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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心动 ...

  •   豆大雨珠自高空坠落,砸进地面水洼宛如油锅沸腾,水花飞溅打湿了鞋子和小腿,留下脏污的泥点。
      雷声轰鸣,瀑布似的密集雨幕中,雨伞隔绝出另一片天地。
      两人离得很近,说话不用太大声也能听清。
      宋启坤的鞋子里外全湿,直接淌着水走,“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沈延四平八稳地撑着伞,反问:“我笑了吗?”
      宋启坤不确定,“笑了。”
      “大概是高兴吧。”
      “高兴什么?”
      沈延学以致用,“以后再告诉你。”
      宋启坤:“……”
      他庆幸自己没有疏于锻炼,能一路顺利的把人背回小区。
      603门前。
      宋启坤把雨伞搭在墙边,说:“我先回去换衣服,能自己进去吗?”
      再怎么轻也一百多斤,踏踏实实背着回来,出了一身的汗。
      “能。”沈延点头。
      “慢点啊,门留着,奶茶我来……嗯?”宋启坤把身上四个兜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家门钥匙。
      这下麻烦了。
      衣服还好,鞋子总不能捂一下午。
      他试着敲门,等了一会儿毫无动静。
      家里没人。
      沈延出声:“来我家。”
      他率先换了鞋,从玄关柜里找了备用拖鞋,问杵在门边的宋启坤:“你鞋码穿多大?”
      “46。”
      “那可以穿我的。”沈延拉开柜子下层,“你等会儿自己挑一双。”
      “谢谢。”宋启坤总算能换掉穿着极不舒服的湿鞋。
      “喵——”
      奶茶朝门口飞奔而来,欢天喜地的绕着沈延打转,用头和身体蹭他的腿。
      爱情的力量何其伟大,它近来瘦了很多,隐约能看出些许长腿基因,身手较以往也愈发灵活。
      沈延挠了挠它的下巴和脖颈,抱起来往里走。
      宋启坤赶忙追上去搀扶。
      沈延停下脚步,毫无预兆地开口,“你知道我走路为什么会那么慢吗?”
      宋启坤微愣,摇了摇头不敢乱猜。
      沈延把奶茶放他怀里,面不改色地继续走,淡淡道:“走快了会跛,很难看。”
      他曾经花了很长的时间研究如何走路才能不跛脚,尝试了好几种方式,无奈发现只有这种乌龟走法能勉强遮掩。
      如今说出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
      没等宋启坤应声,他自然地转了话题:“你先喂一下奶茶。”
      他一瘸一拐的进卧室,翻出新的T恤和内裤,另一套校服前天洗过,正好派上用场。

      宋启坤倒好猫粮,又更换了纯净水,蹲在旁边看毛孩子大口大口吃饭,看了一会儿便禁不住诱惑上手将其从头撸到尾,“外面下雨,今天不能去约会了。”
      “嗷呜~”奶茶哼唧一声算是回应。
      沈延拿着衣服出来,说:“浴巾架上层的浴巾没用过,下管最左边的灰色毛巾也是新的,你去冲个澡,我煮水饺。”
      宋启坤花了点儿时间消化这段话的意思,脑子没跟上行动,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把衣服接过来了。
      他眨眨眼:“你的衣服?”
      沈延:“介意?”
      “怎么会!”宋启坤忙不迭抱紧了衣服,看架势好似生怕被沈延抢走。
      沈延目光微凉,定在他脸上片刻,而后下移看他抱衣服的动作,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说:“内裤新的。”
      “嗯。”宋启坤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心脏不安分的胡乱蹦跶,哄都哄不乖,闹得他耳根子发烫。
      浴室的格局和他家大同小异,分出了一个独立的玻璃门淋浴隔间,外边是浴缸和洗漱台,洗衣机靠墙。
      宋启坤从洗漱台上拿了沐浴露和洗发水。
      牌子没见过,瓶身上的文字也看不懂,示意图貌似是紫罗兰,闻着还挺香的。
      耳根上的热意还未消退,热水一淋更是连脸都红了。
      宋启坤稍许崩溃,迫不得已降了水温。
      两人身高差不多,沈延的衣服又普遍宽松,那件T恤的袖子甚至还得往上卷两折。
      校服的码数相同,不存在穿不上。
      但毕竟是沈延的衣服。
      单是这一点就足够令人心痒难耐。
      宋启坤默默平复血液的轻微躁动,在洗漱台上的瓶瓶罐罐里找到洗衣液,手脚麻利的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正拧到最后一件,沈延来敲门询问,“好了吗?饺子可以吃了。”
      “好了。”宋启坤拉开门,说:“有衣架吗?给我四个。”
      他忙着洗衣服,头发擦得随便,水珠凝聚在发梢又往下滴落淌进领口,灰色T恤衫的后颈那片被洇湿了,颜色更深。
      沈延瞥了眼洗漱台,说:“你先放洗衣机里脱水,我去给你拿,头发再擦一下。”
      这种天气,不脱水的话很难晾干。

