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贼喊捉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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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浓湿的就像霜巨人的吐息。
黑夜与海浪让一切都过于诡异。
伊内斯飞了很久才嗅到深海主的味道，加速追上去前，悲凉的哭喊停下他的动作。
“是海妖吗？”他没有犹豫，选择先去救下这些可怜蛋。
果不其然，七八位海妖无精打采地蜷缩在小船上，复杂的魔法阵困住了他们——不知是谁的杰作。
瞧海妖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伊内斯气的胸闷。
他咳嗽一下，学着伽瑟尔的模样冷下脸，脚尖点在船尾，扫视一圈。
这些海妖年纪很小，尾鳍甚至都还没有进化好。也许是被伊内斯的愤怒吓到，他们一动不动抱在一起。
伊内斯冷哼，格外嫌弃地说：“人类组成贵族与教廷，无情夺走所有土地。你们拥有大海，却不拼尽权力守护它，甚至被该死的魔法师困在这里。”
闪电划过天空，照亮魅魔拧起的眉毛。
“等着吧，再这样下去，人类迟早夺走你们的海！”
海妖们没有说话，最年幼的那一只眼睛很亮，紧紧盯着伊内斯，觉得对方边碎碎念边破坏魔法阵的样子，真是酷极了！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魔法阵正巧被解开，发出夺目的金色光芒。
伊内斯的影子映到身后的浓雾上，显得格外大。
一只带着犄角、凶巴巴的魅魔。
“走了。”伊内斯气鼓鼓飞走。
他倒是挺满意自己的表现，毕竟对于被压迫惯了的海妖来说，温柔劝他们崛起，是一点效果不会有的，倒不如吓吓他们。
船上过了很久才有呼吸声，不知道哪一只说：“天……呐。”
“他有角！”海妖的声音很尖锐，“你们看到了吗？比珊瑚小几倍的角！”
“噢是的太可爱了。”小海妖双手合十，憧憬说：“他真漂亮，也很强大。”
“或许，我们可以追随他。”
没人吭声，只剩兴奋的鱼尾拍打在船上。
伊内斯越往前飞，雾气就越浓。
海面上浮了一些奇怪的建筑碎片，它们来自海底，也许属于《海底之城》。
“等下。”伊内斯停下翅膀，看向远处雪山的影子。
山顶积雪被气流吹开，被海风卷着扑面而来，那气流来自刚刚苏醒的霜巨人。
庞大顶天的影子扶山站起，发出烦躁的吼叫。它在警告某人滚远一些。
伊内斯脸色难看起来。
因为此刻，在雪山悬崖之下，深海主站在海浪上，一动不动直视霜巨人。
深海主露出的皮肤已经结了一层霜。
“真够莽的！”伊内斯咬着牙，强忍住翅膀疼痛，迅速朝雪山飞去。
也许因为雪山的背面有一个神秘巨人国度，霜巨人才扮演守卫的角色，不允许任何船只与生物靠近。
深海主一定是误入，才惊醒了它。
虽然伊内斯相信深海主的能力，可霜巨人的嘶吼能将生物变成冰尸，极其难躲避。
深海主制造的海浪，顺着悬崖冲击而上，而霜巨人气愤地挥起拳头，同时大大张开嘴。
“不行！”
电光火石间，伊内斯的脑海里想了很多。
比如碎冰里的女巫尸体，比如嘎吱摇晃的火刑架，比如不见阳光的地底侏儒。
反抗的火苗太好熄灭了，天劫带来的生物是黑暗种族的希望，伊内斯坚信这件事。
他奋力向上飞，在深海主顺利避开第一次攻击的时候，使出全身的力气攥住霜巨人的意识。
虽然只是短暂的控制，却让伊内斯瞬间脱力，直直向下坠落。
模糊的视线里，强大敏捷的深海主抓住机会，海浪重重将霜巨人甩到极其远的地方，发出巨大的声响。
“扑通。”
伊内斯掉在海里，彻底失去意识。
在漩涡打转的五艘船只一阵摇晃，沉睡的朝圣者们潮水一般涌到甲板上。
彻夜未眠的主教从房间走出来，皱起眉看向极其遥远的雪山。
“光明神在上。”主教痛苦地沉吟，“一定是天劫带来的生物，他竟然能伤到霜巨人。”
神子不受他的控制、朝圣者被迫停在天劫里，一切都极其不顺利。
他是负责比肯城的主教，今年刚刚成为一位尊贵的大魔法师，有幸获得护送神子到达圣石岛的任务。
只要完成朝圣，他就能跟随伽瑟尔一起去往圣约翰，学习更多的魔法。
只是现在，一切发展都超出预期。
这么想着，主教黑着脸去找寻赫德森，甚至萌生了扶持赫德森的想法。
刚惊醒的赫德森被直接带到船长室。
“什么？圣石可以祝福两人吗？”赫德森惊喜万分，“我，我当然愿意！”
