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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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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风最后当然没哭，只是折腾太久了，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是时他摸过放在床头的手机，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时间，立刻就被吓醒了，于是着急忙慌地爬起来准备洗漱。
刚领了早点回来的王立一看他这样也被吓到了，不解地问他：“你这是憋尿憋狠了？”
夏南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咬着牙刷口齿不清地回：“粗俗！你快康康现在几点了！我睡过头了！等会儿冯导估计能把我们骂死！”
完全看不出来昨天晚上感动成红鼻子兔子的人是谁。
王立听不真切他到底说了点什么，但是对方情绪中的激动倒是能从他的头顶上那几个加红加粗的感叹号中品出来。
他把早餐放在小桌子上，兀自传话：“冯导说让咱们吃好喝好睡好了再下去，别各个冒着红血丝地去上他的戏，他觉得那样上镜太丑了。”
“以及外面现在下大暴雨了，村子里的水泥地都湿的走不了人，一不小心就得摔。所以咱们还得等车子过来了之后才能开车去学校拍戏。”
夏南风闻声放心了一点，洗漱的动作慢了下来。等他神清气爽地走出来的时候，王立坐在椅子上都吃完俩包子了。
窗帘已经被重新拉开，夏南风咬着豆浆的吸管，透过毛玻璃似的窗户看外边儿的小矮房和穿着雨衣步履匆匆的行人。
房门又被咚咚地敲响，夏南风回头看了一眼，以为是催着上戏的，囫囵咽下了嘴里的薄皮烧麦，站起身来准备打招呼。
结果是道具组的一个小哥流着汗地扛着个风扇敲的门，他拧开门把手，气喘吁吁地说：“给你们屋一个风扇。”
夏南风礼貌地道了一声谢，王立则忙不迭地跑过去接了。那个小哥笑着说：“这回你们晚上就热不着啦。”
习惯了出租屋破吊扇了的夏南风倒是没觉得昨晚有什么；王立则快感激疯了，天知道他半夜被热醒了多少回，于是拽着那大哥的手道了半天谢。
结果就听对方豪迈地说道：“谢啥啊，又不是我掏的钱，我充其量就是投资方的搬运工。”
夏南风笑了一下，说：“那也谢谢你啊，搬运工这楼上楼下的也出不少力气呢。”
对方听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挥了两下手，匆匆走了，只留下了一句：“车已经联系好了，夏老师你也赶快收拾一下去化妆吧。”
只在组里待了一天就晋升成了夏老师的小夏傻乐了一会儿，早餐多吃了一个烧麦。
王立拿小电扇和水壶跟着夏南风下了楼，又挤进了化妆室。
因为今天打算拍的是那些看不惯李星因为成绩好就被班主任优待的高中生合起伙来欺负他的戏码，所以要出场的群演林林总总一大堆，以至于夏南风在化妆间都不知道排到多少号去了。
他只好先换上一身新的旧校服，然后就窝在角落里玩手机。没想到在微博热门里刷到了《一晌贪欢》剧组官方发布的第一拨宣传照和参演人员信息。
夏南风先是欣赏了一下自己可怜兮兮的表情特写，然后就转到了下一张照片。对方也同样只拍了脸部和肩膀那块，但是他一看就知道为什么冯俨说自己不适合演许超了。
对方的脸上明明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夏南风却能从中读出对方神情中的烦躁和想要逃离禁锢的情绪。就只凭那一眼，他就能把剧本中许超的人物形象具体化。
他点开评论，发现果然如此。评论的路人都是没有读过剧本的，却能凭借着那张照片把许超的人物性格猜得八九不离十。虽然猜李星故事的人也挺多，只是远不及后者。
他暗自把锅推给了颜值。心想着一定是对方长着一张当下流行的厌世美男脸的原因，只是莫名地觉得对方长得有些眼熟。
只是在他仔细琢磨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前，目光就先被“夏南风”三个字后面跟着的那个账号给吸引了。那是他全然陌生的一个账号。
他点进去一看，发现那个账号已经转发点赞评论一条龙了，注册日期也明明白白地显示是昨天临时注册的。
他默不作声地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消息，在确认过官微确实没有艾特过自己之后，又重新点开了那条微博。
