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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暴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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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藏匿于人群中,隐晦地搂腰掐肉,小动作一个接着一个。
时柠边低头看了眼顾初妄玩自己腰带的手,顿了一下,没说话。
“怎么不拍我手呢?”顾初妄明知故问。
时柠边揶揄地哼笑一声,不屑道:“你要想当街扒我裤子,我也拦不住啊。”
然后他看了看他,接着补了一句:“我又打不过你。”
“哟。”顾初妄感到惊奇,挑逗般冲他笑道,“小时同学以前不是打拳击的吗?”
时柠边往嘴里塞了个小丸子,舔干净嘴角的千岛酱,边嚼边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猜。”顾初妄弯腰凑过去,让他喂自己一个。
俩人走在街道中间,随人流闲逛,吃东西的时候也不会停下脚步挡住后面的行人。顾初妄刚要叼走小丸子,听见了杂乱的脚步和不满声。
原以为是乞讨的,毕竟这边很多这样的人,往地上一趴,脚边放着凄惨惨的音乐,走过一个人嗑一个头,嘴里还嘟囔着“行行好,行行好”。
顾初妄不想让时柠边看见这样的场面,囫囵吃掉,用双臂拢过时柠边,带他往道边走。
他问:“怎么了?”
“别看。”顾初妄想了下,怕他再善心泛滥,特意说道,“都是骗人的,有手有脚就是不愿意自己养活自己,成天招摇撞骗……”
时柠边抬头,当即注意到一个多次往他们方向偷瞄的人,那人脏兮兮的,离自己不到一米的距离。
他察觉不对劲,马上拽上顾初妄的胳膊。
可为时已晚,一股劲力从顾初妄后背方顶过来,随后他脑袋就狠狠撞上了时柠边的胸膛,顿时眼冒金星。
要没有时柠边挡着,恐怕他这会儿早头冲地,开瓢了。
“卧槽……”时柠边被撞得吃痛道。
顾初妄迅速回头,看见一个人转身的动作,看着像要跑。
“他是故意的。”时柠边单手揉阵痛的前胸,还不忘担心顾初妄,偏头查看他脑门,果然红了一片。他登时皱眉:“疼吗?有事吗?”
顾初妄没说话,他看着那人的脸,觉得熟悉,可他脸盲,一时间没想那么多,视线一转,那人左手后两个手指头看着异常怪异,骨头突出一截。
脑中突然一闪,眉间横生出两道沟壑,拔腿追出去。
时柠边看得一愣,连忙把手里吃完的纸盒准确无误地扔进垃圾箱,跟着他身后跑去。
“那人谁?!”时柠边侧身避开行人,大声问他。
顾初妄脸色紧绷,死死盯上那人狂奔的身影,一字一句地说:“我仇家。”
冲进人群里,造成短暂的混乱,连声道歉可是速度不减。
距离逐渐被拉进,眼看着近在咫尺,顾初妄扬手抽在那人后背,男子啪地一下摔地上,抬眼直接对上顾初妄充满杀气的眼神。
不由一颤。
顾初妄不由分说地扯着他领子往道边走,路人奇怪地看着他们,议论纷纷,瞧着顾初妄这副和平时截然不同的样子,时柠边担心的不止一点。
突然,他感觉自己一点都不了解顾初妄。
顾初妄一脚踹下去,男子痛得原地打滚,鬼哭狼嚎起来。吓得周围人连忙站远,甚至有掏出手机报警的。
时柠边见状不妙:“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别……”
“我操你大爷顾、初、妄!”男子遽然一跃,顺走路边石头砸向顾初妄后脑勺。
时柠边瞳孔震地,又结结实实给了他一脚,已然不想再和了此事。