“前提是你的双手不沾鲜血，当然，这一定是多余的嘱咐。”
赫德森视线闪躲，“当然。”
主教重重叹气，不停在心中说服自己。
这不代表他背叛光明神。
“发生什么了？”对话被吵闹打断，主教探头往下看，正看到争夺一碗汤的朝圣者。
主教皱起眉，急匆匆往下跑。
一锅不知名的汤。
约翰擦掉嘴边的汤汁放下碗，惊喜地大喊：“我的气喘好了！”
天知道这些海雾有多诡异，停留越久，呼吸就越不通畅。
但这锅挂在火刑架的汤让一切恢复正常。
“光明神在上，是哪位尊敬的草药师为我们做了这些！”
主教觉得奇怪，吟唱着就想把这锅汤丢到海里。
慢悠悠的几个音节制止住了他的动作——
海风吹过伽瑟尔的金发，他站在四楼微笑说：“停下你粗鲁的行为。”
“好的，神子。”憋得太久，主教涨红脸说。
小小的孤岛上，伊内斯慢慢转醒，他的犄角一阵疼痛，很久才缓过来。
环视一圈，除了远处船只的灯光，周围只有月光。
看不见深海主。
“你在吗？”伊内斯委屈地坐在地面，带着哭腔说：“别把我丢在这，我的翅膀好痛。拖住霜巨人也用光了我的力气。”
没有回声。
“别把我丢在这。”伊内斯不由蜷缩起来，把角埋在膝盖里，泡在海水里的脚趾已经发白。
他在抽噎，不是魅魔的幻术与演技。
泥沙被踩的陷下。
意识到深海主来了，伊内斯哭的更大声。
他肿着眼抬头，飞速埋怨说：“我给你送治疗伤口的药，你挑衅霜巨人我去帮你，你却丢下我！”
法林在伊内斯的理直气壮下不知所措。
他发出短促尴尬的音节，站在魅魔的面前，第一次产生内疚的感觉。
浑身肌肉紧张绷起，法林抬起手，递出一只深蓝色的鱼，“我的伤已经好了。你吃掉它。”
活蹦乱跳的活鱼，鳞片散发出淡淡腥味。
伊内斯不哭了，他挪到深海主脚下坐着，熟练抱住他强壮的小腿，逮着一口肉用力咬下去，“没伤口也得有！”
唇松开，法林的腿肚子上多了一圈红色牙印。
咬完，伊内斯抬头可怜巴巴说：“我好累，帮我挠挠角，那我就原谅你。”
脱力后的犄角有些凉，紧紧压在法林的膝盖上。
哗啦。
海浪拍打上来。
法林蹲下身，把委屈到极点的魅魔拎开。
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对角上。
比皮革坚硬，比榆木柔软。
那是什么手感？
法林连着吞咽几下，一点一点地靠进那对犄角，最终顺从心意，用拇指捏住了犄角顶端。
那一瞬间，两人同时悸动。
伊内斯扬起下巴喘息出声，浑身发抖地坐在地上。
而法林因为触碰到魅魔的犄角，顺利看到伊内斯使用牛血草之前的相貌——活泼、魅惑，紫罗兰的眸子时时刻刻带着湿润的乖顺。
法林的拇指缓慢摩挲，冰冷的心脏也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从犄角略尖的顶端滑到根部，指尖挑过柔顺的发丝，在根部打转。
作为一位掌控海洋的深海之主，法林却没有尝过奶酪和蜂蜜的味道。但他觉得，就像伊内斯说的那样，这对小小的角一定比它们迷人。
真让人上瘾，法林这么想着。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伊内斯的眼睛悄悄露出一条缝。
顺着犄角，他深呼一口气，将自己最不愿回想的记忆，以及那时候的绝望痛苦一起传递过去。
法林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是一个静谧和平的小镇，时常有律师们匆匆路过，为刚成年的魅魔办理召唤契约书以及上岗证。
伊内斯拎着一串葡萄，确认魅魔幼童培训课完成，才慢吞吞往小镇走。
他在镇子口碰上了母亲。
她往伊内斯手心塞了一枚金币，叫他去面包店，尽情吃些柔软的面包。
伊内斯高兴地晃晃巴掌大的翅膀，亲了下母亲，随后冲到面包师协会的店铺。
再回来时，小镇已经被火海吞噬。
骑士团的马匹留下清晰的蹄印。
灰扑扑的姐姐将伊内斯塞入马车，叫他好好活下去。
火燃的黑烟指向天空。被草垛和雪遮住的伊内斯看到，大群的朝圣者涌来，对着黑烟跪下祈祷，高声赞美光明神。
镇子是朝圣必经之路，它的消失是所有贵族与教士的愿望。
而这个愿望，被骑士实现。
伊内斯正在掉眼泪，诧异于自己突然被深海主拥入怀中。
法林的皮肤很凉。
伊内斯的角在法林手心蹭了蹭，他轻声说：“就像你见到的那样，我是一只魅魔。”
“是的，我欺骗朝圣者，坐着教廷的船到达这里。别说我虚伪好吗？我想破坏圣石，我想杀死神子，我想让所谓的‘黑暗种族’重新拥有土地和权力。”
法林站起身，手从伊内斯的犄角上挪开。
他看向海的边界，发丝随着风暴飞舞。他说：“我明白了，你希望我和你一起离开。”
