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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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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柜被重新关上。夏南风艰难地合上行李箱，气喘吁吁的说：“走吧，我收拾好了。”冯俨看着他吭哧吭哧地准备扛行李箱的样子，冷声问：“让你聘的助理呢？”
夏南风又抹了一下头上的虚汗，然后晃着一口大白牙回答：“对方说马上就来，我们下楼等着就行。”
冯俨面带嘲讽地说：“我倒是第一次看见有助理让明星等他，而且该明星被骑到头上来了还毫无知觉的。”
夏南风还没砸吧出冯俨话里的意思，就被“明星”两个字给说蒙了，晕晕乎乎地开始傻乐。
他瞥了一眼夏南风，一副没眼看的样子，但还是伸手拎过了对方行李箱，然后把墨镜一戴，惜字如金地说：“走。”
夏南风猝不及防的右手一空，推托的话还没说出口，冯俨就已经向外走了。唐铭紧跟其后，他只得先给屋子落了锁，然后再追上去道谢。
殊不知唐铭此刻正在腹诽：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大导演给新人演员拎行李的。你们俩还真是谁也没比谁架子大。
冯俨快步穿过走廊的时候全程皱着眉头，倒不是因为拎东西这点小事，而是因为他先后听到了几声流里流气的口哨，瘫倒在家门口的醉汉的酒后呢喃，还有一男一女在摔碗砸锅的争吵。
劣质的烟酒味萦绕在他的鼻息，令人发呕。他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这里好歹没有做生意的。
如果此刻有媒体在场的话，大概又能拿他的表情作一番文章，靠妙笔生花的本事霸占几天头条。可惜就这么个犄角旮旯的破地方，就连那些狗仔也不惜的光顾。
夏南风背着背包，在锁门的时候自然也听见了隔壁传来的轻佻口哨声，神经绷紧了一点，只祈祷冯俨不要当场发火才好。
事实证明冯俨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除了脚下加快的步伐之外，连个眼神都没有赏给他们。
那几位混子朋友倒是主动凑近了夏南风，领头的那位把烟夹在指尖，却没有点燃，只是问：“刚才走过去的那个是冯俨？”
夏南风木着脸点了一下头，对方轻笑两声，调侃：“他本人倒是和电视上没什么区别，配得上他少女杀手的称号。”
站在他身后的人不怀好意地一哂：“现在恐怕是变成少男杀手了。”而后被带头的人斜视了一眼，他才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没有再说下去。
夏南风不由得露出一点尴尬，干笑两声，辩白：“但冯导的专业水平很强。”对方挑眉，不置可否，只问：“你前阵子说的要出演的是冯俨的戏？”
夏南风又瞬间忘了刚才的那点不愉快，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重新绽开了一个笑脸：“对呀！冯导的剧本超酷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闪着光，又落进了对方的眼里，于是对方笑着问：“男几号？”
夏南风伸手比了个一，对方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但面上却不显：“那就提前祝你大红大紫了，大明星。”
夏南风腼腆地笑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冯俨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忙不迭地和他们道了别，急匆匆地追上去。
