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招惹反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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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内斯用枕头蒙住头，“哈里顿神父曾经告诉我，有些东西就像是斋戒期间的热血动物，越想，只会越痛苦。”
“你想我会痛苦吗？”
“想你，就像硬要教光明神信徒绘制恶魔召唤阵。”
“我不是信徒。”
“但我是魅魔。”
伊内斯缓慢露出头，睫毛潮湿耷拉着。
他虚弱地撑起身子，压低声音埋怨：“是的，我阴险狡诈，用演技骗过信徒，假装为无辜的朝圣者。但我也会渴望向一个人袒露所有心情。如果你再次出现，我会抱有不该有的幻想，认为你会与我一起冒险。”
法林焦躁起来。
他用指关节挑起伊内斯的下巴，“我不太明白。”
伊内斯眨眼，示意法林说下去。
“我可以轻易覆灭这五艘船，如果你怨恨光明、骑士，为什么不更加主动地靠近我，直接要求我的帮助。”
伊内斯有些语塞。
实际上，他已经主动到不能更主动。
如果还有余地，那一定是因为一开始深海主没穿衣服。
但法林的发言在伊内斯看来，有着令人满意的邪恶——法林在乎的不是对错善恶，而是他和谁在同一战线。
伊内斯躲开法林的手，强行逼自己沮丧，“我是想靠近你，但自由是每个人的权利。”
“看着我。”法林说。
作为主宰海洋的存在，他心跳莫名有些快。
伊内斯望进那对幽蓝的眼睛。
某个时刻，他的魔力忽然躁动起来。
房间内的水汽扭曲重叠，魔力从伊内斯体内飞出，逐渐汇成鸢尾花颜色的复杂图案。
伊内斯的太阳穴发胀，突然的晕眩叫大脑空白。
声音在退去，视线模糊成浓白一片。
那时候，不属于尤弥尔大陆的鸟啼、桨帆船碰上热带林叶的簌簌声响起。
星空璀璨，船只顺着湍急的水流向下，直到撞上直指天空的人形巨石。
巨石的手心藏着一颗深蓝圆珠。
这是神的遗迹。
人们跑下船，疯了一样把指甲嵌入硬石向上爬，希望第一个取到圆珠。
他们在争夺它，战争因此爆发，尸体流入海中。
王国沉默寡言的男孩被献祭丢入河流。
伊内斯看到男孩站在深海，他捡起圆珠，自此掌控了整片海域。
随着图案消失，幻觉潮水般褪去，伊内斯脱力地喘气。
犄角在隐隐发热。
“你在窥探我。”法林的气息紊乱，却没有愤怒。
“不……”伊内斯按住头，“不是的。”
虽说有犄角的魅魔总有些奇奇怪怪的能力，但伊内斯不认为自己强大到可以旁观王国的岁月。
敲门声打断气氛怪异的对峙。
一群朝圣者跟在布斯曼神父身后。
刚煮的燕麦粥展现这些人的诚意。
伊内斯忍住头痛去看深海主，担忧天劫异族被认出来。
但是法林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攻击船只时海浪遮挡住了法林的相貌，此时他带着十分耀眼的英俊，穿着粗剪裁的衣物与金属扣长靴——不知从哪一艘幽灵船搜出来的。
“您是？”布斯曼神父问。
法林随意地坐在木凳上，“伊内斯的朋友。”
没人怀疑。
伊内斯心不在焉地接过燕麦粥。
“你的手很凉。”神父担忧地说。
“我没事。”伊内斯笑容勉强。
其实他的血液已经冻结。
刚刚的几秒，伊内斯见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运转。
实际上，自法林掌控大海后，王国早已无人靠近远海。
可海底的尸体还在源源不断地堆积。
除了法林，不会有人有那样的力量。这意味着，深海主可能远比他想象中危险嗜血。
这是……非常棘手的事情。
掩盖心慌，伊内斯颤手将燕麦粥塞入口中。
他偷偷瞧法林，正撞上深海主兴趣颇浓的打量，紧密的注视从帽子滑到嘴唇，再到伊内斯不停发抖的手指头。