      沈延煮了两碗三鲜馅儿的清汤水饺,另调了一碟红油蘸料。
      宋启坤半道接过来,摆桌上又折回去扶他。
      沈延没拒绝,“谢谢。”
      速冻水饺的口感和味道谈不上美味,但蘸了料汁就升华数倍,汤很鲜也很香,宋启坤一个饺子一口汤,有条不紊的光盘。
      吃完,他主动收了碗碟去厨房刷干净。
      一点钟,距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
      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乌云没有撤散,应是还会下。
      以防下午出现和中午一样的状况,沈延提前给奶茶准备了晚饭。
      毛孩子前科累累,常常未到饭点就把猫粮吃完了,造成减肥项目一再失败。
      所以哪怕它如今为爱减肥改过自新,目前为止表现良好,沈延仍是不怎么信任它,为协助它成就大业,严格按照计划条例定时定点定量。
      但今天情况特殊,可以通融。
      不能去约会,奶茶心情欠佳,趴在沙发上一睡解千愁。
      梦遇珍珠以缓相思之苦。
      趁着雨停,两人赶紧回学校。
      沈延又搭了一次11路公交车。
      VIP专属座位。
      由于不太熟悉票价,他说:“宋师傅,从这儿到连岐南路文衡一中多少钱?”
      宋师傅打方向盘转弯,绕过地面积水,说:“不要钱。”
      沈延:“那宋师傅要什么?”
      \'要你\'两字在宋师傅舌尖转了一圈,出场时华丽变身,“我助人为乐,菩萨心肠,什么都不要。”
      沈延:“多谢菩萨。”
      宋启坤从善如流:“施主不必多礼。”

      下午三点多时又开始落雨,淅淅沥沥连绵不绝。
      秋风裹挟着湿气和阴冷从后门钻入,强势驱散了教室里的闷热,也将人身上的暖意一并带走。
      宋启坤拉高校服拉链,演算的速度逐渐放慢,最后干脆停笔,望着题目出神。
      也不知道沈延的脚怎么样了。
      分明连走路都困难,却总说不是很疼,也不让看……
      啧。
      还有那句“走快了会跛,很难看”。
      像解释,像告知,也像试探。
      宋启坤分辨不了。
      他其实有过这样的猜测,原以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真正确认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疼。
      脑海中不断重复回放这句话以及沈延说话时的神色,宋启坤无意识皱紧眉头,心间陡然萌生出一个冲动。
      立刻,马上,非做不可的冲动。
      刘心蓉挪动椅子给他腾出道,问:“快上课了,干嘛去啊?”
      “有点事。”
      高一楼和高二楼比肩而立,四楼搭建了一条笔直回廊。
      宋启坤一口气跑上四楼,穿过回廊又拔腿往七楼跑,气喘吁吁的出现在17班后门,理智尚存,没头脑发热的直接冲进去。
      沈延撑着下巴听段征扯皮耍宝,余光轻扫,眼底诧异一闪而过,他淡声打断,“等我一下。”
      看宋启坤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他顾不上伪装,跛着脚快步走出去,“怎么……了?”
      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气息凝滞。
      宋启坤不由分说地把人拉进怀中,紧紧抱住。
      他呼吸促乱,一字一顿如同宣告:“不难看,在我这里,一点都不难看。”
      尾音落下,上课铃声紧随其后。
      “放学来接你,别乱跑。”他松开手,揉了下沈延的头顶,“走了。”
      一个突发奇想的拥抱,一句迟来的回复。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沈延单手撑住墙,眼睫颤得快要飞起来,额头抵上冰凉瓷砖,以此缓和身体的颤栗。
      “沈延?”钱霞转出办公室,脚步一顿朝这边走过来,声音疑惑隐含担忧,“你怎么了?”
      “没事。”沈延如梦初醒,转身进了教室。
      走廊声控灯是橙黄暖光,他抬头的那一瞬间,钱霞隐约看见他眼底的浅淡水色。
      如同发光的星辰。