直到夏南风走远了，先前笑嘻嘻地嘲讽别人性向的那人才感慨：“我还以为他这次又是接的什么没台词的角色，没成想还真是个男一，还是冯俨电影里的，只是不知道……”
领头的男人把指间的烟点燃了，却没着急抽，只含笑地打断了那人怀有恶意的猜想。
他说：“冯俨那人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金贵，既不可能是同，也不可能搞潜规则那套，所以夏南风必然不可能是靠身体上位的。”
他靠着栏杆，看着楼下小跑着赶上了冯俨他们的夏南风，和迎面走来会合的一个壮汉，说：“至于为什么选夏南风演主角，大概就是他发现宝藏了吧。”
他的这番话听得几个小弟云里雾里的，不知道所谓的圈子是指什么，也不知道他对于冯俨的论断从何而来，只知道既然大哥发话了，自己乖乖闭上嘴就是了。
另一头，冯俨看着眼前跑过来的这个庞大腰圆的哥们，眼皮跳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丝不妙的猜想。
直到对方在夏南风身边站定了，冯俨才感觉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断了。他黑着脸看着夏南风：“你别告诉我这就是你找的助理。”
夏南风讪笑两声，拽了两下边上的大哥，示意他快点跟冯俨自我介绍。
对方会意，立马中气十足地喊：“冯导好！我叫王立，是夏南风聘请的助理，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你们叫我小王就行了！”
喊完话之后又补充：“我还是您的粉丝，您拍的电影我全都看过好几遍！”
冯俨被震得耳朵疼，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但是在听到后面那句话之后，又默默地把奚落的话吞了回去。
虽说他不靠粉丝吃饭，但总归是做不到对喜欢自己作品的他们恶语相向。
于是他只板着脸地把行李箱往对方的手里一塞，示意对方拖着两个大箱子跟紧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多说什么。
唐铭看了一眼对方那个块头，也无奈地叹气：估计对方的神经比麻绳还粗，而且大概还是口直心快型的，不知道会在片场给夏南风树多少敌。
但到底这是夏南风自己挑的人，他没有那个劝告的必要，只默不作声地跟紧了冯俨。
冯俨不喜欢坐副驾，于是夏南风乐呵呵地去了，剩下那个大哥和冯俨相对无言。唐铭看不下去了，主动打破了尴尬的气氛，问夏南风是从哪儿招的助理。
夏南风将脖子转了四十五度，悄咪咪地看了一眼撑着头在看向窗外的冯俨，在确定对方的脸色已然缓和些了之后才回答说：“影视基地啊。”
唐铭眼皮一跳，问：“小王……”他看着车内后视镜里气场两米的人，略微觉得有些别扭，改口先问：“你今年多大啦？”
王立回答：“二十四。”唐铭想，合着还真的比自己和冯俨小。于是下一声叫出口的小王就利索多了。他问：“小王你在影视基地是做什么的？”
王立目不斜视地开口，吐出了他最害怕的那个答案：“还能干什么，当群演啊。”
冯俨把目光从窗外转回来，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终于知道是在哪里见过他了：那天和夏南风一左一右守城墙的那位。
只不过冯俨取向明确：找一个长得可怜见儿的小男孩儿演李星，矮一点更好。
所以光是夏南风那一米八的身高就已经是他选角的意外了，更别提是王立那将近一米九，脸上带疤，还壮的跟头牛似的样子了，根本就没进过他的备选名单。
所以当时冯俨只匆匆瞥了一眼就没再看了，这下对方主动提起来了，他才堪堪从那身形里找回点记忆。
唐铭打了一圈方向盘，把老血咽回肚子里，问：“那你怎么改行当演员助理了？”
王立大大咧咧地回答：“群演的工作不是天天有，我也得养活自己不是？而且跟的可是冯导的电影，演不了就算了，跟着看看也好。”
唐铭多扫了他一眼，决定收回先前认为他会得罪一众人的看法，这不是已经拿捏住了大导演想听什么了吗？果然。冯俨摘下墨镜，问他：“你喜欢演戏？”
