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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樱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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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启坤这两天总是往对门跑，有时空着手去，有时还带上各科卷子，呆个把小时又带着一身猫毛回来。
王栀云简直受不了他，说话都要隔着三米远，不换衣服不让坐客厅，生怕沾到一根猫毛。
宋业也因此落了个活儿，一旦宋启坤从对门回来，就仔细检查他经过的地方有没有掉下猫毛。洗衣机也是重点，宋启坤用过之后便得好生清理一番。
晾衣服的架子都专门给他腾出地方。
宋启坤想要帮忙，却被王栀云挥开，“你别添乱，还嫌掉得不够？”
“……”
他心里过意不去，但又控制不住自己撸猫的渴望。
因为奶茶实在太太太太太可爱了。
又乖又粘人，要不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使然，宋启坤保不齐真能把卷子放一边，不管不顾专注吸猫。
况且他还接了个重任——带奶茶减肥。
早中晚绕着小区溜上一圈，多数时间是他溜奶茶，时而奶茶也会溜他。
沈延要么直接在起点等他们，要么慢吞吞的跟在后面。
宋启坤劝他:“你瘦成这样风都能吹跑，应该多锻炼锻炼。”
“懒。”沈延言简意赅。
太阳毒辣，走一段路便出了一身汗，沈延把较长的刘海往两边扒开，帽子反扣固定。
他是内双，眼皮总是压得低低的，嘴唇轻抿，给人的感觉就是冷漠加不耐烦。
还有他右额斜穿眉毛的那条疤，又添了几分凶相。
宋启坤很想知道这条疤怎么来的，但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所以然。
不问又在意，问了又深怕冒犯。他左右为难，内心纠结拧成麻花。
他盯得久了，沈延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怎么了？”
宋启坤眨了两下眼睛:“没事。”
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撒在少年肩上，染着汗意的眉眼像是加了一层天然滤镜，干净又明朗。
沈延垂眸避开视线，抬手拉正棒球帽，借着帽檐遮挡皱了下眉，“哦。”
宋启坤:“……”
相处了几天，他也慢慢摸索出一些沈延的脾性，明白这会儿人是有点不高兴了。
宋启坤舌尖抵着后牙槽，迟疑着说:“那个，我是想问……”
沈延抿唇。
“我们明天去钓鱼，要不要一起？”
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宋启坤心中叹息，不明白自已在想什么。
“我……们？”沈延问。
宋启坤说:“如果你也去的话，就是三个人，另一个是我朋友。”
“我不会钓鱼。”沈延说。
“没事啊，去玩玩也好，就当放风。”宋启坤往树底下挪了几步，接着说:“在新农庄那带，你应该不太了解。不远，骑自行车半个小时就能到。”
沈延说:“我不会骑自行车。”
宋启坤还真没遇到过不会骑自行车的同龄人，讶异过后又觉得没什么，说:“没关系，我可以带你。”
文衡区地势平坦，上下坡坡度也缓，带一个人基本没问题。
沈延想了想，问：“几点？”
知道他是同意了，宋启坤说：“八点左右，早去早回，而且早上不是很热。”
沈延把帽子摘下来：“好。”
这帽子的状态变更让宋思坤看得想笑，但给足了面子没笑出来。
沈延的那张脸是真的没什么表情，别的小动作倒是有一些，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宋启坤虽然还不能完全弄明白这些小动作表达的情绪，但渐渐也能猜出个大概。
由此也发现这人其实挺可爱的，和朋友相处的方式笨拙又别扭。
像是家养的小刺猬，受到惊吓时卷曲身体尖刺朝外，但只要你哄一哄，就能轻而易举触碰到柔软的肚皮。
奶茶扭着身子走在前面，后方的两人则边走边聊，路过儿童游乐区时被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拦住。
柔柔像一只蝴蝶似地飞奔过来，抱住宋启坤的大腿，指着挂在树上的气球，大眼睛水汪汪的，“哥哥，我的气球。”
树底下是她的朋友们，人手一只气球。长得稍微高一些的男孩儿拿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细木棍，踮着脚试图把缠在枝杈上的气球线挑开。
奈何身高实在不够，碰都没碰到。
宋启坤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松松地就把气球拿了下来。
“谢谢哥哥！”柔柔喜上眉梢，高兴得原地蹦了两下。
“不客气。”宋启坤在气球线末尾打了个圈，套在柔柔的手指上，“抓好了。”
柔柔抓紧气球，从小伙伴那儿提了粉色小筐过来，里面是小半筐色泽艳红的新鲜樱桃，其上还覆盖着未干的水珠。
“哥哥吃樱桃。”
宋启坤拿了一个，说：“那边还有一个哥哥。”
——沈延没过来，而是和奶茶躲在另一棵树底下等他处理完。
柔柔提着樱桃跑过去，背影欢快，嗓音清脆：“哥哥吃樱桃！”
