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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要圆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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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我一直霸道,这么多年不肯松口,给你纳个妾室来,”大太太道:“以至于咱们膝下无后,叫人笑话,打下来的家业,也不得不传给别人。要是我肯给你多纳几个,现在说不定儿孙满堂了呢。”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黄罗汉摇头道。
大太太只是计较名分,却并没有拦着黄罗汉跟别的女人睡觉,露凝香算是个异类,然而在她之前,黄罗汉也是有过不少女人的,照样一儿半女都搞不出来。
“我找人算了,”却见大太太信心笃定:“我买回来的这个丫头,很有福气,又旺夫又旺子,关键是命中至少有三个儿子,是吴瞎子亲口说的,绝对不会错。”
“吴瞎子?”黄罗汉听得有些耳熟。
“就是吴明泉,”大太太道:“你忘了?”
吴明泉是上海滩有名的算命人,确实有些神道的地方,最有名的是给美龄小姐的一卦,宋家的三个女儿,都嫁得很有名气,不过大姐二姐都嫁得早,只有小妹美龄二十六岁了还待字闺中,她不急,她的母亲倪老夫人急得不行,就向吴明泉求了一卦。
倪老夫人是基督教的坚定信仰者,但也相信本土的八字命理,当年生下三姐妹的时候,就请人根据月相为三个女儿算了一下,据说只有老大也就是霭龄是满月,所以婚姻美满,儿女双全。
话说回来,吴明泉给美龄小姐看了之后就说道:“听说小姐非天下英雄不嫁?以我看,小姐非但能嫁个人杰,还有做娘娘的命哩,只不过这耳朵生的不好,运道行至中年,就要起落……”
这是大体上传出来的说法,五花八门的,但‘娘娘’这两个字是绝对不会错的,从民国十六年到现在,美龄小姐的夫君常委员长已经算是定鼎中原了,也许还有三五路诸侯不服,但归顺中央也算是指日可待了。
当然吴明泉也很少再给人看了,不过大太太还是有本事从他那里得到指点,“他算你有个截脚煞,很不利呢,应在女人身上,而且跌倒了就爬不起来了……”
大太太觉得这吴瞎子还是挺神的,看看这次黄罗汉吃了多大亏。
可黄罗汉不信:“跌倒了爬不起来?我这不是爬起来了吗?”
“就是这么个意思,”大太太道:“我还问子嗣的事情,让他给南星看看,他就说这个女娃娃有福气,绝对能生。”
黄罗汉最多也就是信了三分,但大太太是信得不得了,“今晚上你试试就知道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呢……有个亲生的孩子,你我膝下就有了依靠了。”
南星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地看着孙妈妈指挥着小丫头们将她的屋子重新布置了一遍,又换了厚厚的锦被。
“好好服侍大先生,”孙妈妈干脆把南星拎起来,指着床上的枕头道:“你记着把枕头垫在腰下,大先生要你做什么,你就做,疼就忍着,知道吗?”
南星还是不说话。
“木头人。”孙妈妈呲了她一眼,反正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
“妈妈且慢,我还有个问题,”南星忽然伸手将孙妈妈的胳膊抓住:“请妈妈解答。”
孙妈妈下意识摆了一下胳膊,结果还没摆开,“什么问题?”
“如果大先生知道是自己这一次的飞来横祸,是有人算计的,有人预谋的,”南星紧紧盯着她:“会怎样?”
孙妈妈震惊地看着她,仿佛根本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南星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仍然不谙世事,但说出来的话却完全相反:“如果大先生知道,那个指使青帮弟子殴打卢兆国的人是孙德才,而他这么做完全是大太太授意的,会怎样?”
