卖师站在聚光灯下，用抑扬顿挫的语调介绍着一件件“珍贵”的拍品：名家的油画、古董瓷器、稀有的珠宝首饰……台下竞价声此起彼伏，带着虚伪的热情。盛明棠和林晚棠坐在靠后的位置，看似对前面的拍品兴趣缺缺，实则全身的感官都紧绷着，等待着那个编号的出现。
终于。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是今晚一件非常特殊的拍品——LOT 17！”拍卖师提高了声调，带着神秘的微笑，“这是一份……嗯，颇具历史研究价值的航海图和相关文件，由我们尊敬的史密斯先生友情提供。据说是关于一条……通往‘财富’与‘机遇’的特殊航线记录？起拍价，大洋五千！”
两个侍者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个蒙着红丝绒布的托盘上台。掀开布，下面是一个深棕色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皮质文件箱，锁扣紧闭。
**就是它！** 盛明棠和林晚棠的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竞价开始。参与的人不多，大多是些附庸风雅、不明就里的富商或收藏家。价格缓慢攀升。
“六千大洋！”一个声音响起，来自王世钧！他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眼神却挑衅地看向盛明棠的方向。
盛明棠心中冷笑，知道这是试探，也可能是盛家或王家想将东西“合法”地拿回去。她不动声色，没有举牌。
价格很快被抬到了一万大洋。王世钧似乎有些犹豫。
“一万两千大洋！”一个带着浓重外国口音的声音响起，是那个和佐藤交谈过的德国军火商代表。
“一万五千！”王世钧咬牙跟上。
场面有些胶着。
就在这时！
“哐当——！”一声巨响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从舞厅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惊呼！
“着火了！快跑啊！”混乱的喊声此起彼伏！
浓烟（由沈曼笙安排的同志制造的烟幕弹）开始从舞厅门口涌入拍卖厅！
“有袭击！”
“保护史密斯先生！”
“快疏散！”
拍卖厅瞬间大乱！宾客们惊慌失措，推搡着向出口涌去。灯光剧烈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只有拍卖台上的应急灯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机会！**
黑暗中，混乱是最好的掩护！
“行动！”盛明棠低喝一声，与林晚棠同时起身，没有冲向出口，反而逆着人流，如同两条游鱼般敏捷地扑向拍卖台！
王世钧在混乱中被人撞倒，气急败坏地咒骂着。那个德国代表被保镖护着往外撤。台上的拍卖师和侍者早已吓得抱头蹲下！
林晚棠第一个冲到台边，她利用身材相对娇小的优势，灵活地翻上不算高的拍卖台！盛明棠紧随其后，用身体挡住可能射来的视线（或子弹），同时警惕地扫视着混乱的台下。陆月如和苏云笺应该已经在制造混乱的同时，切断了主要的电源和通讯！
林晚棠目标明确，直扑那个皮质文件箱！箱子被锁着！
“钥匙！”林晚棠急促地对盛明棠说。
盛明棠立刻看向吓瘫在地的拍卖师，他脖子上挂着一大串钥匙！盛明棠毫不犹豫，一把扯下钥匙串！
“给我！”林晚棠接过钥匙串，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专注冷静。她快速地在应急灯微弱的光线下辨认着钥匙，一把、两把……试到第三把！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林晚棠迅速掀开箱盖，里面是几卷泛黄的图纸和一叠厚厚的、打着火漆印的文件！她飞快地将图纸和文件抽出，塞进自己宽大的洋装内袋里（特制的内衬口袋）！将空箱子合上，扔回原处！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撤！”盛明棠一把拉住林晚棠的手，两人迅速跳下拍卖台，趁着浓烟和黑暗，混入更加混乱、向出口奔逃的人流中！
她们低着头，紧握着彼此的手，感受着对方掌心滚烫的汗水和同样狂跳的心脏。文件紧贴着林晚棠的身体，像一块烙铁，也像一份沉甸甸的希望。
在出口处汹涌的人潮中，她们与同样伪装撤离的苏云笺擦肩而过，一个眼神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陆月如的车，早已在百乐门后巷一个不起眼的阴影里等候。
当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尖叫、浓烟和刺耳的警笛声时，盛明棠和林晚棠才真正松了一口气，靠在座椅上，剧烈地喘息着，相视一笑，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和任务成功的巨大喜悦与激动。
“拿到了？”驾驶座的陆月如简短地问，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驶入黑暗的街道。
“嗯！”林晚棠用力点头，手按在胸口藏文件的位置。
盛明棠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依旧闪烁着霓虹的上海滩夜景，嘴角扬起一个冷冽而释然的弧度。这场华丽的舞会与拍卖，不过是旧世界最后疯狂的缩影。而她和她，刚刚在它的心脏地带，完成了一次完美的“盗窃”，为那必将到来的黎明，又增添了一份沉甸甸的筹码。
她们不再是舞池中被观赏、被交易的“名媛”或“玩物”，她们是黑暗中的猎手，是即将撕碎这腐朽夜幕的利刃。旧世界的舞曲终将散场，而属于她们和千万人的、真正自由的乐章，正在地下悄然谱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