别看了，伊内斯心里哀嚎。
布斯曼拿过空碗，示意所有人离开房间。
当然，包括法林。
伊内斯欲言又止，思索是否阻止神父这样危险的行为。
万幸法林心情颇好，对着伊内斯微微一笑就走出了房舱。
“神父。”伊内斯很乖巧。
窗外碎雪飞舞，布斯曼双手合十站在窗前，“船就快靠泊了。实际上，伊内斯。”
“神父，我在听。”
“你知道的，因为海法人经常在比肯城偷喝酒，来到比肯城的魔法师很少。现在伯爵侄子死在海上，我们的处境将更加困难。”
“我本想与赫德森说说我们的情况。”布斯曼耸肩，“毕竟主教格外关照他。”
“可坦白说，我认为你才是被光明神偏爱的孩子，船上的朝圣者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会为你写推荐信，让你进入学院学习，你愿意吗？”
这话叫伊内斯惊喜，毕竟每年，每个城市的教会只能推荐一人。
“当然。”伊内斯握住布斯曼神父的手，立马领悟话外音，“有机会的话，我会向大主教说明情况，让他重视起比肯城的。”
单纯的神父布斯曼擦掉眼泪，“谢谢。”
打开房舱的门，湿冷的空气涌入。
冰川环绕的圣石岛越来越近，裹着女巫尸体的碎冰时不时撞上船只。
伊内斯哈出水雾，缩起身体站在船尾，显得迷茫而沮丧。
法林是沾满鲜血的存在，这个认知叫伊内斯后怕。
看样子，法林已经决定跟着他离开大海。
接下来面临的问题是，赫德森是否会认出法林，如果选择提前杀死赫德森的话，又该怎么获得下一处天劫的信息？
他又为什么能窥见法林的过去？
“到底为什么。”伊内斯抓狂地挠头。
“为什么什么？”
伽瑟尔的声音响起。
“呃。”伊内斯诧异地回头，情话脱口而出，“为什么您叫我如此着迷。”
“也许是吧。”伽瑟尔微笑，干净的指头靠近伊内斯。
伊内斯急忙躲开，“神子？”
“是一枚鳞片。”伽瑟尔的手从伊内斯帽檐撤离，两指尖夹着眼熟的的深蓝色鳞片。
边缘锐利，半透明，在照射下会闪耀琉璃色彩。
“一枚来自天劫的鳞片。”
伽瑟尔用的是陈述句。
伊内斯咽下紧张，强作从容地将发丝绕到耳后，夸赞说：“不得不承认，它很漂亮。”
“你也很漂亮。”伽瑟尔十分温柔。
这样笃定的夸赞来自神子，伊内斯倒吸一口冷气。
可细细看去，神子的神情只有坦然，没有一丝一毫暧昧暗示。这让伊内斯略受挫。
见伽瑟尔收回鳞片，伊内斯有个念头——回忆刚才的感觉，试着窥探伽瑟尔。
他悄悄释放魔力，明面上用挑逗性的情话转移伽瑟尔的注意。
“当我坠入深海的时候，我只遗憾没有多与你说说话。”伊内斯的指尖蹦到伽瑟尔的手背。
伽瑟尔食指动了动，“你该遗憾连一句咒语都不会。”
“我会做汤不是吗？”伊内斯向前倒，哈出的白气落在伽瑟尔的下巴，“神子，不是每一个人都渴望吟唱高级魔法。”
鸢尾花的紫色逐渐漂浮在半空。
伽瑟尔垂着眼没有躲避，他发出尾音缱绻的音节，“嗯？”
伊内斯的双眼浮现朦胧水汽，他的指头滑到伽瑟尔的下唇，“光明神让人们坦诚。所以我会说，我不渴望高级魔法，但渴望您。”
这句话说完，召唤阵的符号出现在伽瑟尔后背。
伽瑟尔感受到什么，有转身回头的趋势。
伊内斯急忙前扑，用柔软的嘴唇停止对方的动作。
船越行越远，让海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面对伊内斯的唇瓣，伽瑟尔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他微微抬起眼，看到不远处的法林。
两人视线在半空碰撞。
法林斜靠桅杆，不停敲击甲板的长靴昭示他的烦躁。
也许是在犹豫该不该过来。
伽瑟尔浅浅一笑，然后主动启唇，轻轻用舌尖碰了下伊内斯的下齿。
正沉浸于寻找正确图案的伊内斯惊喘一声。
伽瑟尔撤离，风度翩翩地为伊内斯扣好衣领，“登岛前骑士团会到达，要做什么，可以快一些。”
说完，他转身离去。
“……”伊内斯咬牙切齿戴好帽子。