“我和你说过。”顾初妄冷漠地指着他鼻头,隐忍切齿道,“别再让我看见你。”
男子想吼什么,话到嗓子眼,瞳仁像是看到了什么,吓得踉跄半步。
顾初妄和时柠边顺着他惶恐的目光,齐齐向后看去,黑漆漆的夜里,一群男人压着沉重的气息跨步走来,旁人硬生生退后让出一条宽路,没人再敢待在这儿了,震惊掩面逃散。
来的总共有十多个人,扎眼的是他们凶狠的眼神,仿佛淬了蛇毒,盯着地上的人活像看孽畜,狠不得抽筋扒皮,喝光他的血。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人。
不到两秒,原本人群簇拥的街道变得郁闷压抑。
时柠边眯眼看着为首的男人,倏地想起这个人,那是理发店的沈明,他记得上回顾初妄叫过他名字。
沈明双指夹眼,不羁的步子慢吞吞,浑身散发颓丧,和那天的感觉简直天差地别。
沈明把目光落在俩人身上几秒就离开了,直勾勾耷拉眼皮盯着两米外的男子,语气似裹了冰,赫兹低到头皮发麻:“吴弃。”
吴弃瞬间滑坐地上。
这一幕对顾初妄来说简直太熟悉了,他以前就是被他和刘暗这么欺负的,孤身一人,遭受不公平暴力。
唯一不同的是,他没坐过一件坏事,而吴弃现在肯定是做了什么,才惹怒沈明的。
“一会儿跟我解释清楚。”时柠边低声在他耳边嘀咕,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选择无条件向着顾初妄,即使吴弃才是弱势的一方。
“哈——”沈明突然笑起来,身后的小弟纳闷地看向他。
猩红的烟头转向地上的吴弃,他说:“之前上半身不老实,被顾初妄废手,现在下半身不老实……你说我废你哪呢?”
时柠边看向顾初妄,神情极其复杂不安。
“老子女朋友现在还他妈不敢出门!你拿什么赔!”沈明暴吼,蓦地跃起,双脚离地的刹那吴弃踹飞出去,后背撞墙又弹下,嘴角立马淌下血。
沈明邪笑:“我,今天,要你的二弟来赔。”
说时,单腿跪呈蹲下的姿态,居高临下地俯视面目狰狞的吴弃,烟头碾在他侧脸,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吴弃就被他带来的人拖走。
不到两分钟,场子被清干净,周遭的清冷与刚才一对比,让人荒谬生出一种做梦的错觉。
现在,只剩下沈明一人,他走向不远处的顾初妄和时柠边,浑身戾气还未消散,冰冰一瞥,冷淡地对顾初妄说:“要我帮你找回你那份么?”
顾初妄回答得很快:“我已经找回来了。”
“妥。”沈明转身离开,手臂抬在半空,背对着他们淡淡摆手,“有机会再见。”
路灯投下高大的黑影,随着他的走远,渐渐缩成点。
直到看不见他,时柠边才简洁明了地说:“解释。”
“……”顾初妄模棱两可地看了他一眼,隐晦心虚摸了摸耳垂上的方钉,半晌艰难开口:“我之前和你提过。”
上学期一场篮球赛后,顾初妄说过这个事情,当时俩人谁都没在意,说完转眼就干其他事了。
要解释的话,说简单也简单,说伤害大那确实也挺大的。
临中考还有三个月时,顾初妄进行了一次积压已久的反抗,吴弃在那次手指头断了两个,顾初妄肋骨折了数根,转天他躺在医院,刚缝完针就收到学校退学的消息。后来他才知道,吴弃找的刘暗保自己,那时正安然无恙地坐在教室上课。
那一刻,他简直不可置信。
就因为他家没钱没势,连父母都没有,就这么被长久地欺负,太不公平了。
顾初妄省去很多细节,只同时柠边讲了个大概。
这一瞬间,不知道还有多少像他这样的人,经受着恐怖的长期校园暴力。
幸好的是,顾初妄并没因此产生心理疾病,只是多了个厌恶有钱人的习惯。
但也被时柠边治好了。
时柠边心疼得要命,搂紧顾初妄的脖子,摩挲他的后背:“呼噜呼噜毛儿吓不着,呼噜呼噜耳儿吓一会儿……”
顾初妄没出声,肩抖得厉害。
时柠边以为他哭了,吓坏了,连忙查看,发现这个人竟然在笑!
没心没肺的东西!