      宋启坤放学逆着下楼的人潮来到17班,沈延坐在座位上等着他,不看书不玩手机,视线落在门口,见到他的时候眼睛微微一亮。
      “我们今天就不回家了,怎么样?”宋启坤拉开他旁边空位的椅子坐下,说:“在食堂吃。”
      “嗯。”沈延欣然同意。
      教室里还留着三三两两要等食堂松一些才去吃饭的佛系人士,要么聊天要么做题,他们对这位品学兼优的高二年级学长串班的行为习以为常,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做自己的事。
      宋启坤说:“那我们五点半再去,这会儿人多。”
      “好。”沈延从桌洞摸出手机给他。
      “不玩手机。”宋启坤接过来揣兜里,澄明目光细细端详了一遍他的神色,语含关切,“你的脚是一到雨天就会疼?怎么个疼法,要不你估摸着掐我一把,让我心里有个底。”
      他表情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成分。沈延垂眸,盯着他伸过来试疼的手静默许久,屈指按上去。
      很轻,像是挠痒痒。
      宋启坤挑眉,“干嘛?”
      沈延不答,又按了一下,比刚才要重,宋启坤便把那根手指抓住了,“打什么哑谜呢,说话。”
      “就这么疼。”沈延说。
      “喂。”这话能信才怪,宋启坤哭笑不得,“我担心死了,你好好说。”
      沈延挠了挠他的掌心,“真的,不骗你。”
      宋启坤有点泄气,但没表现出来,温声说:“那以后疼的话要告诉我。”
      “嗯。”

      这场雨下了三天,校门口的银杏秃了大半。
      “解脱了解脱了!”考完最后一科地理,段征回到教室把笔袋一摔,单手撑着腾干净的课桌坐了上去,兴奋欢呼,“中秋国庆我来了!”
      这次把两个节日凑到一起了,十月一号既是国庆也是中秋。
      谢俊文说:“这么高兴,看样子考得不错啊。”
      段征双眉齐挑,眯着眼嘴角止不住上翘,谦虚摆手,“勉勉强强,勉勉强强。”
      虚假的嘴脸看得谢俊文想动手揍他。

      假期前的最后一节晚自习是物理。钱霞把昨天刚考的月考卷讲完,留了七张卷子作为假期作业,一天一张。
      她眉眼弯弯笑成弥勒佛,“大家假期愉快。”
      段征捧着卷子面如死灰,声音发虚,“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俊文:“闭上你的乌鸦嘴。”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内,每一门任课教师相继进来发卷子,约好了似地每门都是七张。
      分发卷子时的哗啦声充斥着鼓膜,段征声泪俱下:“别拦着我,让我死!”
      谢俊文忙着整理卷子没空理他,鄙视道:“上一边死去!”
      “呜呜呜沈哥救命!”段征转头跟沈延抱怨。
      沈延正和宋启坤微信讨论等会儿去吃什么宵夜,卷子随意堆在一边,“怎么了?”
      段征强迫症犯了外加手闲不住,自发地动手帮他一张张按科目分开理齐,表情痛苦,“出师未捷身先死,我国庆旅游的美梦破裂了!”
      听到这句话,沈延神色淡淡,极为敷衍地摸了摸他的头,“可以寒假再去。”
      段征面色一肃,认真道:“沈哥,你不能总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近两日,沈延不知从哪儿染上了摸头的恶习,段征频频遭其毒手。
      谢俊文“嗤”地笑了一声,直接一巴掌拍他头上,“你还想有多高?”
      “起码得比你高吧。”段征拿开他的手,斜睨过去。
      谢俊文不屑:“你做梦。”
      “你也才比我高三厘米你狂什么?”段征异常不满。
      “就狂这三厘米。”
      段征:“……”
      操。
      沈延又摸了一下他的头。

