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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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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过后气温降了一些，入夜时秋风沁凉，皎白月光似轻薄锦缎，丝滑的铺了满地，顺着时间流淌。
十一点抵达单元楼下，宋启坤停好自行车，却没急着上楼。
“你站在这儿，别动。”他给沈延定了位置，迈步拉开三四米的距离，“现在能看清楚我的脸吗？”
沈延不明所以，“能。”
宋启坤又走远了些，“现在呢？”
“勉强。”
宋启坤再走，“现在呢？”
沈延眯了眯眼。
“不准眯眼。”
“那看不清了。”
宋启坤便停住不动，喊了他的名字，“沈延。”
“嗯？”
宋启坤深吸一口气。
因牵手引起的悸动到现在都没能平息，手心的触感也未曾消散，无意间紧握却满手空荡。
一如柳絮因风起，絮舞不休，风却踪影难觅，徒留怅然若失。
他必须得遵从内心做点什么，否则定然会通宵失眠。
月亮躲进云层背后，为他遮掩涌动的心意。
光线黯淡下来，沈延又下意识眯眼。
“说了不准眯眼。”宋启坤提醒。
“哦。”
这人刻意站得远，又不许他眯眼，五官模糊成了一团马赛克。
随后这团马赛克动了动，好像张口说了什么，但没有声音。
沈延不自觉上前一步，“你？”
演了一场无声电影的宋启坤提步折返，五官也逐渐清晰，唇边笑容很淡。
“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沈延蹙眉。
“骂你了。”宋启坤拿过车筐里的书包，“走吧。”
“为什么骂我？”沈延追问。
电梯从顶楼下来，宋启坤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信口胡诌：“因为你太重了。”
沈延懵了一下，嗓音发凉但没什么底气，“104斤，很重吗？”
电梯门开启又合拢，宋启坤按下六楼，侧过脸瞧他，半边眉略一上挑，平静道：“在我心里很重。”
在我心里。
又是这四个字。
它与话中其他内容组合到一起想要表达的深意，沈延有点明白，但又不是特别清楚。
像隔了一层纱帘视物，只见轮廓不见细节，这种朦胧微茫的感觉让他略微烦躁，凉飕飕道：“那你也很重。”
如此语气配上漠然冷脸，宋启坤就算脑抽了也不会误会成别的意思，被怼得哑口无言。
电梯到站，两人一起往外走。
宋启坤抓住他的手腕试图解释，“呃，那个……”
声音戛然而止。
根源在于走廊里的第三人。
603门前，西装革履的男人侧靠着墙摆弄手机，旁边放了一个小型的黑色行李箱。他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先看向沈延，又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宋启坤，视线下移，眉间惊讶稍纵即逝。
宋启坤登时松手。
男人收了手机放进西装口袋，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着装，手臂伸展，“过来。”
有过一面之缘且声音耳熟，宋启坤基本能确定男人的身份——沈延他哥。
沈延表现得异常淡定：“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宋启坤审时适度，保守应答。
“哦。”沈延走过去，无视男人敞开的怀抱，打开门拖起行李箱，一只脚踏进门内又侧过身，和宋启坤说了一句“晚安”。
男人碰了一鼻子灰也不觉尴尬，探究的目光将宋启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淡笑：“小同学晚安。”
那笑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而且小同学是什么称呼？
宋启坤：“……”
门关上的一刹那，他听到男人懒洋洋地喊，“沈小宝，抱！”
沈延的回复铿锵有力：“滚。”
宋启坤：“……”
