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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夜上海 ...

  •   名嘉舞厅。

      空旷的大厅却开全了灯,五颜六色的彩灯照的人目眩神迷。中央一个穿着一席白色西服,打着加了凡士林的发蜡,看上去油头粉面的年轻公子哥,正是民国四公子之一的卢兆国,此时正毫无形状地翘着腿,把一双鳄鱼皮鞋搭在桌子上晃动着。

      “你们听听,陈小姐唱的什么?”卢兆国忽然指着舞台上的歌星道。

      手下忝着脸笑道:“唱的是《夜上海》,这歌儿可有名呢,就是收音机里经常唱的那个。”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女星陈燕燕屈辱地唱着歌儿,她本也是大上海当红的明星,走在哪里不是被人捧着敬着,上海的名流公子要跟她交朋友,那都是送上钻戒珠宝玫瑰花的,哪像这个卢兆国,嬉皮笑脸地对着她呼来喝去,把她赶到台上唱歌,如果不答应就立刻翻脸,还带着人在台下嘲笑讽刺。

      “哈哈哈哈哈,”卢兆国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大笑:“夜上海,你是一个母夜叉?!!”

      陈燕燕用上海话唱的歌儿,上海话说‘不夜城’听起来就像是‘母夜叉’,听着台下的嘘声,陈燕燕再也唱不下去了,捂着脸就跑了下来,被逼着坐在一旁听歌的其他女明星,无一不是又怕又恨,脸色苍白。

      “你们在电影里倒也风流别致,怎么现在一个个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卢兆国很不满意:“小爷我花钱包了你们,钱也不是白花的!都站起来给我跳!”

      卢兆国骂骂咧咧地,还是陈小庵作为舞厅老板过来解围。

      “你给我找来的都是什么货色!”卢兆国骂道。

      “卢公子息怒啊,”陈小庵道:“好歹都是娇客,惊了可不好。毕竟都是一曲千金的主儿,自视甚高……”

      “惯得她们!”卢兆国骂道:“什么娇客,不过是供人取乐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什么贵女名媛了?!”

      “是是是是……”陈小庵好说歹说也有点不快:“我看就不要她们陪酒了,我这里有个咖啡师,调了一手好咖啡……”

      “不是还有一个唱戏的,叫露什么的没来吗?”卢兆国不依不饶道:“她人呢?”

      露凝香恰好坐了车过来,她今天嗓子本来有点不大舒服,是不太想唱戏的——只不过曲苑行当有个规矩,上了座儿挂出了牌子就不能轻易取消,否则座儿造反是很丢名声的事情,唱戏的别的都可以不重视,唯有名声是很人言可畏的。

      露凝香已经答应了就不能不来,何况她听说这个卢兆国的爹卢永祥在浙江很有权力,国民政府都打算把卢永祥弄到中央去做个高官,就是忌惮他在浙江树大根深。这样的人露凝香是得罪不起的,连黄罗汉也得罪不起。

      “露小姐到了!”

      卢兆国看到施施然走过来的露凝香倒是眼前一亮,露凝香皮相上乘,又不施粉黛,比那些用脂粉堆砌出来的影星要天然多了,而且风韵动人。

      “果然是美人,”卢兆国呵呵笑道:“美人!”

      原以为露凝香能得到青眼,免于折辱,谁知卢兆国对谁都一样,话还没说两句就颐指气使起来,让露凝香现在就搭台唱戏,唱戏用的道具已经准备好了。

      露凝香已经看出这公子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了,这些歌星影星谁的背后没有大金主,可都被卢兆国整地坐在那里掩面直哭。她到底是个惯于察言观色的人,当年没被黄罗汉看上前,很是过了一段看人眼色的日子,她知道在这些有钱有势的人眼里,自己就是供人玩乐的。

      露凝香不敢违抗,去后面换了一身青衣,贴了面妆上来,就开始唱了起来。

      只不过因为她今天嗓子发炎,声音听起来很沉闷,远不如以往清亮的音色。没唱过两句,就听得卢兆国拍着桌子大骂起来:“唱得什么东西!猪八戒都比你哼的好!”

      露凝香这么多客人,还第一次被人说唱得跟猪八戒一样,一下子又惊又气,一时间哑了声。

      卢兆国就喜欢看这些女人受惊的样子,被自己羞辱到柳眉紧蹙强忍哭声的样子:“你这样货色,小爷我见得多了,有几个贱骨头拿钱捧着,就以为自己真是天上的仙女了?”

      却听头顶上哗啦啦一声巨响,一个青瓷茶碗就从顶楼包厢被扔了出来,淋了逞威风的卢兆国一头黄水。

      “谁特妈不要命了……”卢兆国一抹鼻子,大骂道。

      然而却听一声:“弟兄们,给我上!”就见舞厅里忽然冲出来四五十个拿着家伙的壮汉,三下五除二就把还处在懵逼当中的卢兆国的保镖给制服了,连枪都没放一声——卢兆国这次来上海,还特地带了十个佩戴勃朗宁的保镖防身,结果全被人死死摁在了地上。

      “敢骂我们黄老板的女人?”为首的一个壮汉恶狠狠将卢兆国的脑袋揪起来:“嗯?要不要命了?!”

