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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大爆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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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骑瓦墙旁边已经窜出来几个疾风一般的影子了，高德寿再虚与委蛇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他苦着一张脸，嘴上说着抱歉：“傅爷，你不能怪我，我、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我也要活的呀，要怪就怪你得罪了人，人家不放过你，跟我没关系。”
他逃窜地倒是快，连再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了，撇着腿就溜着墙根不见了。
傅庚生站在那里，看着十数条人从过道里出来，团团将他围住了，“没想到对付我傅庚生，用的竟然是斧头帮的兄弟。”
为首的一个穿着黑袄的壮汉子，拨开众人走了出来：“得罪了，傅生！我们也是收钱买命，有人出了高价，要你喋血街头，你做了恶鬼，不要找兄弟我，要找就找害你的那个人。”
“青帮和斧头帮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傅庚生出奇地平静：“我挨了刀，青帮的兄弟怕是一定要查个底朝天的，到时候只怕贵帮的帮主王生不好交代。”
“傅生，死到临头还是不要拖延时间了，”就听这人呲了呲牙：“你知道我们斧头帮的规矩，那就是没什么仁义道德，没什么江湖规矩，就算是你师父黄麻子的命，如果有人把钱出够，我们也是敢做的。”
“我傅庚生半辈子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傅庚生好似还是那么平静，一点没有被人逼到绝路的样子：“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可有点不甘心。”
“我看你还是不想死啊，”这人呵呵，下一秒脸色一变：“兄弟们，那就送他上路！”
就见他抬手就是一斧头落下来，斧头帮不愧是斧头帮，用的趁手的兵器不一定是斧头，但拿出来威吓无过于此了，就见傅庚生大喝一声，只身避开了这凌厉的攻击，却顺手从过道平窗上取下晾晒衣服的竹竿，一挑一刺，顿时拨开了四五个人。
他将竿头前挑，对着扑过来的几人的大穴位打去，只数个呼吸间，竿头快得如游龙，围攻他的人就感觉肩头后背一麻，纷纷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傅爷！”就听数声怒吼，夹杂着一个清脆细弱的呼喊，傅庚生抬眼一看，弄堂口已经来了自己的人，为首的莫林一见这么惨烈的巷战，十几个人正围攻傅庚生，顿时气得眼睛都红了，“把这群瘪三给我往死里打！”
莫林知道这帮家伙最是恃强凌弱，他可不讲什么斧头帮好不好惹，下了死手毫不留情地干翻了两个离他最近的人，短兵相接、拳拳到肉，把这些斧头帮的人打得是头破血流，乱嚎一气。
这群人原本不过仗着傅庚生单身一人，他们人多，但现在傅庚生的人比他们还多，又如此悍勇，便不敢正面对抗，为首的那个却一眼看见人群中的南星，顿时恶向胆边生，和两个人各个对视一眼，就围出来一个圈子，朝南星逼了过来。
南星只顾着这险恶局势，正在一片乱斗中寻找傅庚生的身影，却忽然听到耳边仿佛有利器呼啸而来的声音，她下意识福至心灵地蹲了一下身体，果然下一秒一条手臂粗的铁棍就贴着她的发丝飞了过去，砰地一声砸到了身后的墙上。
这一幕被时刻关注着南星的傅庚生看了个清清楚楚，他顿时不可遏制地生出一股怒气，再看向围攻他的人，眼中已经没有什么仁慈了。
就听一声剧烈的嚎叫，南星抬头一看，就见那个用铁棍砸她的瘪三被傅庚生一棍子打断了鼻梁骨，这鼻梁骨简直应声稀碎了，人也立时倒在地上不动了。
南星看得解气，刚要说一声打得好，却忽然看到傅庚生身后有一个穿呢子灰大衣的人影，仿佛在急匆匆赶路以至于没有注意到眼前这械斗的一幕，甚至一直走到傅庚生身后了才停住了脚步。
下一秒南星就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
就见这个人压低了帽檐，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圆鼓鼓黑色棱角的东西，在上面仿佛拔毛一样拔了一下，径自朝傅庚生脚下投去了！
南星大叫一声，她这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了：“手雷，小心！”
她下意识扑上去，然而傅庚生反应比她更快些，一手将她横空拦住，卷入怀中，却一脚踏在过道的横隔窗下，一下将横隔窗下堆满杂物的几个破皮箱和装酒的大坛子踢碎了，那酒坛上面是厚厚的橡木板子，原本是隔绝酒香的，此时却成了救命的东西——