沈信从玄关柜找出拖鞋换上，潦草地扫视那几排橘猫玩偶，一眼就看到丑得独具特色的那个，顿时没了观赏的兴致。
奶茶循声而至，软乎乎的按顺序轮流亲近，“喵~”
它瘦得沈信不敢认，缩着脚避开，“小宝，你有别的猫了？”
沈延放好行李箱，抱着一套睡衣从卧室出来，闻言一脸看智障的表情。
“不是吧。”沈信弯腰把奶茶抱起来估了估重量，仔细端详近在咫尺的毛脸，“胖茶你怎么瘦成这样了，你说说，是不是无良铲屎官苛扣你了？”
“喵~”奶茶舔他的脸。
听说猫喜欢舔屁屁，沈信嫌恶地咧了一下嘴，把毛孩子闷头按怀里，面色一肃伸张正义，“沈小宝，你来说。”
沈延：“跟我没关系。”
“猫是你养的，食是你投的，怎么跟你没关系？”沈信哄小娃娃似地左右轻晃，花言巧语张口就来，“胖茶，你这主人未免也太不靠谱了，以后你就跟我混，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它叫奶茶。”沈延冷冷道。
这人就从来没把名字叫对过，上次叫大宝，上上次叫绿茶，这次又叫胖茶。
张口闭口胖茶胖茶，多伤猫自尊啊。
“好吧，奶茶。”沈信放下猫，耐心地把沾上的猫毛一根根捻掉，“蒲公英啊这是。”
沈延伸长手递睡衣给他。
“伤心。”沈信没接，撇着嘴自顾自地说：“我连夜开车过来，不给抱就算了，连个好脸色都没见着，那句诗怎么说来着——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话到最后，他四十五度仰头望天花板，眼神惆怅幽然长叹。
他穿着极为正式的商务款西装，大背头不知抹了多少层发胶，十几个小时下来竟然一丝不乱，如果忽略脚上的灰色居家拖鞋，仍是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高层领导派头。
前提是他别戏精上身摆出一副委屈幽怨的做作姿态。
画面太美，叫人无法直视。
沈延神色更冷，“这句诗是这样用的？长见识了。”
沈信笑露八齿，“那可不，你一中考语文32分的学渣懂什么。”
“……”沈延忍无可忍，睡衣丢沙发上，一把揪住戏精的衣领将人扯过来，咬牙切齿道：“抱。”
这哪里是要抱，分明就是想给人开瓢。
“你就不能主动一回么？”沈信咕哝，旋即收了玩闹之心，拉下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把人圈进怀里，轻声说：“好久不见。”
姜医生说，拥抱能给人安全感，尤其是对沈延。
沈信谨记此项，每次见面都会使出十八般武艺向其要抱抱。
臭小子次次都口是心非全身写满拒绝，到最后舍不得放的还是他。
“也就两个月没见。”沈延煞风景地说。
“你这张嘴啊。”沈信肩膀一垮，老父亲般地叹气，忧心不已，“以后八成是找不到女朋友了。”
外形倒没啥问题，妥妥的一枚小帅哥，就是这神秘莫测的臭脾气恐怕没几个人受得了。
他完全无法想象未来究竟有哪个姑娘会想不开登上这条贼船。
“你话好多，赶紧去洗澡。”
沈信戏谑：“你抱这么紧，我怎么去？嗯？”
沈延：“……”
家里只有一张床，沙发又太小，沈延用毛毯打了个地铺，把自己的枕头被子搬下来，床上换了备用的被褥。
沈信擦着头发走进来，直接就往地铺上倒，拖鞋蹬掉滚了两圈裹进被子里，哈欠连天，“我就睡这了，唔，小屁孩的味道。”
沈延偶尔会在柜子里喷香水，很小众的牌子，名字叫什么他给忘了，透明玻璃瓶侧面刻了两片茶叶，按理说应该是茶香。
但闻起来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清新中带了点甜，狗屁的茶香。
在来这里之前，沈信在办公室坐了一天，加班加点地把工作处理完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晚饭都是路上遇红灯时马虎地啃两口面包解决。他实在太累了，一沾床铺大脑就成了浆糊，头发都没擦干，水珠从发梢滴落沾湿了枕头。
沈延看了他一会儿，打消了把人挪到床上的想法，盘腿坐在边上，慢慢地帮他擦着头发，“哥。”
半梦半醒的沈信咕哝着应了一声。
“哥。”
“嗯……”
沈延唇角轻扬。
待头发擦得差不多，他按熄卧室灯，留了床头的布艺台灯照明，亮度调到最低。