小姑娘肉嘟嘟的脸庞白里透红，眼睛干净纯澈，映着错落树影和蓝天白云。
以及沈延面无表情的脸。
他没动筐里的樱桃，淡声说：“肉肉。”
“是柔柔。”小姑娘软声纠正。
“肉肉。”
“柔柔。”
“肉肉。”沈延超乎寻常地固执。
小姑娘心想这个哥哥怎么几天未见耳朵就变得不好使了，板着脸示意他低头。
沈延蹲下来。
“我叫向柔，是柔柔，不是肉肉。”小姑娘字正腔圆，生怕他听不清楚。
沈延：“我叫沈延。”
柔柔：“我知道的，沈延哥哥。”
沈延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柔柔。”
“对啦。”柔柔眉眼弯弯，捏起三个樱桃成簇的叶柄，“吃樱桃，可甜了。”
“谢谢肉肉。”沈延说。
柔柔：“……”
还我樱桃！
气鼓鼓的小姑娘最后是被奶茶哄好的，还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肉肉”这一称呼。
小朋友们围在一起摸了一会儿猫，抓着气球去别处玩儿了。
宋启坤哭笑不得，“干嘛叫她肉肉？”
“脸。”沈延把樱桃递给他，“肉肉的。”
“你吃啊，给我干嘛？”宋启坤没接。
“给你。”
宋启坤眯了眯眼，“你笑一下我就吃。”
“……”沈延干脆利落地把樱桃塞嘴里，“走了。”
傍晚，宋启坤和唐辰在微信上确定明早出发时间，并说了会多加一个人。
唐辰:[谁啊？刘心蓉？]
宋启坤:[她哪有时间，周末得赶补习班作业。]
唐辰夸张感叹:[学霸果然不是我这种凡夫俗子能想象的生物！]
宋启坤:[你好好学也会是个学霸。]
唐辰:[做人要实诚你知道吗？就别捧我了，我自己什么样儿心里没点数啊？再说学习多没意思，一坐一整天，眼睛都看瞎了，让我学习还不如多帮我妈洗两个盘子。]
继续说下去，唐辰可能又要畅谈人生理想，宋启坤只好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来:[是我新邻居，叫沈延。]
唐辰已经把这事儿给忘了，有些懵:[你什么时候有的新邻居？！]
宋启坤:“……”
他回:[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天要和我们一起去钓鱼。]
唐辰:[那敢情好啊，多个人多份热闹。]
宋启坤:[是啊。]
他本打算先和唐辰通一下气，免得到时候见面沈延没理他尴尬，但想想还是算了。
有时候交朋友也要看缘分，他提前说了对方什么脾性反而会多增束缚，还不如顺其自然相处的好。况且他觉得自己对沈延的了解亦是十分浅薄，没准大大咧咧的唐辰会很合对方胃口。
吃了晚饭，两人又下楼溜猫。
奶茶也不跑了，又是那副胖得走不动路的样子，但尾巴翘得很高，雄赳赳气昂昂，像是扫视领土的昏庸君主。
这时的小区逐渐热闹，天空被暗色缓缓笼罩，路灯发着不甚明亮的光，单元楼各户的阳台灯也陆续亮起。
有小朋友挣脱爸妈的手跑到奶茶面前站定，双眼亮晶晶的，满脸写着跃跃欲试，频频回头看向爸妈似在征求意见。
奶茶动了动耳朵，脚步偏移直接靠在小朋友脚边，仰头糯糯地叫了一声。
乖得要命。
宋启坤心都快被萌化了，由衷感叹，“它怎么这么乖啊。”
“它一直这样。”沈延说。
奶茶是捡来的。
两个月大的小猫瘦成皮包骨，在垃圾桶旁边寻找食物。
它乱糟糟的短毛秃了好几片，都结了血痂，像是被人故意用力薅掉。
腿瘸了一条，半边脑袋也被开了瓢。
沈延只是路过，脚步稍有停顿，那只伤痕累累的小猫就慢慢凑了过来，紧挨着他的脚边蜷成一团。
沈延带它看医生，悉心照顾。一晃两年过去，当初骨瘦如柴的纸片猫在铲屎官没概念的投喂下成功变成重量级选手。
所谓的幸福胖。
沈延其实也一直没搞懂，明明被伤害成那样，却一点都不怕人，谁都能抱。
当然并不是谁都能抱得动就是了。
小朋友跟着爸妈离开，奶茶顶着一身乱毛走回来让宋启坤给它理顺。
顺毛这一项工程，近来几乎由宋启坤全权负责。
也不是不想让铲屎官顺，主要是沈延总爱说一些伤猫心的话。
他每次给奶茶顺毛，薅一把说一句“你要秃了”，家里随处可见它掉的毛，有时清理得烦了，就会把“掉毛机”抓过来，指着收集起来的毛团说：“你要秃了。”
久而久之，奶茶就知道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一听就闹脾气。
宋启坤就从来不说，甚至还会安慰说什么过段时间就好了、毛太厚显胖掉一些也好、掉的毛还能拿来做玩偶简直一举两得……
对于这种自欺欺猫的行径，沈延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听不下去了就煞风景地说一句：“秃了。”
气得奶茶拿屁股对着他。
溜到一半奶茶又开始乱窜，宋启坤只好跟上去。
小跑着绕过半片小区，宋启坤瘫在路边长椅上，喘着气一脸麻木：“又在溜我。”
“喵~”
奶茶扒着他的裤腿爬上去，贴着人蹭了蹭，然后趴在腿上不动了。
天已黑透，路灯仅照亮了一隅之地，灯光勾勒出一人一猫的模糊剪影。
夜风温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气，慢吞吞跟在后面的沈延停在几步之外，偷偷拍下了这一幕。
刚放下手机，那边的宋启坤转过头来，朝他招手，“这儿！”
沈延光明正大地举起手机又拍了一张。
宋启坤：“……”
你当我瞎还是怎么？
等人过来，宋启坤问：“拍什么呢？”
“风景。”
“能给我看看吗？”
“不能。”
“你拍的我，为什么我不能看？”
“……手抖，糊了。”
宋启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