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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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董崇明摆手。
陶子陆被拖了下去，院门再次打开。两名壮汉抬着一副简陋的担架进来，上面的人未被蒙面，双目紧阖，表情痛苦，只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正是陶行重。
陶云珠猛地站起，想要近前，却被董崇明的护卫挡住。
“陶小姐，急什么？”
董崇明缓步跟在她后面，示意手下将人抬走，“令伯父只是腿上受了点小伤，大夫医治时给他用了麻沸散，药劲未过罢了。人你见到了，活的。你答应我的事，是不是也该兑现了？”
说完，目光意有所指地扫向韩稷。
陶云珠明白他什么意思，深吸了口气，转身看向韩稷：“韩公子，今日有劳你相助，云珠感激不尽。但……陶府如今已是是非之地，我便不久留你了。”
韩稷清楚，这也是董崇明的条件之一。此外，方才陶云珠在他手心写字，是想让他传递消息出去，哪怕凭这点，她所言的让他走，也是真心的。
韩稷沉默片刻，终是颔首：“好，那你好好保重自己，我先走了。”
见韩稷就这样离开，董崇明有些意外，看着对方的背影，不由开口：“看来这韩公子对我很放心呢，走得还挺干脆？”
陶云珠不想令其起疑，于是道：“他留下有用吗？不过是多一个被你关起来的人。”
董崇明笑得意味深长：“陶小姐看事倒是准，就不知看人……准不准了？”
“二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怎么，陶小姐已经迫不及待了？”
陶云珠回过头：“急的恐怕不是我，是二公子罢？”
“陶小姐倒不必套我的话……”
董崇明哂笑，“放心，本就没打算瞒你。如今该留的都留下了，不该留的也走了，正好也该与陶小姐细谈谈‘我们’的计划了。”
顿了顿，又状似随意地补充道：“对了陶小姐，应当不需要我提醒你，如果裴晏不来，你会是什么下场罢？”
陶云珠呼吸一窒，没有说话。
“所以，陶小姐帮忙……可得尽心才是。”董崇明声音转冷。
沉默片刻，陶云珠终于抬头：“你是想在这府里设陷阱？”
“有趣，没想到已经被陶小姐猜到了？”
“二公子在我府里放这么多人，总不会真是来保护我的。”
陶云珠的心沉下来，大概能猜到董崇明为何选她这里……若在外面，要么裴晏的警惕会高，要么不好布置人手，想来想去，只有她这里最合适。
董崇明需要一个……能令裴晏放低戒备的地方。
“好，既然陶小姐这么聪明，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明日起，令伯父回了江阴，韩公子频频出入陶府、甚至流连至夜深的消息……自会‘不胫而走’，传入裴晏耳中。为了‘我们的’大业，陶小姐想必不介意牺牲些许闺阁清誉吧？”
陶云珠蹙眉：“你确定你这样引得到人？”
董崇明笑：“这便是陶小姐不了解男人了。男人的占有欲，远远超过你的想象……想让他来上门找你，相信我，这绝对是最好的办法。”
“我想，你可能高估了我的分量，如你所言，裴晏或许会被激起……所谓男人的占有欲，但这未必足以让他主动找我。而且，他知我有求于他，为了父亲的安危，绝不会轻易开罪他，你行事如此赤.裸，反而易让他觉得反常。”
最后一句话落，董崇明神色终于认真起来，似在考虑……
“二公子先慢慢想，想到了再来告诉我，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先告退了。”
“慢着！”
董崇明却突然叫住她，“差点中了陶小姐你的诡计……”
“二公子何意？我不明白。”
“据我所知，韩稷来江宁，并非空手，而是带着京中某位大人的手书。在本公子插手之前，令伯父便已与韩稷在寻别的门路。如此说来，陶小姐与韩稷亲近，岂非在情理之中？”董崇明目光锐利。
陶云珠回头，没想到他会知道虞尚书的事？
董崇明将她的疑惑尽收眼底，毫不遮掩：“陶小姐可能不清楚，家父在京中也是有许多‘严党’好友的。”
