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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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一番言语交锋落定，陶云珠不欲多留，刚要转身，却被董崇明拦下。
“陶小姐，话还没说完呢。 ”
陶云珠心头一紧，停步看他。
董崇明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缓步踱近：“既要通力合作，自当相互了解。陶小姐，你不会以为，在我们今日达成‘共识’之后，我还能放任你到处行走不管罢？万一……你一时想不开，跑去通风报信，本公子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二公子多虑了。我既已答应，自会尽力。况且，”她顿了顿，目光瞟向隔壁，“韩公子还在隔壁等我。”
董崇明笑：“所以，就要烦请陶小姐尽快寻个由头，先将人打发了去。毕竟，我可不想我们的计划在没做之前，就人尽皆知。”
陶云珠沉默一瞬。董崇明的话，彻底撕开了“合作”的温情面纱，对方这是要监视她的意思。
如果换个人提出今日合作，她尚有可能考虑一下，但董崇明……她对此人的人品毫无信任，她心中很清楚，与其合作无异与虎谋皮，风险极大。
如果裴晏果真出事，朝廷定会彻查，到时，她怎么敢保证董崇明不会把自己推出做替罪羊？或者干脆灭口？
董家在江宁一手遮天，作恶多端，父亲既招供了董世沼的劣迹，她这个做女儿的又怎么能助纣为虐？
但她尚不知董崇明具体有什么计划，如果直接拒绝，同样风险不小，只能先假意答应下来，后续再想办法斡旋。可如果对方要将她单独看管监视起来，那便真是任人摆布了。
董崇明见她不语，又逼近一步，意味深长道：“陶小姐，难不成你刚才是耍本公子的，其实心里……根本舍不得裴晏那厮？”
陶云珠倏然抬首，目光平静地迎上去：“二公子，你应当很清楚自己做的是九死一生的大事，如果你不信我，一开始就不该找我。”
董崇明沉默与她对视，片刻后，嘴角微微翘起：“信你？陶小姐，我想你搞错了，我不需要信你，只要看好你就够了！现在是你在我手里，你可以后悔，只要想好，后果你承不承担得起……”
合作不过是表象，本质是逼迫，董崇明根本没打算给她选择的余地……
“但现在这里不是只有你和我。”陶云珠淡淡开口，暗示她不是孤身前来，韩稷还在等她。
“陶小姐，你真要这么想吗？”
董崇明目光阴恻，发出短促的一声笑，“劝你不要逼我……如果你定要拉不相干的人进来，那我也不介意，现在就把令伯父的‘头’砍下来送你……”
陶云珠沉默，强压下翻涌的恶心。
“二公子口口声声说人在你手中，但空口无凭，我又怎么确定你说的是真的？”这是她最后的挣扎，也是拖延。
董崇明像是听到了极其有趣的事，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扬声道：“看来陶小姐不太了解董某的为人，来人，把东西呈进来，给陶小姐过目！”
门打开，侍从端着木盘入内。上面放了一件血衣，陶云珠一眼就认出，正是伯父出门前所穿的那件外裳。
此刻上面血迹斑驳，隔了一夜污迹变暗，陶云珠愣怔片刻，猛地抬头，第一次表情难掩厌恶的盯向董崇明。
“陶小姐不必这么看我，要制服一个成年力壮的男人，难免费点力气，何况，人要吃点苦头，才懂什么叫安分……”
“我要见到人，不确定人平安无恙，我不会帮你！”
董崇明点点头：“这个不难，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人自会让你见。不过……陶小姐也说了我们做的是九死一生的事，所以韩稷此人，你何时打发走？”
陶云珠凝眉：“你先让我见到人，我再让他走。”
董崇明安静下来，似在考虑，最后终于松口：“好，那陶小姐就先回府等消息吧。”
陶云珠犹豫，回府？方才走时被拦，她还以为，对方要将自己带到别的什么地方……
“不过，”董崇明又开口，“回去的路上，你我三人同乘，陶小姐最好守口如瓶，如果你敢泄露半点，我保证令兄还有令伯，一定见不到明早的太阳。”
陶云珠沉眸未语，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董崇明这才满意地站直身，挥手命人打开包厢的门，去隔壁请韩稷。
韩稷进来后，明显感觉到气氛的沉重，陶云珠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董崇明觑他的眼神也比之前多了提防，甚至旁边还放了件染血的衣物。
韩稷视线不动声色掠过，认出了衣服的主人，也明白了什么。
“韩公子……”
董崇明缓缓开口，“陶小姐对其伯父与兄长在本公子手中一事，尚心存疑虑。我本欲带她前去一晤，以证所言非虚，谁知她却执意要你相陪……”说着，拖长了语调，目光在陶云珠和韩稷之间来回逡巡，“看来陶小姐对韩公子，真是信任有加，倚为长城啊。”