      卢兆国下意识就要骂回去,却发现形势已经不由他了,被枪顶在脑壳上的感觉可是透心凉:“要命,要命……你们、你们是谁?”

      这壮汉伸手‘啪啪’就给了他两大耳刮子:“还敢不敢逞能了?还敢不敢抖威风了?”

      “不敢了不敢了!”卢兆国被打得昏头转脑,大叫起来:“别打我,我爹是卢永祥!”

      “就是那个被奉系打得落花流水,一夜狂奔八百里跑到浙江的卢叫花?”谁知这壮汉一点不怕,反而嘲笑道:“别说是你,就是你爹亲自来了,也要在爷爷□□挨打知道吗?”

      卢兆国恨得牙痒痒但也不敢反抗:“明白,明白……好汉,咱们有话好好说,兄弟我不知道哪儿惹了您了,您告诉我一声,我改天亲自上门赔礼。”

      “还不知道哪儿惹了人呢,”这壮汉呵呵了一声,脸色一变,指着台上惊魂未定的露凝香:“你作弄别的女人也就罢了,竟敢辱骂我们黄老板的女人,真以为这上海是你家的一亩三分地呢?”

      卢兆国算是明白自己强龙碰上了地头蛇了,只好陪着笑脸把这亏暂时咽了下去,保命要紧,谁知这壮汉还没有放过他,竟让他穿着女人的衣服在台上荒腔走板地唱了一曲,他们坐在台下哈哈大笑了一番才把他放了。

      夜深之后,这四十多个壮汉拍拍屁股扬长而去,为首的那个叫大家都散了之后才转了两个圈,来到斜对面的茶楼里,在那里遇到了等候已久的孙德才。

      “事情办得怎么样?”孙德才问道。

      “妥帖,妥帖,”这壮汉如实说了一遍:“都按您的吩咐,把人狠狠羞辱了一顿。”

      “报上名号了没?”孙德才问道。

      “说的很清楚,”这壮汉道:“这卢兆国只要稍稍一打听,就知道露凝香是谁的人了,看这小子绝对不甘心,是要搞报复的。”

      “这就对了,”孙德才笑了一声:“他是绝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一大清早,圣心医院的门诊就被人堵住了,来了个被打掉牙齿的病人,托着腮帮过来看医生。

      “他么的,”卢兆国恶狠狠道:“老子要弄死那个黄麻子!”

      他已经打听明白了,青帮的黄罗汉就是露凝香背后的男人,就是给他昨晚上好大羞辱难堪的人——从来没吃过这么大亏的卢兆国发誓一定要报复回去。

      “少爷,青帮人多,不好惹……”手下人劝道:“你这次出门,老爷吩咐了不要惹事。”

      “老子都被人把脸皮扒下来了,你还要我忍?”卢兆国气得双目赤红:“青帮算什么东西,一群混混,蚂蚁罢了!我不弄死那黄麻子,我就不姓卢!”

      上海浦东近郊,吗啡厂。

      傅庚生在一架仪器前仔细看着,随后询问道:“怎么样?”

      工人满头大汗地摇摇头:“弄不出来。”

      吗啡是鸦·片的精华,但提取吗啡过后的鸦片不是就没有用了,而是可以继续提取其他物质,比如这架仪器就可以提取一种药物名叫那可汀,用于刺激性干咳病人服用,而且无成瘾性。

      但那可汀药物的提取技术掌握在洋人手里,卖给傅庚生吗啡厂的约翰马斯只是把仪器设备交给了傅庚生,但技术什么的,总是藏着掖着,不肯尽数透露。

      仪器开动,萃取鸦·片,一切都按机器流程走,却生产不出来那可汀,气得莫林破口大骂该死的英国佬,尽坑人。可现在的国家就是这样,什么核心技术都没有,只能求着别人。

      傅庚生皱着眉头思索着,机器厂大门却被咚咚砸响了:“傅爷,傅爷,出大事了!”

      只见一个惊慌失措的青帮弟子跑了过来:“大先生、大先生不见了!”

      黄罗汉已经不见踪影快一个晚上了,开始也没人怀疑出事,直到黄罗汉坐的四人拉的黄包车和四个被打得浑身冒血的车夫回来,才知道晚上黄罗汉在去大世界的路上,被不明身份的人给劫走了。

      傅庚生立刻赶去小豫园,毕竟人是在小豫园出了门才被劫的。他赶到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已经来了人,大太太和青帮几个大佬排开椅子坐在中间,前面跪着愁容惨淡的露凝香,一张雪白的脸全是红印子,显然已经被打了耳光了。

      “还不说?”大太太冷哼一声:“不说就给我接着打!”

      “大太太!”露凝香惨叫一声,当真是闻者伤心:“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大先生怎么丢的,我再说不出个其他了,他从小豫园出去还好端端地,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呢,是在半道上被劫了的!您不去发动四方找人,不向警察质询,偏偏只审问我一个,您究竟安的什么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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