陶云珠意识到，这是个极为难缠的人。
“你不想我散播这些话，是怕裴晏真的会来吧？他可不像眼里能揉沙子的人……况且，你这府邸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路顺得很。”
陶云珠想起上次见面，董崇明曾跟踪她，被裴晏发现拦截的事。
“随二公子怎么想。”
陶云珠垂睫，如果韩稷将信送到，裴晏知道了这是个陷阱，什么理由都无所谓了，因为裴晏根本不会来。她方才那样说，不过为给韩稷多拖延些送信的时间，“我只是劝你做好，裴晏不会来的准备。”
谁知董崇明竟笑了：“陶小姐说的有道理，本公子也觉得，我们还得再准备上一样东西……”
说着让人抬上纸砚。
石桌上，风吹动宣纸，沙沙作响。
董崇明盯着她，丝毫没有商量的语气：“陶小姐，我来说，你来写。”
见陶云珠未动，又道：“少写几个字，我就从令兄的手上砍几根手指送你……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陶云珠喉腔哽住，被迫拿起笔。
“近日身体欠安，不便出门，蒙君怜惜，未有责怪。谨拟初八戌时正刻，欲于府中邀大人月下一聚，伏望移驾，静候君音。”
董崇明说完，踱步上前，拿起了信。
看过之后，扔到了地上。
“陶小姐手要是抖的厉害，可需本公子帮你暖暖？”转刻，人走至近前，挑衅又不屑地看了眼她的手。
陶云珠退后几步，长睫微颤，她刚不过是字故意写得浮了些，便被董崇明察觉，看来，这封信没有那么好蒙混过关。
“方才心绪不宁，我重写一封。”
陶云珠低头提笔。
这次，刚写一半，又被董崇明撕碎，“陶小姐喜欢矫枉过正啊？可惜本公子很没有耐心，你若再听不懂话，本公子不介意，今天晚上好好‘手把手’地教一教你……”
陶云珠身体冰凉，握笔的手攥紧又松开，董崇明站在一旁，目光冷冷盯着她，“别想玩什么花样，裴晏如果不来，我第一个杀你。”
这次顿了片刻，陶云珠方下笔。
信写好。
董崇明看了两遍，没看出问题，才指了指白芨：“你去送信。”
白芨一抖。
“记好，信送到门口就走，一句不可多言，若你敢有半点别的心思，我保证你回来看见的，就是你家小姐的尸体了……”
白芨忙小心翼翼应是。
还未及陶云珠开口，董崇明已命手下将人押去了别处。
“今晚，就劳请陶小姐自己照顾自己了……”临走之前，又交代了一句，才心情颇好地往亭外走去。
陶云珠眼看着他没有出府，转进了客厢，一时神经绷紧。其实想想也知，如果董崇明要在陶府设陷阱，以备万全，定不会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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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路上。
车轿摇晃，韩稷闭着眼，脊背挺直，面容平静，唯有搁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泄露了他不那么平静的内心。
方才被陶云珠写过字的手掌，依旧滚烫。
那六个字，整晚都在他脑中辗转，久久无法平息。她到底知不知道，如果告诉裴晏，会有什么后果？
让董崇明发现，会杀了她的。
她竟将自己的安危，放在了裴晏之后？宁愿冒这样大的风险，也要将消息传给他？
可明明，他才是先来的那个。
他以为自己不会嫉妒。
但原来不是。
从小到大，他习惯了所有人理所当然的爱，这是第一次，他成了不被爱的那个，原来这种感觉，如此酸涩。
不送信，裴晏也许会死。
送信，陶云珠可能不会活。
这个抉择对韩稷来说，并不难做。
他的底线只能让他做到，不会为了儿女情长，主动去害裴晏；但如果二选一，他的私心让他选择，对裴晏的送死袖手旁观。
他不想冒险去赌，裴晏得知后可能会做什么样的决定？自保？还是救人？也不想知道答案。
他只想确保有万全的把握，让她活下来。
陶行令供出了董世沼，即便陶家助董崇明杀了裴晏，又焉知其会轻易放过陶云珠？这世上，从来只有一命换一命，才是最稳妥的。
董世沼进去了，但董家其他人，还在外面。
他记得，都说董崇明是个孝顺的儿子……