不知为何，陶云珠虽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总觉董崇明这话，听起来不怀好意。
韩稷却没在意，只看向陶云珠，温声对她道：“我陪你去。”
董崇明见状，玩味笑了：“韩公子既然这般情深义重，当时又何必退婚呢？这做法，倒是让董某看不明白了。”
话锋直戳人心。
韩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屋内袭过一阵静默，最后还是陶云珠主动打破：“二公子方才说，要让我先回府，不知，我今日什么时辰能够见到人？”
董崇明不疾不徐瞥她一眼，“陶小姐不必心急，天黑后，定让你看到活的……”
出了酒楼，三人坐上了董崇明的马车。
车厢内空间虽不小，董崇明大马金刀地居中而坐，陶云珠与韩稷分坐两侧，一时无人说话，各怀心事。
陶云珠端坐着，目光落在车厢壁上晃动的暗影上，心念如潮。董崇明接下来会如何动作？又会用什么方法设局，利用她引出裴晏？
裴晏如果得知了消息，会来吗？若他来了，必然会有危险，若他不来，陶家的人包括她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尤其是她知道了董崇明的计划，对方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韩稷的目光偶尔掠过陶云珠沉静的侧脸，对于董崇明要做的事，心中其实已有了猜测。
董世沼被提审这样的紧要关头，董崇明不去救父，反而大费周章掳掠陶家伯侄，必不可能是真对陶家有什么想法。现在摆在董崇明面前的，无外乎三条路，第一条放弃救人，与其父切割；第二条去找裴晏谈判；第三条……便是破釜沉舟，与裴晏斗到底。
如今对方既未逃遁，亦不去寻裴晏，那么他选择的是哪条路，便不言自明了。
董崇明也并不惧韩稷猜出他的意图。
他斜倚在软垫上，半阖着眼，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全身感官都笼罩着车厢内的两人。他虽不会即刻将韩稷一同囚禁，那无异于直接与韩家撕破脸，但也绝不会放任其行踪脱离掌控。
陶云珠如果能乖乖为他所用，他不介意事成之后留此女一条生路；但她若胆敢有什么别的想法……他定会让其后悔来这世上活过。董崇明薄唇勾起残忍的弧度，心中已转过百种让人生不如死的酷刑。
江宁地界上，每日无声无息消失的人不知凡几，多一个“意外”的官家小姐，又算得了什么？
路程并不远，马车很快抵达陶府。
并直接入了内院。
三人陆续下车，一阵凉风带着刺骨寒意，拂过面颊。陶云珠与韩稷并肩而立，尚未站定，便见董崇明一挥手，其身后跟随的数十名护卫如狼似虎般散开，迅速将整个内院围得水泄不通！
“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陶云珠心头一沉，面上勉强维持镇定。
董崇明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好整以暇地踱步上前，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陶小姐冰雪聪明，岂会不知董某何意？你，我放心不过；你这府中之人，我同样放心不过。”他目光扫过闻声赶来的陶府仆役，眼神骤然转冷，“自今日起，陶小姐，连同你这府中上下一干人等，没有本公子的命令，便都老老实实待在这院子里。明白？”
“欺人太甚！”
姚大怒目圆睁，未及陶云珠阻拦，便带着十几名忠心护院欲上前反抗，“保护小姐！”
董崇明派出的人有五十众，并不算多，但个个身有杀气，不是寻常的仆众，姚大等人几乎刚一动手，就被对面护卫迅速制服。
姚大因是带头首领，被狠狠压住腿骨，踢倒在地，被迫跪在了院中的石板上，但他身上有股悍气，头仍不肯低下，只愤然道：“小的们无能，护不住小姐……”
话未说完，便被一黑脸护卫用刀柄狠狠勒住前颈，瞬间喘不过气，只能被迫闭口。
“二公子！”
陶云珠忙上前制止，“我的人只是忠心护主，想必二公子能够理解，待我与他们说通便是，还请二公子高抬贵手！”
韩稷也看向董崇明，“这条街上还有邻舍，如果院子里死了人，恐怕董公子还需费一番手脚遮掩痕迹，徒增麻烦。”他点出的是最实际的利害。
董崇明眼中戾气稍敛，似也想到此节，这才懒懒地抬了抬手。
那黑脸护卫冷哼一声，松开了压制。姚大如蒙大赦，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颈间剧痛难忍，方才再晚一刻，人恐怕真会没命。其余试图反抗的陶府仆役见姚大这般惨状，一时都面如土色，不敢再动。
董崇明满意环视一圈，最后目光定向陶云珠：“陶小姐，记住你说的话，管好你的人，如果再有第二次，我不介意费点力多往出运几个死人……”
陶云珠点头，表示明白。
董崇明见人识相，便没再多说，随后吩咐手下将陶府的人都锁在一处，严加看管。玉瑶和青叶也被推攘进人群，赶去了后院，陶云珠身边只被允许留下白芨一个仆婢照顾。