“笑屁啊!”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时柠边家门前,拧开门锁,时柠边要开灯,顾初妄拦下了:“别开了,咱俩正好借天黑看不着干点什么。”
时柠边模糊地“嗯”了声。
一个吻,把对方迷得神魂颠倒。
他不知道,顾初妄在黑暗中,表情不带一点温度,嘴角压得很低,阴鸷得像一头独狼。
渴望的东西总会到来,比如被阳光晒干的校服,被轻风吹起的窗帘。
那天清晨,趁顾初妄熟睡的时候,时柠边打了个电话:“……帮我解决两个人,扔给那群人你们就别管了,犯的事你们兜不住。”
电话那头小心应着,时柠边用这种语气找那群人办事,距上次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而那次的结局是他蹲了几周,时律花了好大一笔钱才息事宁人。
*
王关南坐在麻将桌一角,手里握着把瓜子,磕得来劲,指挥得也来劲:“差差差!差上!”
纪小辉万般嫌弃,一把瓜子皮攘他脸上,方言都支棱出来了:“你要卖呆儿就好好看,指挥你奶奶个腿儿!”
王关南吓一跳,登时蹦起来:“哎呦我去!”
顾初妄掏了掏耳朵。
“二条。”顾初妄架着个二郎腿,穿的是一副凉拖,叼着个棒棒糖的棍棍,玩世不恭道,“唐巷你快点。”
唐巷说:“柠边比我磨叽多了,你怎么从来没催过他?”
“那你俩能比得上么。”顾初妄耸肩,这是在自家小院里,前面还有顾姥姥在看店,他不敢说得太大声。
要不是王关南不会玩,他真想上场给顾初妄上一课,转念一想他送了自己那么贵重的东西当生日礼物,顿时觉得他这么明目张胆撒狗粮也没什么。
“什么比得上比不上的?”纪小辉还在寻思着自己的牌,缓慢丢出去一张八饼,让时柠边给杠上了,“……”
唐巷闻言,把看牌的视线挪到他身上:“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
“差。”时柠边面无表情地差上顾初妄打的牌。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纪小辉的话被故意岔过去,其他人明白时柠边是什么意思,没再提这件事。
整场麻将下来,数顾初妄赢得最多,手握几张红钞,扭头都塞进时柠边手里,笑咪咪地说:“男朋友给你赚的钱,收好。”
“咦~”有人发出古怪的声音。
纪小辉数钱的手定在半空,僵硬地抬头,眼睛瞪成了骰子,有些无法直视顾初妄。
良久,在众目睽睽之下,耐不住好奇心的纪小辉问出:“别告诉老子你也那啥了!”
“咋滴吧。”顾初妄说,“有意见憋着。”
“啧,还想着在你兄弟面前留个好印象,”时柠边对顾初妄说,“这是你自己要坦白的,我可拦过了。”
“拦我干啥啊,”纪小辉很快消化过来,反过来有些骄傲道,“小休和他对象的事我又不是没见过,你俩差点意思,关系肯定也没近到那个地步。”
时柠边心下一惊,挑衅他俩关系的事顾初妄绝对扼杀在摇篮中,他太清楚不过了,顾初妄当然也没辜负他的“期待”。
一个小四方形包装袋丢在了麻将的正中央,里面鼓起个圆形。
是个男人一打眼就知道是个什么东东。
“……………………”
除顾初妄外,其他人表情都是空白。
时柠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过包装袋,藏进兜里,转手给了顾初妄后背一巴掌:“王八蛋!”
其他人简直想替他俩尴尬得钻地缝。
“你你你……你这也太……”王关南原先是十分反感同志的,他觉得俩大老爷们上床,简直不忍直视!
连想一下,胳膊就起满了鸡皮疙瘩。
可现在,他在看他们相处的方式和交谈中,有点潜移默化般接受了,要说恐同还是有的,但没那么严重了。
时柠边把顾初妄一顿“暴捶”:“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这么喜欢展示把家里那些东西全拿出来吧!”
“得得得!”唐巷连忙制止,余光瞥见张大了嘴震惊的纪小辉,忍俊不禁:“一会儿顾姥姥该来了。”
“孙儿啊,咋滴啦?”
说曹操曹操到。
顾姥姥微驼着背,掀开门帘,看见他们三三两两玩得不亦乐乎,也跟着高兴起来:“你们悠着点玩,别弄伤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