很好，他喜欢孝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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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按府。
书房内烛火通明，裴晏正处理着白日的案卷，大部分涉及董家及其党羽的罪证。
董世沼人虽被他提审，但罪状在前，却一个字都未认，此事在京中，也引起了轩然大波。朝中严党不少，尾大不掉，皇帝也被这群人搅得颇头疼，只能来信催促他尽快拿齐每项罪名的核心物证，堵住那些人的口。
但这几日，总是看着看着，便觉一阵烦躁。
好像在等什么一样。
破雾见裴晏今晚第二次阴沉着脸，突然放下案卷，不知何意，略作踌躇，还是开了口。
“大人，属下有一事禀报。”
“讲。”
裴晏手按眉心，声线仍沉着。
“近来，大人让属下盯着江宁官场私下里的动静，属下确实发现一事。董世沼被提审后，江宁有许多官员都开始坐不住，有暗地与京中联系的、有每日不敢出门的、还有忙着四下交际，着急解决儿女婚事的，最夸张的是江宁分巡道白善守，一天之内，四个儿女的婚事全许了出去……甚至，还打过韩琮之子韩稷的主意。”
“哼，病急乱投医。”
裴晏显然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嗤笑了声，沉默片刻，又道，“韩稷？此人最近在做什么……”
“回大人，据属下所知，近日江宁有不少官员，在得知其到了此地，都想借机拉拢韩家，还有为其牵手亲事的，意欲与韩琮结为儿女亲家的不止一人，但韩稷都婉拒了，倒是一直在为陶小姐的事奔波……最近几日，还有传言，说……说是韩陶两家有重修旧好之意，属下去核实了，二人近日确实在陶府见过，但传言，多有言过其实之处……”
话落，裴晏蓦地抬眸，目如鹰视。
破雾被盯得脊背发汗。
这些事，他本不打算上禀，但每日伴在裴晏身侧，破雾心知自家主子还是放不下陶小姐。
自从上次陶小姐失约后，至今已有十多天了，主子这期间虽未再提起过人，但心情一直极差。
奇怪的是，陶小姐那边也一直没有动静。他们派出去的人，之前都被遣了回来，只知陶小姐那位大伯父对她管得颇严，就连陈妈妈也被看得极紧。可既能去见杜万豪，就说明也不是完全无法出门。
再者，近日在街上，有人曾看到过陶小姐与韩稷一起……
破雾不敢说太多，只敢点到为止。
裴晏眸冷冷沉着，并未开口。
想来之前每次，都是被迫来见他的。所以这次有了新的‘救星’，他故意按兵不动，人就再未出现过了。
“笃笃…”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乘风略显激动的声音从外传进：“大人，陶小姐来信！”
屋内静了一瞬。
裴晏皱眉冷哼，很想说扔出去。
但屏气压抑许久，最后到底只说了句——
“进！”
乘风嘴角扬着，快步上前，呈上了一封素筏：“大人，这是陶府刚遣人送来的，送信的是陶小姐的贴身侍女白芨，但她好像还有事，放下信就走了，门口侍卫也未多问，只立即让人传了信进来！”
裴晏幽幽看他，不说话。
乘风心里一时毛毛的，扬起的嘴角不禁又压了下去。
“一封信，你高兴什么？”裴晏扯唇，说是责问，但语气倒更像自嘲。
乘风忙低头：“属下不敢！”
“有点出息。”
裴晏淡淡开口，拆了信。
内容很简单。
但，这还是裴晏第一次收到陶云珠的信，还是封邀约信。
裴晏的目光却盯在‘身体欠安’四个字上，眉峰蹙起，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懊悔。
他个大男人，有时计较那许多干什么？
收起信，裴晏开口：“明日去一趟陶府。”
语气明显好了许多。
一时间，乘风破雾面面相觑，只好接下话：“是大人！”
二人一个释然一个拧眉，正要齐步出去，却听身后，裴晏倏又道了句——
“等等……”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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