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局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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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下！你们都蹲那儿去！”一个身着警服的伶仃警察朝墙角的暖气片一指，大声冲顾初妄他们嚷嚷，“都蹲过去！一个个聋了吗？”
顾初妄向一个女警察要了医药箱，小心地处理着时柠边的手心的口子，把小警察的话当放屁，面无表情地白了眼警察。
“叮——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一点整。”高高挂着的表准点报时，时柠边拿眼睛轻轻扫了一圈。
真他妈势利。他不由心说。
几个小时前，时柠边有生以来第一次坐上警车，手上淌血，一帮兄弟“嘘寒问暖”，自觉得相当威风，直到顾初妄看见他骄傲抖腿的样子反手就给他后脑勺一巴掌，骂道：“我看你是少爷当久了，不知道疼，这多深一口子！还抖！抖个鸡毛！赶紧给我坐好别动！”
时柠边迅速缩了下脖子，前面开车的警察不耐烦回头吼道：“都安静点！”
顾初妄一边举着时柠边的手，以免他不小心碰到伤口，一边飘飘然瞥去，心里对这几位警察跟明镜似的。
后脑勺隐隐作痛。
刘暗他爸是局长，所以这帮势力眼警察一瞧见是刘暗惹事立马将两方的过错全怪罪到顾初妄身上，毕竟顾初妄以前可是局里的熟人。而那些被时柠边找来却没参与打架的人当然被赶回家，剩余的人被“请”到警察局喝茶水。
“刘暗那帮狗日呢？”纪小辉双手大力撸起袖子，露出打架时弄伤的小伤口，质问警察，“为什么他们不在这儿？我们还得蹲这蹲那，听你们这帮没功德的警察？！”
这地方属于一个小县城，所招来的警察秉持讨好上司、涨工资、升高官的思想，但也有很多好警察，比如那位给顾初妄拿医药箱，递去热水面包的女警察。
“你说谁呢？！”刚才那个伶仃男人气得直跺脚，要上前收拾收拾纪小辉，被女警察拦下。
“说的不就是你么！”她说，“你个警察对人家小孩好点——本来咱做的就是亏心事……”
纪小辉提了一大口气，准备大骂回去，被顾初妄一把拉住。只见顾初妄眼角下垂，低沉道：“别跟警察耍，老实呆着。”
“我！……”
坐在椅子上长达十几个小时一言不发的小休突然抬起头看他，目光平静又阴沉。眼下因失眠导致的青色突出明显，血丝布满白眼球的角落，脸颊恐怖地凹陷进去。
他此刻的状态非常像行尸走肉，身上有新伤愈合的痕迹，短发零散耳后额前，没有任何阿幺去世后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痛苦。这就让人很担心他受的刺激太大，马上就要自杀的情况。
顾初妄神情复杂地看过去，正好对上小休轻飘飘的眼神，他看见小休嘲笑地牵了下嘴角，胸腔微颤，接着又半死不活的闭上眼睛。
“……行吧。”纪小辉微不可见地一颤栗，乖巧坐回去，寥寥几个警察惊讶瞧着闭上了眼的顾初妄和小休。
小警察本来听到女警后半句就有点心虚，而他再听到顾初妄的话和看到小休的样子，心虚不已，掩饰地哼哼两声，声音显然底气不足，不再像之前那样跋扈，还时不时偷看过去。
闹剧告一段落，顾初妄为时柠边包扎好，便窝在一个软椅里，不舒服地眯觉。小休屏蔽一切外物，不受任何人打扰地坐在冰冷角落。其他人也都找好位置睡起觉来，等着警察的安排，但他们在等局长，一边等一边不忘夜间唠闲嗑。
“局长怎么还不来？这可是他儿子犯的事。”
“是呗，他儿子还在隔壁办公室睡硬沙发呢。”
原来他也关在这。顾初妄迷迷糊糊心说。微开眼角扫到小休无恙，又闭着眼摸索到时柠边衣角，这才放心睡下。
“你俩还不知道？”有人表示惊讶，悄悄说，“沪宁市来人了，听说是个市长级别的女官，咱市有头有脸的到处打听她消息，邀请她吃饭的全被拒绝，唯独咱局长……你说，这事能是咱瞎掺和的么？”
“市长级别？！”一位素面朝天、刚整理好档案捧着枸杞红枣水的女警察顺耳一听，不免低声惊呼，“我天，那咱局长不得屁颠屁颠陪人家吃饭，恨不得立马抱上这条粗大腿。”
这帮警察好像忘了屋里还牵扯一桩命案。
“可不——但有一点你们别误会，人家女市长可是一步一步爬上现在这个位置的，据说，是据说哈——她出轨的亿万富翁老公离了婚，儿子又被送偏远小县城，走到现在，没亲人照顾没背景加持，真是不容易啊……”
“唉——也不知道他儿子在哪个破烂小县城受苦，真是个苦命的孩儿啊。”
“呵——”
一声短促有力的冷笑从唐巷腔内发出，引得聊天的警察纷纷瞅去，皱眉看他，问：“你有什么事？”
唐巷摆了摆姿势，双腿交叠摆放，手肘轻搭在身后桌子上，看一帮弱智般挑眉冷笑，薄唇微开：“没，您继续聊。”
警察们撇撇嘴，转过身。
你们要是知道那个儿子现在正你们县城的警察局并且近在眼前，会不会觉得有些戏剧性？唐巷心说，不时害还瞥到时柠边身上。
时柠边失血过多，刚有点低血糖，脑袋昏昏沉沉，喝了几瓶糖水现在好多了，单手托下巴百无聊赖地听这些警察聊自己亲妈，恍然间，他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和母亲疏远到要从陌生人嘴里听到她近况的程度。
“……”
“所以说，老实看夜班，等局长回来吧——”说话那人把尾声拖得老长，懒洋洋打了个哈气，砸吧砸吧嘴，缓缓阖眼。