夏南风拽住了从身边路过的负责拍“路透照”的宣发小组中的一个人，把手机屏幕露给她看，问：“姐姐，这条微博是谁发的啊？这是不是艾特错了？”
那人瞥了一眼，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冷淡地回：“我们组长发的。没艾特错，唐助理提供的就是这个账号。”
夏南风怔愣了一瞬，说：“怎么可能呢，我明明给唐助理推送我的微博了。”
那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凑近了说：“那你把你的微博首页展示给我看看。”然后就看到了夏南风证件照似的头像和几百条微博转发，各种各样的内容参差不齐。
于是她无话可说了，又不好意思正面打击他，只撇清自己，说：“如果你有不满的话可以自己去联系唐助理，我们也只是听总工作室的安排，你问我们也没用。”
夏南风“哦”了一声，整个人就像屋外的野花一样被打蔫了，原本的好心情也消失殆尽。他踌躇了一会儿，才点开了和唐铭的聊天界面。
上一次聊天还是前天刚来到这儿的时候，对方急匆匆地让自己把微博名字发给他，说是一系列宣发的需要。自己明明照做了，但名字后边跟着的账号却还是别人的。
他看着对方当时发过来的那个OK的手势，瘪嘴：明明一点也不OK。
夏南风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敲：“唐助理，官微上艾特的为什么不是我给你推送的账号啊？”
他原本以为又会像往常一样等很久，只是对方这个时候大概正守在微信前处理事情，因此几乎是在消息送达的同时，他就看见了聊天框顶上“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对方先是回了个省略号，然后公事公办地说道：“我们经过几个人的讨论决定，觉得你那账号里转发的那些东西不太适合李星的形象，也不太适合你的明星形象，所以临时替你注册了一个。账号密码我会马上发你。”
夏南风不想深究他的那个账号不适合明星形象是怎么一回事，毕竟哪个明星没个冲浪的小号，他完全可以理解，只是为什么不能提前知会他一声？
他如是问了，只得到轻飘飘的一句“这两天太忙了，所以就忘了”。之后就再无回应。
夏南风戴着耳机重新看了几段自己微博里转发的沙雕小视频，笑了两声之后也就不再笑了。他唾弃自己还是太矫情了，通不通知地又不会少块肉，但是心还是一直控制不住地往下沉。
但轮到夏南风化妆的时候，他依旧和那个姐姐聊得火热，以至于没有见证到那段插曲的王立根本没有发现夏南风身上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他照旧趁着拍摄的休息时刻跑过去给对方递水和小风扇，然后用肩膀轻轻地撞了一下夏南风，调侃：“行啊，夏老师，你这演技够可以的。”没有注意到周围投射过来的打量目光。
夏南风手里刚拧开的水被撞洒了一点，滴在自己脚上的破板鞋上，倒是也不违和。只是他却敏锐地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他低声道：“别乱说，会留下话柄。”
王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说：“这不就是开个玩笑吗？现在开玩笑都不行了？”夏南风张了下嘴，没说话，只指了一下四点钟方向。
上一场戏刚结束，这会儿大家都饥肠辘辘地准备吃饭了，却偏偏有一个没有眼力见的新人演员正站在夏南风的四点钟方向缠着冯俨给他讲戏，美其名曰怕自己吃不透文本会拖累大家进度。
殊不知冯俨心里想的是：既然知道自己吃不透文本，那你当时还来面什么试？我居然还选上了你这么个NG鬼。只是腹诽归腹诽，他面上却不显。
那个新人演员演的是电影里一呼百应地收拾人的“贵公子”，只是长得却没那么矜贵，和演许超的那个比起来，气质是真的差远了，也无怪乎后来在电影里会被收拾。
冯俨到底是跟夏南风那种傻乎乎的不同，打小就是个人精，察言观色的能力算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是真的想听戏还是想多捞几个镜头。
于是懒于应付，只想找助理导演来给他串串戏。只是在听见王立那句欠揍的话被说出口，而后看见对方露出点嘲讽的意思之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大致给对方讲了一下后几场戏的细节，希望对方如何做，用什么情绪，每个步子该迈多大，基本是事无巨细地替他嚼碎了。