伊内斯可怜巴巴地坐着，自责地咬自己的小臂，嘟囔说：“好自私的伊内斯。”
法林再次把鱼递出去，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表情，“吃掉它。”
深海主完全不打算深入聊教廷和伊内斯想聊的。
看着伊内斯边哭边生吃完一整条鱼，法林闭上眼感受海风流向，平静叙述：“曾有一只丛林探险队，他们到达河流尽头后碰见神迹，人类为了争夺神迹宝物爆发了战争。船、宝物、尸体顺流而下堆在海底，成为一座城市。城市压着尸体，尸体压着宝物。”
“你是要在这里护住宝物吗？如果它被别人得到，会引发很大的矛盾，是吗？”伊内斯问。
深海主轻笑，“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明白了。”伊内斯倔强地自己爬起来，拍拍泥沙，低垂头沮丧说：“送我回去吧，我不会再产生我们是朋友、希望和你一起冒险旅行的幻想了。”
知道深海主还要说什么，伊内斯打断他，笑容十分勉强，“送我回去，求求你，别再说了。”
漫长的沉默。
这一次坐在浪头，伊内斯没有再回头。
他遥望亮着光的船只，悄悄地弯起嘴角。
放弃？
怎么可能。
深海主拥有海域，海面发生的任何事都在他的感知之内。
伊内斯想赌。
赌赢了，他不仅能得到深海主，更能得到原本被赫德森夺走的宝物。
魅魔收起翅膀，惬意地晒着月光。
上了船，这次的伊内斯直奔房间而去。
他将伯爵侄子的袖扣放在门口，又把几本晦涩难懂的书藏在枕头底下。
做完这些，他安心睡去。
第二天，果不其然狂热信徒蜂拥而至，围在二楼，强盗一般把迷茫的伊内斯拉出来。
“该死，伯爵侄子一定是被他杀掉的。搜他的房间！”
魁梧的约翰大步走进房间，把伊内斯推到边上，随后掀开枕头，粗鲁地翻阅，“天哪！”
他嚷嚷：“这些是恶魔的语言吗？我们的船上有一位恶魔！是他带来的天劫，让可怜的赫德森努力都白费！”
伊内斯无辜地祈求他们：“不是的！那是古文字，不是恶魔的语言！”
“那你怎么解释门口的纽扣！”有人无情反驳。
“他想强迫我！”伊内斯哭喊说：“我把他赶走就自己睡了，我不知道伯爵侄子怎么了。求求你们，别这样说我。”
无处泄愤的朝圣者终于找到宣泄口，他们不顾伊内斯说些什么，只想把这位捣乱的恶魔送上火刑架。
“强迫？他是一位贵族，请你瞧瞧自己的衣服。贫穷饥饿让你堕落为魔鬼，你一定是杀了他，好偷取一些金币。”
“杀死恶魔！赶走天劫！”
伊内斯的哭喊十分无力苍白。
他的手被麻绳捆住，吊在火刑架的横杆上。
曾经关心过伊内斯的海员有些犹豫阻止，“我们再听他说说话。”
“不会有错的！”约翰暴躁地抱起木柴，“昨天这家伙还在可怜女巫！”
围观者倒吸一口冷气，烧死伊内斯的呼声更大。
这一切发生的很突然，蜂蜜般的晨光变的冰冷刺骨。
神职人员也没有料到事情是这样的走向。
伽瑟尔本面不改色听着老师的一遍遍劝说，突然，他抖抖耳尖，系起金发起身，直接向船下走。
赫德森早已被簇拥在甲板中间。
因为懂得预测天气，又不像神子那般难以接近，朝圣者们十分信任赫德森的话。
约翰看赫德森不阻止，底气更足。
他一把脱掉伊内斯的鞋子，好叫火焰等下直接灼烧恶魔的脚心。
伊内斯被吊在空中，他委屈说：“我只是一位爱好草药、喜欢阅读古书的药剂师。昨晚我为大家熬了汤，我们都是光明神的子民，没有人是恶魔！”
气氛有一瞬的怪异。
那锅汤竟然是伊内斯做的。
海员连忙说：“他是个乖孩子，你们弄疼他了，快把他放下来！”
约翰扭头看赫德森，结巴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赫德森扬起头，被伊内斯的漂亮脸蛋弄得心烦。他微笑着说：“我想，恶魔才懂得熬制那样有效的汤。”
“说的没错！”
想通了的朝圣者爆发欢呼，他们一起去催促主教吟唱咒语，用火焰烧死那位恶魔。
伊内斯眼泪都要哭干。
他无力地垂着头，等待刑罚开始。
突然，细微的哗啦水声让伊内斯偷偷看过去，随后，他露出无语的表情——几颗脑袋浮出水面，竟然是昨晚救下的海妖。
他们同样愤怒，随时准备冲上船，救下他们追随的魅魔。
伊内斯不耐地瞪了眼海妖，示意他们赶紧地离开。
别坏了他的计划。
“别伤害我。”伊内斯再次摇头哭说，顺便偷偷看远方，想知道深海主来了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贼喊捉贼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