孙妈妈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似的,神色还是那样不可置信,忽然之间就变成了惊怒交集:“你、你说什么?!你怎么敢……”
“如果大先生来我的房间,我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他。”南星勾起嘴角:“大先生对大太太也许不能怎么样,但对孙德才和孙妈妈您……您自己思量思量吧。”
孙妈妈不由自主狠狠打了个寒噤:“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想跟大先生圆房,”南星笑嘻嘻道:“但大太太那里又不能改变主意,我只好求求孙妈妈了,孙妈妈可是救苦救难的佛菩萨,万要救我这一回才是。”
前屋里黄罗汉和大太太喝了酒,又把傅庚生招进来一起喝。
“师父还是少喝几杯,”傅庚生道:“大夫叮嘱过了,养伤要忌口。”
“唉,庚生是个好的,”黄罗汉放下酒杯感叹道,今晚他很有些敞开心扉:“有仁有义,脸上和气,胸中锐气,将来成就只怕更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庚生有什么成就,都是大先生大太太给的,”傅庚生道:“如果没有您二老,庚生一辈子也寻不到一个翻身的机会。”
“你的年纪跟我们差一辈,不是儿子胜似儿子了,”大太太就道:“我也看你是千好万好,就是二十五了,还没有娶妻……”
大太太其实也热络心思想给傅庚生说一门好亲,但总是阻挠颇多。说起来青帮的名声虽然大,但说出去根本不好听,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啊、门第望族啊,都是敬而远之,坚决不肯将自己的千金嫁给这样的人的。
比如说就有一户人家,祖上是光绪时期的侍郎,到这一代也做过北洋的官员,北洋垮台了,这家就不得志了,落魄地厉害,但就这么个人家,大太太亲自登门去试探口风,家主也是矜持地不得了,谈了三个条件,一是要傅庚生脱离青帮,‘找个正经营生’;二是狮子大开口要三十万美元的彩礼;三是要女儿嫁过去之后生的孩子姓他们家,‘不然孩子长大了,知道他爹是个混混,有碍仕途’。
大太太二话不说拂袖而去,她气得不得了,但也知道青帮在人家眼里就是混混,所以气过去也就罢了,之后就一门心思不在这些清高自诩的门第里找人了,青帮自己的姑娘也有好的。
但大太太做了三五次媒,傅庚生就是始终如一地不为所动,问起来也就说是‘没有缘分,不耽误姑娘们’,气得大太太连连骂了他好几回。
大太太数落了一会儿,眼见天色已晚,就道:“罢罢罢,我也不要费什么口舌了,省的你在心里说我多管闲事。”
说着她把黄罗汉扶起来:“孙妈那边想必已经安排好了,今晚你就留宿到侧房,要好好安慰安慰人家,自我把她领回来,这都快三个月了,中间办了一次酒席,结果你还不来,叫她受了不少委屈,我的意思是今晚上总算名正言顺了……”
傅庚生本来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却忽地转过了头来。
他已经听出了大太太的安排了,大太太安排这件事理所应当,甚至当初还是他给大太太出的这主意——可他心里却生出一种很不舒坦的情绪,这情绪来得迅疾如雷霆,他甚至都没有细细想过,一句‘不可’已经脱口而出了。
“不可?”大太太一怔:“怎么不可?”
傅庚生顿了一下才道:“……现在常委员长正在发动新生活运动,最关键一条就是不准纳妾,要正一正社会风气。”
“不准吸烟也就罢了,”大太太哼了一声,不以为意:“还不准纳妾,他说不准就不准了?像露氏这样搞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不查,我们这正儿八经的纳妾他还要查,闻所未闻。何况他委员长的屁股也不干净,他就没纳过妾?上海的时候纳了一个姚冶诚,广州的时候纳了一个陈洁如,最后只不过是要跟美龄小姐结婚了,才装模作样地脱离关系。啧,就这上梁不正,还要下梁不歪,才怪呢。”
傅庚生居然还没有退散:“这事情处罚地也比较严厉……据说委员长一个很受重用的学生纳了妾,也被撤了官职,还要坐牢。”
“那就是了,连学生都不听他的话,他还拿什么教训别人?”大太太道:“委员长自己就不是个表率,不怪别人有模有样。”
黄罗汉倒是没醉,闻言皱眉道:“你不懂……这纳妾什么的都是欲加之罪,是他用来收拾人的……这事情庚生提醒的对,要是孔祥熙说我的坏话,要抓我一个典型,嗯说不好、说不好……”
傅庚生点了点头,看起来很郑重其事的样子。
大太太刚要说话,却见孙妈妈木着脸走进来:“大太太,今儿怕是要扫兴了,侧房那一位……刚巧来了红,不能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