不过王立倒是和一般粉丝不一样，没有一点忸怩和害羞的样子，不卑不亢地回答：“喜欢啊。我当初要是没有看过您拍的那部《城市》，估计现在还在工地里浑浑噩噩地搬砖呢。”
估计真的只是冯俨的事业粉，跟他的外表和性格没有丝毫关系。
他这话倒是把唐铭给听蒙了，他问：“那部片儿的主角不是最后也没能走出大山吗？”王立一哂，回答：“所以我才要更加努力，争取走向巅峰。”
《城市》是冯俨从大学毕业以后第一部导的戏，启用的基本也是一水儿的新人演员。倒不是因为没什么名气，所以那些有资历的演员不愿意来。
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而冯俨手里的启动资金足够他请几个大腕儿来镇场子了。
只是冯俨不愿意那样做。他认为那些已经登上过巅峰、享受过世人的掌声和鲜花了的人，是无法百分百地演出主角那种一直在底层挣扎、却越陷越深的状态的。
于是不断地试镜新人。只是新人却也未必不是眼高手低的。最终还是唐铭闲来无事的时候在网上的短视频里发掘了一块璞玉。
那是某个电影的经典片段，已经被无数的人翻过新了，视频里的那位比起前人来未必演的有多好。但是冯俨默不作声地站在唐铭身后看完了那几分钟的片段之后就确定是他了。
事后两人约那个演员见了一面，这才知道对方在公司待了三年了，却愣是一直处于半雪藏状态，心里的那份不甘人后的劲儿憋了太久，用在冯俨的那部电影里却刚好。
那部影片从夏天拍到了冬天，却刻意地空出了春秋二景，因为冯俨主观地觉得那个主角的人生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春秋的意象，只有极端的热和冷。
虽然那部电影叫《城市》，但是城市的浮光掠影却只在片子里出现了几分钟，大部分时候都是农村的景象，是那个他切实生活着土地。
而城市只是他梦里的海市蜃楼，是一个他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与念想。
影片采用的是倒叙的方式。开头是一位木工师傅留一个新来的十余岁小学徒在自家吃饭，然后那位小学徒盯着满墙的奖状惊讶，问木工师傅从前是不是学习很好。
然后画面转变，倒回几十年前。那时候的木工师傅还只是一个少年。
他每天要走几里的山路去学校里学习，回到家之后还得继续点灯夜读。门外是隔壁家小黄狗的叫声，屋内是家长的争吵和昏黄的灯光，他却在那种氛围内念念有词。
他最后收到了一纸来自城市的通知书，兴奋地满脸通红。只是那张通知书被他爸当成了擦桌纸，他的妈妈也并没有如他所愿地送他城市里上学。
她说：“我联系了村里的一个木工师傅，塞了小两千他才同意收你为学徒，要你明天早些去，等你学会了，挣钱了，再在村里找个媳妇结婚……”
后面的话他再也听不进去了，浑浑噩噩地跑出家门，跌进了村子里的小池塘里。只是他被捞起来之后还是被送到了那位木工师傅家。
出师的那天是个冬天。他的妈妈很兴奋地又给那位师傅送了一篮土鸡蛋和一长串的苞米，只是他却在雪地里哭到崩溃。因为他知道，他的梦想到此为止了。
那位小学徒看着师傅发怔的样子，疑心是自己说错话了，于是闭紧了嘴，哆哆嗦嗦地吃着碗里的白米饭，连桌上没有油水的菜叶子都不敢去夹。
最后还是那个木工师傅回过神来，给他夹了几筷子菜，又挑出点肉沫放在他碗里。却只回答了一句：“还可以吧。”
电影到此也就戛然而止了。中间那十几年被偷走的时光成了留白。
冯俨也踩着一众名导演的片子，给《城市》戴上了当年最佳电影的桂冠。他本人因此打响了在电影界的名号，成为之后几届电影界的热门人选。
而演那部电影的新人演员则如愿以偿地去了国内的几个电影节，然后得了个最佳新人，前阵子又靠冯俨的《微光》得了影帝，算是剧内惨兮兮，剧外却春风得意的典型代表。
也有影评人因此评价冯俨是悲剧美学的忠实爱好者，冯俨对此却一概不予回应，仍旧闷头拍他的电影。
反正不管对方怎么说，等新影片上映了的时候，对方还是只能乖乖掏钱去看。