沈延出去洗漱，奶茶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站在地铺和床中间抉择了一番，步伐优雅地钻进右边的被子里。
沈信睡梦中只觉胸口一沉呼吸困难，皱眉翻了个身。
爬床的毛孩子被托着屁股往上搂了搂，贡献出毛茸茸的肚皮。
临睡前，沈延收到了宋启坤的微信消息。
[晚安，小宝。]
刚点开准备回复，对方秒撤。
沈延：[？]
宋启坤：[你看到了？]
沈延：[嗯。]
宋启坤：[我听到你哥喊你小宝，这是你的小名？]
沈延：[曾用名。]
“沈小宝，小宝。”宋启坤低念，越念越欢喜。
他打字过去：[我能这样叫你吗？]
沈延：[随意。]
宋启坤：[小宝小宝小宝小宝小宝。]
沈延：[我睡了，你自己一个人疯。]
宋启坤笑出声来。
第二天，沈延起来准备早餐。
他厨艺尚可，但这几年自己做饭的次数寥寥无几，或多或少有所退步，上次做汤饺很幸运的没有翻车。
凭着记忆中模糊的水米比例熬了小米粥，他又着手做炒面。
冰箱里的食材少得可怜，前几天买来当零食吃的小番茄还剩几个，忘了何时买的青菜看着还算新鲜，吃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面条煮熟过凉水备用，平底锅放少许油，待油温渐热，搅散的鸡蛋倒进去炒熟，捞出来备用，蒜末炒香，加入番茄、几片青菜、火腿片和调好的酱汁，熬成浓稠的底汤，最后放鸡蛋和面条，翻炒几分钟出锅。
沈信无辣不欢，他的那份还额外加了香辣酱。
“好香啊。”沈信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眼巴巴地倚在厨房门口等着投喂。
沈延给他盛了碗粥，“先吃这个。”
粥里加了红枣和蜂蜜，绵软香甜，沈信一口气喝了两碗，炒面也吃得干干净净，瘫在沙发上满足地叹息，伸长了腿一副大爷的架势。
沈延又给大爷拿了一盒酸奶，收拾好厨房回卧室换衣服。
他穿了一件白衬衫，扣子严谨的扣至最上，衣摆别进裤腰。
床头柜的第二层抽屉里有一个小木盒，锁扣上的金色漆皮斑驳脱落，昭示着它年份久远。
沈延打开来，将里面的平安扣戴到左手上。
以往外出绝不会戴的眼镜也戴上了。
沈信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伸手帮他拉平肩头的皱褶，“帮我打个领带。”
“好。”沈延点头。
“胖茶送去寄养？”沈信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休闲西装，三下五除二脱了睡衣换上，对着人身镜扣衬衫纽扣，“还是让你朋友帮忙照顾？”
昨晚那个小子，应该是朋友吧。
以前不会有第二个选项，沈延垂着眸纠结片刻，低声说：“我问问。”
“好啊好啊，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女孩爽快的语音答复外放出来，沈信穿袜子的动作顿住，眼睛一眯八卦之色尽显，“女朋友？”
“女性朋友。”沈延坦坦荡荡，打字：[谢谢，你现在有空吗？我把它送过去。]
刘心蓉：[有空，我带珍珠下楼等着！]
沈延又道了声谢，手机揣进兜里，抓过搭在床沿的领带。
“真的不是女朋友？”沈信配合着低了一下头，好奇心如同开水一般咕噜咕噜冒泡。
“不是。”沈延帮他打好领带，顺便整理了一下领口，说：“我送奶茶过去，你在南门等我。”
皮毛油光水滑的橘红大猫在前面带路，走路虎虎生风却也不失优雅，接近目的地时回头朝沈延叫了一声，而后小跑起来。
五栋二单元门口，珍珠蹲在花坛边上翘首以盼，瞧见奶茶的身影便跳下台子飞奔相迎。
热恋期的两个毛孩子亲亲密密地交颈舔毛，如胶似漆。
刘心蓉看到他难掩惊讶，“哇，穿这么正式干嘛去啊？”
“有点事。”沈延没有明说，“奶茶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刘心蓉摆手。
奶茶领着珍珠走过来，在距离沈延两步远的地方蹲下，仰头软绵绵地叫了一声。
像是带女朋友见家长。
珍珠只见过沈延一次，不太熟识，谨慎地挨着奶茶蹲下，叫声短促轻微。
沈延挨个摸了一下头，又将奶茶的饮食习惯告诉刘心蓉。
它很好养，除了少喂一点之外其他没什么要注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