      暮色四合,明月高悬银光晕淡,四散天际的碎星不与其争辉。
      东街上人头攒动,各样小吃的香气浓郁混杂,辣椒呛鼻孜然飘香,刺激着味蕾。
      刘心蓉走在最前面,手里捧着街口买的梅干菜烧饼,内馅很香但面皮有点硬,难嚼。
      宋启坤紧跟她的脚步以防走散,突然转头看了一眼沈延。
      “嗯?”沈延吃着同款烧饼,半边脸颊鼓起来,表情略呆。
      怪可爱的,宋启坤莞尔。
      他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手却往后伸,精准抓住沈延空着的那只手,握得很紧。
      沈延理所当然地以为宋启坤是怕他跟不上,也反握住他的。
      宋启坤的心蓦地漏了半拍。
      人潮拥挤,行人或高谈阔论或附耳低语,没人注意到他们手牵着手。
      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怀疑什么。
      不知他心思的沈延亦不会多想。
      这是仅属于他一个人的光明正大。
      “在那!”刘心蓉指着前方的烧烤摊,唐辰大马金刀地坐在矮小方桌旁,朝他们招手。
      桌上摆了两盘刚出炉的烧烤,还有一大瓶冰可乐。
      本来打算喝一点酒,但身穿校服影响不好只能作罢。
      宋启坤在距烧烤摊几步远的地方就松开了沈延的手。
      “竟然还买了烧饼。”唐辰招呼他们坐下,可乐开盖各自倒满,“到时候吃不完的算你俩头上。”
      “谁让你点这么多。”刘心蓉放下吃了一半的烧饼,颊边的头发捋至耳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可乐,“吃完不得撑死。”
      两盘烧烤荤素参半,堆成小山,全部吃完的话可能会撑得寸步难行。
      “打包带走就行,吃吧。”宋启坤拿了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递给沈延,“小心烫。”
      唐辰一口肉一口可乐,袖子撸得老高,边吃边抖腿,“你们假期有什么计划啊?”
      “没计划。”刘心蓉仔细地剔除黑色虾线,牙签插着虾仁蘸了一点辣椒面喂进嘴里,“被作业安排得明明白白。”
      “看来大家都一样。”唐辰撕了一口鸡腿,恶狠狠地模样仿佛吃的不是鸡腿,而是书包里的那些倒霉卷子,“完全就是换个地方写作业!”
      “哎坤儿,要不咱分工合作吧。”刘心蓉灵机一动,提议道:“你写一半我写一半,然后换着抄一下。”
      卷子的数量实在多得离谱,独立完成的话这个假还不如不放。
      “好主意。”宋启坤点头赞同,“那我写前卷你写后卷?”
      “成交!”
      二人一拍即合,唐辰目瞪口呆,竖起两根手指,“那我呢?还有沈延,他还没分科,双倍的量!”
      “自求多福。”刘心蓉笑着说。
      沈延脸色平静,“试卷扔了。”
      唐辰一拍大腿,跟着出馊主意:“拿回去给我妈当桌布,就说半路上弄丢了。”
      刘心蓉笑喷,“是你傻还是老师傻啊。”

      天南地北的胡扯了一个多小时,那两盘烧烤不知不觉间竟然只剩十来串,一人两三串的事儿,但他们实在吃不下了,便和老板要了泡沫盒打包。
      月亮升至夜空正中,周边萦绕着一层薄薄的云,宛若透明的轻纱。
      “啊,吃饱喝足。”街上人流松散了一些,唐辰拍拍肚皮打了个饱嗝,“回去好好睡一觉。”
      刘心蓉说:“吃了就睡,养膘呢你。”
      “都这么晚了,不睡觉要干嘛?”唐辰偏头,一看她的表情立马抬手制止,连声讨饶:“得得得,我知道了,求你别说出来,我不要听。”
      刘心蓉非要说:“可以写两张卷子。”
      唐辰掩面:“我为我的不学无术和不思进取深感羞愧,留下悔恨的泪水。”
      行至街口,唐辰跨上自行车,用力一蹬踏板,“走了,拜拜!”
      自行车瞬间窜出去数米,风得他宽松的T恤微微鼓起,背影潇洒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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