韩稷此行带的人不多，董崇明又是有备而来，硬拼毫无胜算，更遑论陶家伯侄性命还捏在对方手中。他面色沉静，敛下的眸中却寒芒凝聚，袖中手指悄然收紧。
这时，陶云珠主动开口：“二公子，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不如移步亭中稍坐？”
她没忘了董崇明说过的话，天黑后，会让她见到伯父和陶子陆。
董崇明闻言，斜睨她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半是嘲讽半是嘉许的古怪笑意：“陶小姐这角色，倒是进入得很快。很好，你能明白该听谁的，他们就少吃点苦头……”
说罢，方才闲庭信步迈往前面飞檐翘角的八角亭中。
身后，陶云珠与韩稷长长对视一眼，虽有话想说，但四周都是董崇明的人，她不能说。韩稷的眼神也在她身上停了许久，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二人不好落在后面太久，对视分开后，都跟上董崇明的脚步。
这亭中摆的是个圆桌，正好放了三个石凳，三人依次落座，一时都沉默。
这时，院门突然打开，又从外进来了几驾马车，陆陆续续，一直进到第十驾，才停下。
陶云珠微愣，撇过头正要问什么，却见打头的第一驾车上，突然有身着甲胄的兵卒一个接一个跳下，然后是第二驾、第三驾……最后，竟跳下了数百人。
韩稷也抬眸望去，静静不语。
养私兵，等同谋反。
可如果这些不是私兵，而是江宁府军或卫所官兵，就更可怕了……
车上兵卒尽数下车后，那些空置的马车并未驶离，而是被车夫缓缓牵往后院马厩方向。陶云珠眼睁睁看着这数百名面无表情、训练有素的兵卒，无需号令，便自发分成数队，迅速散开。
有的扼守内院通往前院的月洞门，有的占据回廊要道，有的攀上院墙警戒，更有数队直接在外院墙根下布防。不过片刻功夫，整个陶府从内院到外院，已被围得如同铁桶般，完全可用密不透风四字来言。
陶云珠心跳不由变快，突然对董崇明所谓的计划，有了真正切实之感。
“陶小姐……紧张什么？你的安危我自当好好保护。”董崇明眯起眼，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刚奉上的热茶，又看向韩稷，“你说呢，韩公子？”
言外之意，也是在敲打韩稷，休要妄想回去后加派人手，从他手中抢人，这里，毕竟是江宁，是董家的地盘。
但陶云珠忍不住有了更深一层的猜想。
韩稷也回看董崇明，语调平稳，却意味深长：“这院子不大，装的人有些太多了……”
董崇明盯着他，语气有几分意味不明：“是吗？可我就喜欢比别人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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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黑，直至夜色将整个庭院吞没。
廊下灯火阑珊，挂起了灯笼，昏黄的光晕在风中摇着，将人影拉扯得模糊晃动。
突然，一名深衣护卫从院外出现，快步走入亭中，至董崇明耳边低语几句。
董崇明脸上未有波澜，只随意地抬了抬下巴：“带进来吧。”
未过多久，一个头蒙着黑罩、腿脚全被绳子捆着的男子被两名魁梧的护卫，一左一右地粗暴架了进来。
那男子身形修长衣袍华丽，此刻却狼狈不堪，因口被堵着，话音听不真切，只能含糊听见一串从喉咙发出的声音，但有个别的字节很明显在骂人。
董崇明突然冷嗤一声，慢悠悠站起，看向黑罩男子的方向：“陶子陆，省省你那点力气。先前是爷懒得跟你计较，你若再敢不知死活地叫唤……我现在就能让你尝尝，变成哑巴是什么滋味！啧，别说……长相风流俊美的哑巴，爷还没见过，不介意拿你试试……”
陶云珠的心不由提起，幸而未等她开口，陶子陆便安静了下来。
虽只被劫走不到五天，但陶子陆实在太知道眼前的人是个疯子，说过什么，就真的做得出来！
“嗯不错，看来陶家人都很识时务……”董崇明仿似赞赏般点点头。
韩稷的目光落在黑罩男子身上。
当初两家定亲后，韩稷与陶家同辈的儿郎都曾见过，虽陶家男儿个个姿容不凡，但陶子陆除了长得好，性子活跃，人也风趣。当日，韩稷与他说的话格外多些，印象也更深。
故虽此刻看不见面罩下的脸，但他还是通过身形和腔音认出了这就是陶子陆。
韩稷眸色冷静，正思索间……
石桌之下，一只冰凉、柔软、带着细微颤抖的手，极其隐秘地、迅速地探了过来，轻轻触到了韩稷放在膝上的手！
女子的手指极软，在他掌心划出微微痒意，他不由僵住，忍住了握住这双手的冲动。
就在董崇明说完话转身前，一笔一划的六个字刚好写完。
“欲杀裴，望告之……”
韩稷手倏然握紧，掌心滚烫。
还有一瞬，眼底掠过了不易察觉的妒意。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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