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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猎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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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张利嘴，倒轮到你来教训我了，”大太太不怒反笑：“板上钉钉还轮得到你狡辩？大先生纵横上海二十年，血里来火里去，仇家不是没有，找上门来都没砍死他，怎么现在猛虎上山了，反而还被寻起仇来了呢？”
大太太转头向青帮的老人道：“诸位叔伯也知道，黄麻子年轻时候不讲究，也做下过恶事，还是我一桩桩一件件都理清了，该赔钱的赔钱，要命的我也给他机会让他来砍，逼着他们在关公像前发誓，旧事再也不提了。”
这些青帮的大佬们点点头：“应该不是旧仇。”
何况青帮本来就势大，跟黄罗汉过不去，那不就是跟整个青帮过不去吗？谁不畏惧青帮的报复啊？
“想他黄麻子在祖宅多少年，太太平平地，”大太太竟不由自主红了眼眶：“自从搬到这小豫园，先后出了一次车祸，如今又被人劫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找人算了一卦，说麻子要过一个什么截脚煞，还应在女人身上……不是我借机寻仇，而是这事情如此蹊跷，若说是没有内应，我是不信的，凭什么他们知道麻子什么时候出门？没有人透露给他们他们就知道？”
众人一听，倒还真有理有据，不由得把怀疑的目光放到了露凝香身上。
但见露凝香花容惨淡，心下却已经拿定了主意，大太太兴师问罪，来势汹汹，就是要拿她顶罪的，不管有理没理，今天这一关只怕就是她的鬼门关了。谁叫黄罗汉不在，没人给她撑腰呢。
露凝香也不是一般女人，她抬头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大太太就是要我认罪了，您是大房，做什么都有理，逼死我也不用扔一根绳子，叫我自己了断就行了。”
说着她竟然猛地站起来，一头撞过来，看上去就要了断在他们面前。
“哎呦——”众人不妨她要寻死，都吃了一惊。
却见人群里有个人已经冲了出来，眼疾手快地将露凝香抱住了：“露小姐！你这是何必！我是相信你的清白的！”
原来是万贤，他将露凝香拦住，却扭头质问大太太：“大太太，露小姐是无辜的，她都以死证明了，您不能真把人逼上绝路啊！这世道可不是前清时候了！”
大太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却道：“万贤，你的阑尾好了？”
万贤支吾了一声，才站起来：“大太太，我是师父的大弟子，师父不见了我最担心，可这样兴师问罪是问不出什么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把师父找到……”
“警察厅的人已经去勘察现场了，”傅庚生这时候道：“我问过那四个车夫，说是十字路口忽然冲出来一队人，把他们打散了，然后把师父套了麻袋绑走了，车夫是不敢跟他们打的，因为这些人手里有枪。”
“有枪？”堂叔公颤巍巍道：“依你看他们是什么人呐？”
“不清楚，”傅庚生道：“我已经让人去各大关节处询问了，是不是青帮惹了什么冲突，才叫他们突然下了手。”
上海滩并不是只有青帮这一个势力，还有王亚樵的斧头帮更横，洪门也有分支，还有天地会等等势力，盘根错节，难保不是青帮得罪了人。
“也有可能不是上海的势力。”傅庚生忽然道。
“哦？”众人都问道：“何以见得？”
“车夫说，他看那个为首的人是个年轻人，他觉得眼生。”傅庚生说出自己的判断：“这车夫跟着师父不少年了，他觉得眼生，那就是没见过这人。”
上海滩还有什么人物连黄罗汉都没见过？
“那就更要查了！”大太太忽然拍案发了话：“什么人越界跑到咱们上海滩来，不声不响地干下这惊天动地的事情！我看庚生说得对，只有外面没头没脑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根底，才不知道青帮的厉害，敢去劫人！”
众人一致决定先等警察厅的消息，看这绑匪是要钱还是要命，同时傅庚生已经派人去拜会各个关口了，想来很快就会得到准确消息。
大太太叫人把露凝香捆了扔进柴房里，孙妈妈最不解气，“太太，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将她……也算是解决后患了。”
“大先生还是要回来的，”大太太策划了今天这一场，精神兴奋，但是身体撑不住了，倒在椅子上：“我把她杀了，他能不怨我？”
“怨您，她也死了，大先生还能怎么样？”孙妈妈道。
大太太却摇了摇头，握紧了手中的念珠：“我在菩萨面前发誓了，再不沾血……算命的说我就是年轻时候不积阴德，老了才没儿子的。”
“唉，大太太……”孙妈妈叹气道。