唐铭听了王立的那句话之后倒是有些咋舌，毕竟冯俨拍的那些片子他都是看过的，甚至可以说是见证着那些片子从一叠白纸黑字的剧本变成一帧帧画面的。
可惜他到底是现实主义者，看过之后唏嘘几声也就忘了。倒是没想过这类片子还有鼓舞人心的力量。
只是不知道对于王立来说，有上顿没下顿地当群演是不是真的比在工地搬砖要好。
冯俨坐在一旁听着王立和夏南风随即展开的热烈讨论，嘴角勾起了一点弧度，金口一开，给了王立一个承诺：“以后要是有适合你的形象，我会联系你。”
变脸快得唐铭都快想不起刚才初见时摆臭脸的人是谁。他在心里冷笑一声：呵，男人，果然都是虚荣心旺盛的家伙。冯俨这种大男子主义的尤其是。
王立则面上一喜，连忙点头应了，毕竟这是个在冯俨的电影里演尸体都心甘情愿的人。况且这还是冯俨亲口许的诺，他想，必然不可能是只有几个镜头的男十八号。
唐铭看不下去对方愣是把一张凶恶脸笑成憨憨的样子了，泼冷水道：“冯俨下部戏的剧本也已经定下来了，下下部戏起码得是一年后。”
可惜后座上那位是一点也听不进去，无所谓地一摊手：“一年而已，我等得起。”唐铭算是知道了，这辆车上的一个两个都是冯俨的事业脑残粉，于是索性不再说话。
殊不知对于一个真的铁了心要进演艺圈的人来说，一年还真的算不上什么。多的是演了五六年的配角还没有冒出头来的。
商务车开到候机楼门口，人和行李一个一个地往下卸，夏南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唐铭只是个司机，并不跟着他们一起走，于是体贴地和他说了一声“路上小心”。
唐铭五味杂陈地“嗯”了一声，然后看着某个认识了十一年的酷哥戴着墨镜站在原地，一句要嘱咐的都没有。只好反祝福对方一句“祝你们开机顺利”。
冯俨应了一声，可惜他真不是那类会说客套话的人，除了让对方早点把手头的事解决了，去拍摄地找他之外再无他话。
冯俨眼看着唐铭的车驶远了之后就毫无留恋地扭头进了候机楼，带着夏南风和王立去贵宾通道办登机手续。
两人中的一个是土生土长的二十年B市土著，根本没出过省，更何谈坐飞机的小可怜；另外一个是宁可坐将近一天一夜的火车来北漂，也要省下那几百块钱的大可怜。
于是冯俨自觉地把他们俩安排在了隔壁，自己则坐在后面那排默默地闭着眼睛休息。不过前面那俩大概是在车上把能量消耗完了，聊了几句之后也就缄默了，戴着眼罩睡了一路。
飞机落地。睡得迷糊的夏南风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拍醒，头上的呆毛无规则地翘着。
他看着已经开始走动的四周，抹了一把脸，默默地准备站起身来，只是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险些趔趄，被冯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夏南风看着近在咫尺的美颜暴击，和搭在自己手上的灼热触感，心跳不由地漏了一拍。
然后他又被冯俨不容置喙地按回到了坐位上，听着对方用低八度的声音在耳边说：“你先醒醒觉。”明明语气中带着嫌弃，他却硬是听出了关怀的意味。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细弱蚊蚋。
旁边睡着的王立也被冯俨拍醒，睡眼惺忪的样子倒是削减了他平时不好惹的气质，虽然他的本质上也只是一个追梦的小年轻。
几分钟后，三个人在优雅空姐“欢迎您下次再次乘坐我们的航班”的甜嗓中离开机舱，各自拉着自己的行李箱迎上了出口处硕大的剧组欢迎牌。
他看着停在机场门口的保时捷和恭恭敬敬地替他们一一拉开门的人，终于对自己要进组了这件事有了实感。
纵然夏南风知道那个阵仗大概是给冯俨的，但是却不妨碍他紧张地视线乱瞟。他看着坐在旁边同意紧张到不住地抖腿的王立，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丢脸。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