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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宝宝 ...

  •   宋启坤艰难地动了动喉结,试图压下涌到喉咙口的闷塞感,奈何未能缓解分毫,依旧堵得难受。
      他拢住沈延挡着眼睛的手,依次亲吻手腕内侧、掌心和指尖,呼吸沉重缓慢,柔声哄道:“没关系,没关系的。”
      沈延撤开手,乌黑眼瞳覆了一层水光。
      “不许哭。”宋启坤心头发紧,指腹摸过他还红着的下眼睑。
      沈延抿唇,神色有点委屈。
      宋启坤忍住不合时宜的笑意,帮他扣好纽扣,抱着人翻了个身,把他按在自己的颈窝,下巴抵着柔软的发丝蹭了蹭,“睡吧。”
      沈延不自在地绷着腿,“你……怎么办?”
      “别管它。”
      宋启坤心想:亢奋期过去它自然会低头,实在不行,等你睡着了再去卫生间处理。
      然而沈延轻声说:“我帮你。”
      这句话与对应行动大概就相差一秒,宋启坤阻止不及,呼吸节奏登时乱了一拍,随后陡然加重,背脊弓起,半张脸贴近沈延的肩头,张嘴咬住一小片布料,齿列交错研磨。
      许久。
      沈延抽回手。
      宋启坤一巴掌捂住他的眼鼻,慌忙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脸庞红成猴子屁股,凌乱的呼吸还未平复,嗓音低哑:“别动。”
      沈延乖巧地举着胳膊。
      羞耻的罪证能擦净,气味却散不去,宋启坤内心崩溃,想拽着这只手直到天荒地老。
      沈延体贴地问:“你要换裤子吗?”
      遮羞布被掀得彻底,宋启坤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闷声闷气道:“要。”
      闹了这么一出,两人更睡不着了,尤其是沈延,隔几分钟翻一次身,翻回来蹭蹭宋启坤的肩窝,翻过去抱住奶茶摸摸挠挠,极不安生。
      如此五六次后,他按捺不住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但刚按亮屏幕就被宋启坤夺了去,放到更远的地方。
      时间都没看清。
      “眼睛还要不要了?”宋启坤拉回他的手,被子掖好,从背后搂着他,声音压得很低,“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不是,还不困。”沈延捏他的手指头,问:“你困吗?”
      “有点。”
      “那你睡,我不乱动。”
      宋启坤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把溢出眼角的生理泪水蹭在他肩头,状似不经意地轻问:“你晚上经常睡不着?”
      沈延呼吸微顿,凝视着如同浓墨的黑暗空间,一时忘了眨眼,“嗯,以前。”
      宋启坤放柔嗓音,逐步引导他说出深藏于心的秘密,“为什么睡不着?”

      空气寂静了几秒钟。

      “不敢睡。”沈延再度翻面,动作有些僵硬,身体稍向下移,脸颊贴在身边人心脏的位置,双臂紧箍着他的腰背,像在寻求保护和力量,“会做梦。”
      宋启坤托住他的后脑勺,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噩梦?”
      “嗯……起初总会反复梦到我爸妈去世时的场景,特别真实,就像时光倒流,我重回当天,一次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停止呼吸,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很痛苦,不敢睡觉,时间长了身体承受不住,迫不得已吃药强制睡眠,精神紊乱,就做乱七八糟的梦。”