南星一直装个木头人一样坐在一旁，一声不吭。估计大太太和孙妈妈也把她当做木头人，说什么也不避她。
所以南星从头到尾都清楚，大先生是怎么被劫走的，就是大太太吩咐孙德才去舞厅砸场子，把那个叫卢兆国的公子哥给打了，卢兆国吃了亏不肯罢休，所以就把黄罗汉给劫了。
这一切都在大太太的算计里。
南星是害怕的，她不过一个普通人，别说是杀人，就是杀鸡都没有杀过，大太太却轻描淡写地说着那些东西，最后仅仅是因为相信佛菩萨给了她报应，而不是心慈手软，才放过了一条人命。
“露氏这个贱人，心计手段一点也不必我差，”大太太冷冷道：“今天敢寻死，反将了我一军，让我上不得下不得。哼，好啊，好啊，等我把大先生救出来，再下功夫收拾了她，让她生不如死的法子多着呢。”
南星旁观这场斗法，一直心里觉得大太太是手段高超的，但她今天看到露凝香当众寻死，才发现这女人本事也一点不弱，怪不得能跟大太太斗到今天。
南星最害怕的就是自己，她什么手段都没有，该怎么在两个女人的夹缝里生存啊？
月明星稀。
柴房的管事坐在椅子上被猛地惊醒，只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树阴底下露出来，吓得他一激灵，张口便要喊人。
“眼瞎了，是我！”却见万贤捂着肚子蹑着脚过来，压低声音道。
“万爷，”管事的吃惊道：“您这是……”
“露小姐怎么样？”万贤就训斥道：“大太太把人关起来本就是不合规矩的，你们可不要会错了意，师父早晚一天回来可不会放过你！”
“哎我哪儿敢啊，”管事的道：“人好端端地在里面呢。”
万贤叫他把门打开，这管事的倒是不敢，最后还是万贤仗着身份威逼利诱了一番，才算见到了露凝香。
露凝香今晚上绝对不好过，大先生失踪了，她也才刚刚知道了个消息，大太太就带着人杀上门来了，上来就是几个耳光打得她当场就懵了，后来青帮大佬齐聚，看这架势露凝香就知道黄罗汉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则不会惊动这些老家伙。
露凝香知道没了黄罗汉，大太太捏死她就跟一只蚂蚁似的，果然这泼天的罪名就扣到了她头上，她要活只能舍得一身剐——
当然她只是为了将大太太一军，不是真要以死自证清白，她一头撞上去之前梨花带雨地对着万贤看了一眼，就是赌这万贤不会眼睁睁看自己撞死。
果然万贤就冲出来了。
“露小姐，露小姐！”万贤看到角落里缩成一团的人影，顿时心疼坏了：“是我！我来看你了……”
露凝香仿佛吃了一惊：“万爷？”
“是我，”万贤一看她被麻绳困住，露在外面的白皙的胳膊已经又红又肿，不由得大为怜惜：“你放心，我知道你是清白的，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万爷，今天多亏了你……”露凝香低低啜泣着，声音仿佛小鹿一样彷徨无助，“不然我难逃大太太的手心。”
“大太太不能容人，”万贤心一急就把露凝香搂进了怀里：“你莫怕，还有我呢，我不会眼睁睁由着她胡来的。”
露凝香仿佛找到了倚靠，只是受惊地在万贤怀里抖了抖，万贤只觉得水仙花的香气无孔不入，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他怀里，让他心满意足。
露凝香低着头，万贤怎么拿捏她心里已经有数了，她对自己很有信心，没有男人不被她迷得五迷三道，这师徒两个如出一辙地拜倒在了自己的石榴裙下。
露凝香没有自己放出的话说的那么大气，同居关系你情我愿随时可以解除——事实上露凝香非常清楚别看现在黄罗汉金山银山地养着她，可只要黄罗汉一死，她就是被大太太扫地出门的下场，一点财产也抓不住，大太太都可以收回去。
那她辛辛苦苦伺候黄罗汉这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图什么？！
她每次明里暗里地施压，叫黄罗汉休了大太太——可黄罗汉别的都肯答应，就这一点始终不曾松口，什么吃糠喝稀的糟糠之妻，什么休妻了全青帮的都要反他，在她看来，黄罗汉就是没卵子的男人，对，说到没卵子，这是最让露凝香大怒的一件事，黄罗汉这么多年没个一男半女，全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黄罗汉大概也知道露凝香一直没有个保障，所以总是说要露凝香生个儿子，生个儿子的话一切事情就不是事情了——露凝香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她去圣心医院查了，一点问题都没有，有问题的是黄罗汉！
诊断书书上说，黄罗汉是弱精症！
露凝香把这诊断书收起来了，她下一刻就要为自己打算，她知道黄罗汉这家业是没有继承了，是肯定要分给弟子们的，三个弟子里老二据说当年离开上海滩是受了大委屈了，发誓再也不会回来，那就只剩下一个大弟子万贤和入门最晚的傅庚生了。
万贤和傅庚生，就是露凝香的猎物，她要他们一个个，都被她的绕指柔缠住，现在万贤已经掉进了温柔网中，露凝香不信傅庚生也逃得过去。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