他确信神子没有认出他魅魔的身份。
可该死的，伽瑟尔怎么知道他放走海妖以及忌惮骑士。
神子有着可怕的直觉，以及极度恶劣自我的个性。伊内斯可以确定。
走到船的前半截，伽瑟尔被主教拦下。
赫德森从主教后背走出，胆怯说：“神子……”
“天劫的结束是因为伊内斯，这件事很难让你接受吗？”伽瑟尔对着赫德森微笑，“收起那样的表情，很难看。”
说完，他走回房间。
主教不满地看了眼赫德森。
傍晚。
在简陋的餐桌边，伊内斯吃着约翰递来的苹果饼。
酥脆的外壳包裹烫口的果酱，一口就让他浑身舒展开。
亢奋的朝圣者围在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伊内斯聊天。在魅魔的引导下，他们把伯爵领土的教会、税收商贸、贵族秘事都剖析了清楚。
“赞美光明神。”海员习惯性说。
正在帮伊内斯切黑麦面包的法林停下动作，嘴唇动了两下，模仿着说：“赞美光明神。”
伊内斯一脚迅速踩在法林的脚尖，还碾了两下。
委屈扁嘴，伊内斯松开脚，撒娇说，“我还饿。”
他想通了。
在忍受没有领土与权力的痛苦面前，冒着生命危险驯服残酷的深海主不算什么。
他也不再在乎法林与伽瑟尔到底有什么关系，明确的事情是，他不会允许法林学习任何光明咒语。
法林的眉毛高高挑起，手上的动作却是极其自然，直接将另一片面包放在伊内斯手掌。
“噢。”盘发的贵族小姐黛兰双手托腮，“瞧你，像个贪吃的漂亮精灵。”
“如果妈妈见到你，一定会要求你做她的私人药剂师。”
闲下来的轮机长大笑，从口袋掏出几颗腌制橄榄递给伊内斯，“吃吧孩子，赞美光明神。”
伊内斯高兴地接过去。
很低的声音，法林再次喃喃自语，“赞美光明神……”
又是一脚踩上去。
伊内斯无辜地眨眨眼。
“嘿嘿。”他笑得没心没肺，“还要吃。”
法林一口气憋在心里。
在餐馆角落，几天前还风光无限的赫德森呆坐着。
他用一枚银币买了五杯啤酒喝着，时不时看一眼其乐融融的几人，看一眼跟着伊内斯行动的法林。
唯一翻盘的机会就在于圣石了。如果航行回到比肯城，他还是只会吸引动物，那他将没有任何筹码。
赫德森咽下啤酒，焦虑到极致。
吃完饭走出餐馆，海岸线已经逐渐能见到圣石岛的影子。
巨大的冰川雪山带来铺面的压迫感。
“等明早就能登岸了。”约翰重重吐气。
伊内斯疑惑，“可骑士团的船还没有来。”
“那些家伙就是这样，神神秘秘的。”
“我们会向骑士说出你的英雄故事。”约翰拍拍伊内斯的肩膀。
伊内斯耸肩笑笑。
等四周没有人，法林站在伊内斯身边，忽然开口说，“你和伽瑟尔在接吻。”
“噢。”伊内斯吐吐舌头，“你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法林静静盯着伊内斯。
过了很久，他挑衅一般说：“赞美光明神。”
伊内斯迅速踩他，“讨厌光明神。”
法林烦躁地对着大海挥了一下，几条可怜的水母被甩到空中。
“呃。”伊内斯指着一个方向，“你弄出来了一个人。”
风雪之中，一个湿漉漉的男人手捧珊瑚，被法林正巧从海底泄恨甩出来。
猝不及防的男人张开脚趾伸展蹼，在水面扑腾两下，惊恐万分地跳入水里。
伊内斯扯起嘴角，带着魅魔之力的残酷话语脱口而出，“跳出来。”
男人瞪着眼，不受自己控制地一跃而起。
几乎同时，法林耳尖颤了颤，锐利的视线扫到一边，“出来。”
甲板缓缓掀起一个口，黑暗中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黛兰尴尬地爬出来，拍拍裙子，“晚上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招惹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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