      中途折断的蜿蜒公路,堆满废弃车辆的崖底,汽油味和血腥气混杂的逼仄空间,救护车、医院,以及长得好似没有尽头的冰冷走廊,他追在救护担架后面跑,怎么跑都追不上,脚踝突然一阵剧痛,他狼狈跌倒,于是再也追不上。
      碎掉的骨头应该是经由血液回流灌进心脏了,否则胸口不会疼成这样,他喘不过气,耳朵嗡嗡响,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声势浩大堪比潮水,毫不留情的将他吞没。
      声音也由此转变为实质,接连踩在身上,碾压血肉和骨节,周围的每个人都在说话,但乱哄哄的听不清内容。
      他疼得抱头蜷缩成一团,惊恐地发现自己好不容易长大的身体逐渐缩小,又变回曾经弱小无助的模样,默默承受劈头盖脸的羞辱谩骂和拳打脚踢,血和泪咽进肚子里,肠胃无法消化这般绝望的痛楚,不停地扭挤蠕动,似要从里到外将他整个人瓦解。
      光怪陆离的梦境,如同倍速播放东拼西凑的电影剪辑,镜头撤远又拉近,把他溃烂的人生演绎得颠三倒四,根植在灵魂里的痛苦无所遁形,让他在梦里一遍遍接受无休止的凌迟。
      “后来看了两年心理医生,各种各样的治疗药物吃了很多,反而不会做梦了,但很难入睡。”
      沈延闭眼细听宋启坤的心跳声,微烫的体温、属于另一个人的独特味道以及坚实的怀抱都让他觉得安心,紧绷的肢体逐渐放松,“近期不吃药也能睡着,今晚太高兴了,是例外。”
      宋启坤抿唇沉默,神色与暗夜融为一体。
      先前那种要命的窒息感卷土重来,像是有什么扼住了咽喉,锋利的尖齿刺进皮肤,呼吸的时候涌起一股子腥甜,心口闷疼。
      他原本有很多问题想问沈延,想剥开这人冷硬的外壳去触碰最柔软的内里,想知道他那些与自己无关的过去,想了解他的一切,可此时却没办法再继续问下去。
      因为每一个问题,都是在逼沈延自揭伤疤。
      被不断箍紧的手臂勒得有些疼,沈延不埋怨也不挣扎,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等稍有波动的情绪彻底归于平和,才说:“我没事,我已经好了。”
      宋启坤依旧沉默,好似丧失了语言能力,只一味地把人抱紧。
      应该说些什么的,他想。
      但什么都说不出来。
      思绪宛若脱缰野马,冲破了理智的牢笼,他陷入臆想中的灰色境地,难以自拔。
      “宋启坤。”
      有声音从胸口处传来,眼前的混乱场景倏然破碎,他听到沈延极度认真地请求,“等我考了第一名,我就要那个宝箱,你一定要信守承诺,不能反悔。”
      “嗯。”宋启坤终于醒神,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把人抱得太紧了,连忙松开一些,闷声答应他,“我等你,我保证。”
      沈延无声地笑了一下,双臂缠着他的脖子往上挪,嘴唇途经锁骨、喉结、下巴和耳根,最终抵达同样柔软的目的地,温柔地流连了两分钟,呼吸微乱,“还是睡不着,你唱歌给我听。”
      宋启坤只想跟他接吻,“你说我唱歌难听。”
      沈延想起柔柔说的话,数个小时以前的确得以证实,不禁笑出了声。
      宋启坤羞恼,再次去堵他的嘴。
      沈延退后躲开:“那我给你唱。”
      宋启坤追近得手:“不听。”
      两人蒙着被子胡闹,还差点把奶茶挤下床,良久才消了动静,两道呼吸的频率逐渐趋于一致。
      沈延原来的闹钟设在六点,运动会期间往后调了一个小时。
      七点整,床头的手机准时震响,他伸长手摸了半天才摸着,但按了好几下电源键也没能关掉,纳闷地拿起来眯着眼看过去,发现是宋启坤的手机。
      手再往旁边摸了摸,碰到另一只手机,终于能关掉扰人清梦的闹铃。
      “几点了?”宋启坤被吵醒,闭着眼把他往怀里捞,睡意浓重的声音沙哑慵懒。
      “七点。”
      “唔……再睡会儿。”
      接力赛九点才开始,可以晚点去。
      半梦半醒间感觉也就过了几分钟,再度睁眼时竟然已经快八点了。
      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床铺还遗留着少许温度,人应该没起多久。
      宋启坤盯着窝在胸口呼呼大睡的奶茶发了两分钟呆,茫然迟钝的思绪终于清醒了些。
      手机上有两通未接来电和数条微信消息,都来自于王栀云,每条消息都是询问沈延的身体情况。
      昨天睡得晚,夜里又一直做梦,睡眠质量奇差无比,他耷拉着眼皮不停打哈欠,搂着奶茶翻了个身,没精神没力气,消息回复只随便打了几个字就把手机放一边,闭上眼又赖了五分钟床,才挣扎着起来去找沈延。
      人就在客厅,被沙发上堆积的礼物袋和那捧巨大的玫瑰花挡住一半身形,他身上还穿着睡衣,背对卧室门席地而坐,正埋头拆昨晚收到的礼物,薄弱的肩胛骨格外突出,整个人清瘦得过分。
      宋启坤静静地注视片刻,暂时不打扰他,转身去卫生间洗漱,脚步声放得很轻,开门关门的动静也几近于无。
      洗漱台上放着玻璃杯和未拆封的牙刷,崭新的小块毛巾折叠成方形搭在杯口。
      宋启坤快速刷牙洗脸,晨起的困意被驱散,精神气就上来了。