那人的脸上挂着职业假笑，说：“谢谢冯导，听了您的这番讲解，我真心地觉得受益匪浅。”标准得像是冯俨学生时代常看见的那些回复任课老师的套话。
但冯俨还是“嗯”了一声，没有把对方拙劣的演技点破，只在对方准备离开的时候不冷不热地回了句：“那杨老师明天可得加油了，如果不一条过就是浪费了我的口水。”
夏南风掰一次性筷子的动作一滞，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冯俨。冯俨此刻照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话里的看好和鼓励却十分明显。
如果不是夏南风亲耳听见了，他大概会以为是谣传。他连明日头条的名字都想好了：著名导演冯某竟然在新剧组对某新人演员赞赏有加，不知该新人究竟有何独特之处？
当事人也被冯俨猝不及防的一句话给击懵了，晕晕乎乎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掏出手机开始给经纪人编辑短信。
夏南风不敢想冯俨这声“杨老师”是不是为了避免有人说闲话，只是时机未免太巧，又由不得他不多想，于是索性低下头吃饭，当作不知情。
他就那样坐在教室一角的椅子上，挑着盒饭里青椒炒蛋的青椒，窗外是阑珊的暴雨和漆黑的夜幕，眼前是冯俨落在他身上的影子。对方板着脸问他：“等你吃完饭之后聊聊？”
夏南风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只能迅速地在脑子里过一遍自己今天到底演了点什么东西，又有哪儿是没拍好了，惹冯俨生气了。以至于碗里的炒肉都突然不香了。
冯俨却不知道自己无形中施加给对方的压力，还自以为刚才的表情算是亲切的了。
饭后，大家收拾好东西准备坐车回住处。夏南风和王立时隔两天又坐上了冯俨的车，只不过唐铭换成了现在的小助理，后座上坐着的人变成了夏南风。
夏南风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以为冯俨下午对他表演的一言不发是风雨欲来的前兆，没想到冯俨直接跳过了风雨的环节，甚至替他挡住了屋檐上滴落的水珠。
他靠在汽车坐垫上，问：“你今天是不是不开心？”像是一下子从大导演变成了妇女之友。
夏南风跟小扇子似的睫毛刚眨了两下，否认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笃定的一句“我看的出来”给堵回来了。
夏南风弯了一下嘴角，企图用行动给对方展现一下自己灿烂的心情，但是被捏住了脸。冯俨盯着他被挤成金鱼嘴的唇瓣看，说：“你就是这样都比你笑得让人舒心。”
他含含糊糊地回：“知道了。”然后在冯俨松手之后彻底放弃了伪装，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下来，他低着头，脸隐蔽在阴影下，问：“是不是我下午哪儿演的不好了？”
冯俨冷笑一声：“多大脸？难道因为你不开心我就能让你的烂戏过？”
夏南风后知后觉地从中品出了对方对自己的肯定，真心笑了一下，只是笑着笑着眼睛就开始泛红。他捂了一下眼睛：“那你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干嘛？”
冯俨别开头不去看他，只说：“本来我在想不去管你是不是真的会更好一点，因为你今天自然流露出来的那种委屈和不甘是真的有打动到我。”
“只是我还是不希望那些负面情绪是生活、是这个剧组，甚至是我带给你的。虽然说开之后你可能很难再酝酿出那样的状态了，但我还是希望你的可怜不是来自于你本身。”
他听着哗哗敲击在玻璃窗上的声响，说：“因为那只是演你自己，而那只能证明你适合这个角色而已，并不能证明你真的是一个好演员。”
夏南风带着鼻音地“嗯”了一声，问：“那假如有一天我的悲伤只是来自李星本人，我是不是就能配得上一声真正的夏老师了？”
冯俨转头来看他，皱着眉头：“有人拿这个开涮你了？”
夏南风摇头，说：“没有，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太烂了，所以想要改变，想要被别人尊重而已。”他停顿了一瞬，假意洒脱地叹气，“唉，人菜还矫情，没得救了。”
冯俨继续问下去，认真道：“让所有人都尊重你是一件很难的事，至少我在这个圈子里待了四年还做不到，甚至可能再待四十年也做不到。”
“因为世界上总有一些扎堆逆行的批评家和在现实一无是处但是吃饱了没事干的键盘侠。”他嗤笑一声，转言道，“但是等你学会真正地尊重自己之后，外界的声音就再也无法挫伤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