其他人见状，都窝回各自工位，贴着抱枕呼呼睡起来。
半夜三更，寥寥数盏台灯亮着，微弱的昏光透射过玻璃，依稀可见外面被声似呜咽的风刮得翻天覆地，光秃秃的树杈肆意扭动，黑影映在地面，像从地府钻出的恶鬼。
月亮时而探出头，时而缩脖躲闪，交替当中时间逐渐流逝，气温达到一天中最冷的时刻，软雪也成了硬渣，接连有力地击打门窗，给这静谧增加几分诡异。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所有人熟睡时响起。
顾初妄单手支着脑袋，缓慢睁开清醒无比的眼，透过指缝望小休，随后直起身走到他身边。
“有事？”小休感应到眼皮前亮度变黑，马上冰冷问。
顾初妄说：“跟我出来。”
“没力气动弹。”这几个字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说话的人就要嗝屁。
小休逐渐张开眼，脸上看似单纯无害，但在顾初妄眼里，足以让他吓愣。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我必须和你聊一下，保证你的安全。”
话音刚落，顾初妄不由分说地将小休拉扯走，开门踏进空无一人、黑魆魆只有尽头“安全通道”的标志上发出微微萤光的走廊，俩人跌跌撞撞走进厕所，门“嘭”的一声被顾初妄关严，之余还微颤着，可见顾初妄真生气了。
顾初妄靠着门，深吸口气说：“别憋着，大不了揍我一顿哭一场。”
小休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直挺挺地立在那儿，顾初妄不催，环胸靠墙，静静将视线汇聚成一条韧线，凝视小休的脸。
最后，小休实在熬不过他的耐心，再加上心疲累疺，开了金口：“怎么？怕我哪天半夜杀了你？”
他抬起头，而整个人已经翻了新，眉目神气间，多了几分不屑与嘲笑，从前唯命是从、懦弱无能的样子再不能从他身上找不到一丝影子。
顾初妄怔愣了下，绷带下的额头青筋突起，阵阵发痛，黯色地恍然大悟：这才是真正的管任休。
“我要让他一命抵一命！你不用在这里跟我装什么好人。”管任休声量不大，但字字诛顾初妄心，“你把我的刀拦下，这点现在想来我是得感谢你，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顾初妄被他说得心闷，气始终喘不上：“你太极端了……”
“是，我极端。我讨厌你始终把我看成一个废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为了你口中的‘担心我’不让时柠边告诉我阿幺其实有救——怎么？我说的话伤你心了？”
顾初妄气到手发抖，怒声呵道：“管任休！”
“刘暗要是蹲不了局子，我就和他一起下黄泉陪阿幺，你别再管……”
“陵云可还没死。”
小休蓦地一下没了音，像块冻僵的硬石，表情还没从刚才的愤面怒眉中缓过来，出现刹那的空白和茫然。
一时间俩人都冷静地闭嘴，以免再起争辩，半晌，小休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没死我也找不到他”就又恢复到埋头含胸。
顾初妄还要张嘴说些什么，就见小休抬手在他刚包扎好的伤口处抚摸了一下，重重叹气，说：“最近好好养伤，别操心我的事，我说的话你当放屁算了。”
随后，他侧身躲过顾初妄，推门出去。小休前脚刚踩出去，余光就瞥见抵着墙抽烟的时柠边，再一往下瞧，他脚下烟头已经堆了一个“小山”。
小休脚底稍微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当面走开，一句闲话也没留下，剩下的就让顾初妄去解释。
“咳……”时柠边看小休走远，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冲里面的顾初妄表示自己还在，搔鼻道，“人有三急……”
“说人话。”
“我想尿尿。”
“时儿逼。”
时柠边一时没听清是“事儿逼”还是“时儿逼”，只好憋着一口气，准备拉下裤链快速解决了自己这三急中的“一急”。
“欸！”顾初妄举步刚走，陡然想起件事，下一秒把头扭进门内，吓得时柠边当场一激灵。
“干嘛！？”时柠边没好气地骂他，“合着我上个厕所你也有意见，想参观参观？”
顾初妄被他噎了一下，语速飞快道：“你胳膊有伤，想问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把着——你别急我看出来你不需要我现在就滚。”
话音刚落，顾初妄卷着风跑出去，顺带将门关了上，时柠边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乐，稀里糊涂解决完。
而另一边，顾初妄左手胳膊与头同高搭在厕所不远处的墙上，脑袋放在胳膊上，上面顶着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
或许时柠边真有一种别致的法力，能让阴天的顾初妄瞬间放晴，这不，顾初妄正以此姿态挡脸偷笑，笑他自己好蠢，和……他好喜欢时柠边。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局子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