      沈延全身心投入到拆礼物的幸福感当中,动作极度小心谨慎,拿出来仔细看过之后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宋启坤悄然走近,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画框上,瞳孔微微缩紧,一簇亮芒迸溢而出。
      那是一幅偏写实的水彩全身肖像,画中的少年身着宽松的白衫黑裤,身形修长比例优越,肩线平直流畅,骨感分明却不显孱弱。
      他的头发较短,脸部轮廓清晰又立体,戴着银色细框眼镜,眉宇间的冷漠被刻意淡化,几缕浅金晨光斜落在他身后,干净斯文的少年气跃然纸上。
      这幅画出自刘心蓉之手,画纸右下角落款处用铅笔写了个极潇洒的“liu”。
      “这么帅。”宋启坤紧挨着他坐下,自然地搂腰搭肩,目不转睛地盯着画中的人,“小宝,你穿过这套衣服?”
      沈延斜眼睨他。
      宋启坤回望,眼神还时不时往画上瞟。
      沈延抬着画90°翻转,不给他看。
      宋启坤忍俊不禁,伏在他肩上笑了一会儿,清了清嗓改口唤道:“宝宝。”
      “嗯。”沈延满意了,重新将画摆正,说:“国庆的时候穿过。”
      宋启坤眨眼,眸光清亮,“好看。”
      沈延偏头瞧他,眉梢微微抬高,忽地凑近亲了他一口,鼻尖相蹭,一本正经地打趣:“你好甜。”
      说完却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他五官生得精致,眼皮内双,鼻梁高且挺直,嘴唇较薄,本就是偏疏离的长相,又时常冷着脸,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阴郁,继而是难相处。
      可一旦他笑起来,就好似万丈霞光弥散天际,叫人移不开视线。
      “啧。”宋启坤喉咙发痒,捧着他的脸亲,“笑这么好看,勾引我。”
      “没有。”沈延把画搁在茶几上,腾出手来抱他,仰着脸笑眯了眼任他亲,“是你自己定力差,还赖我。”
      宋启坤不讲道理也就算了,还咬人:“就赖你。”
      沈延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半阖着眼眸跟他接了一个绵长的早安吻,分开时还意犹未尽地啾了两口唇角,低沉的嗓音放轻,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听起来像撒娇,“那套软陶人偶,我很喜欢,谢谢。”
      他这副样子真是难以言说的乖巧,宋启坤感觉有细微的电流从心脏出发,迅速流窜至四肢百骸,噼里啪啦炸出一路小火花,全身的骨头一寸寸软化,经脉微微发烫,整个人像是掉进了温热的蜂蜜罐里,被浓郁的甜香包裹,头晕目眩,雀跃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不用谢,你喜欢就好。”
      那是除了玫瑰花之外的另一份礼物——照着他俩的模样捏制了六个Q版人偶,两个单人款和四个双人款,做工精美细腻,无论神态还是动作,每一个都惟妙惟肖,令人爱不释手。
      将剩下的礼物逐一拆完,沈延搬来一个灌了三分之一清水的长方形玻璃缸,安排宋启坤把玫瑰花放进去,自己则转去厨房煮了两碗面条。
      吃过早饭,宋启坤回家换衣服,沈延收拾了厨房和客厅,提前给睡得正香的奶茶备好猫粮和纯净水,换了身衣服等着出门,但某人比他能磨蹭,过了好一会儿才弄好,靠近的时候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
      沈延瞥了眼他的书包,唇角微扬。
      室外气温很低,街道上人影稀疏,冷风时急时缓,落叶纷飞盘旋。
      头顶的天空澄澈无暇,颜色是渐变的蓝,目光所及之处的遥远边际呈现为青白,底部浮出一线浅淡的黄,那是太阳升起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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