“砰”一声，整个过道都炸开了，狭窄逼仄的空间让这个手雷发挥了更大的作用，整个一堵墙甚至都垮塌了下来。
圣心医院。
一下子急诊送进来十七八个人，各个鲜血直流血肉横飞，吓得医生都脸色发白，年轻点的护士更是躲在角落里不敢上前。
莫林捂着耳朵，他的耳朵也炸得直流血，但他当时离得远，身后还有一个斧头帮的瘪三帮他挡了冲击波，他倒是没受什么大伤：“快，快把你们院长找来，救人！”
院长陈青山刚下了一个手术室，一见这场面也吃了一惊，这明显不仅仅是械斗，一看这伤痕他就知道是炸伤了。
“院长，快救我表哥，”莫林扑了上去，摇晃着他：“他叫人暗害了！”
傅庚生的情况确实有些严重，胸口简易的包扎带上，鲜血已经浸透了。陈青山上前辨别了一下受伤程度，当机立断道：“准备手术，先把后背的碎片取出来。”
陈青山这边指挥着人手，那边却看到一个年轻的姑娘伏在伤患一侧，两人的手还死死拉着，不由得道：“要做手术了，赶快把人分开！”
爆炸发生的时候，南星被裹在傅庚生的身下，只有砖石崩开的碎片打到了她的头上，其他却一点伤都没受，然而傅庚生就不行了，手雷是在他身后炸开的，虽然有橡木板发挥了关键作用，抵挡了最厉害的一击，但傅庚生仍然被碎片击中。
南星爬起来的时候耳朵都在嗡嗡作响，她摸了一手黏腻，心中就是一沉，爬起来将傅庚生放平，用外衣给他扎住了右上臂的血口。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到的医院，但傅庚生好像一路上没有失去意识，而是一直攥着她的手，低声道：“我没事，伤口不重。”
南星松开了手，看着傅庚生被推进了手术室。
莫林那边把伤口一结扎，就在医院的电话室里打电话了，这么大的事，这么猖狂的行为，有备而来的袭击，都叫他被怒火淹没了心智。
南星看着他叫人过来，一同送到医院的人当然还有斧头帮的人，莫林让他们也接受手术，倒不是多慈悲，而是要让这群家伙活过来之后，才能从他们那里套取口供。
而南星从最初的晕眩中回过神的时候，就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在最后一刻发动攻击的人——她本能地感到了蹊跷，还有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恐惧。
上海滩很快就被惊动了。
斧头帮的老大王木焦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当初连国府主席都敢刺杀，可见他能耐多大，心性多强了——但一接到这个电话，还是让他不由得神色一变。
“怎么了？”旁边跟他一起搓麻将的朋友见他神色不对，都问道。
“分舵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儿辈，”王木焦露出怒气：“想收傅庚生的命，结果事没成，还叫人炸了个底朝天！”
众人惊道：“谁，傅庚生？”
“……一个个画虎不成反类犬，真以为我王木焦横行上海滩就无所顾忌了，”王木焦破口大骂道：“学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都不想招惹那姓傅的！怎么偏偏买命买到了傅庚生头上，一群二五仔，还不知道自己被当了枪使了，哪有人敢轻易买傅庚生的命！”
不愧是横行上海滩的暗杀大王，王木焦只有一个电话，却敏锐地察觉出这事情并非仅仅只是雇凶杀人这么简单，他推断这事情怕是青帮自己的事情，但青帮是不许同门残杀的，所以斧头帮便做了人家手中的枪。
“傅庚生要是即时死了，那这事情也无妨，”王木焦一双下垂的三角眼转来转去：“但人没死，说是在急诊室里做手术呢，那可就不好弄了，这傅庚生可不是易与的人，他要是不死，这事情就有的看，当务之急是先平息物议，去跟莫林说，就说我这几个孽徒胆大包天，我绝不包庇，让他好好审问，我也想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呢！”
同一时刻小豫园也接到了报信的电话。
老仆急忙唤醒了黄罗汉，黄罗汉听到傅庚生遇刺，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什么，庚生人怎么样？！”
这边的电话瞒不过露凝香和万贤，他们早就等着这个消息呢，这事情确实是他们的手笔，而且自以为天衣无缝——一个小时前还有一个电话，就是他们在药厂的内线高德寿打过来的，高德寿几乎已经确信傅庚生入了彀中，再也插翅难逃了。
但爆炸还让万贤吃了一惊，难道傅庚生这家伙居然随身携带着炸弹？不过这手雷一爆炸，傅庚生想来也活不了，很大可能就是同归于尽了。
但此时黄罗汉已经匆匆登上了去医院的车，万贤和露凝香急急收拾了脸上的笑容，也装作紧张的样子尾随在了后面——当然他们是去确定傅庚生的死活的。
目送着轿车飞也一般地驶离，一个俏丽清秀的身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随即步入了相反的一条巷子中。
黄罗汉抵达的时候，警察厅刚派人录了一波口供，这事情其实属于一般械斗，上海滩每个早晨都有至少一百个人失踪，或者横死街头。警察厅要管也管不过来，而且这警察局长也是人精，似乎知道这种不管是青帮内讧还是帮派斗殴，都不是他们一个小小警察厅能管的，干脆连人犯都没带走一个。
“大先生，您一定要给我们傅爷做主啊！”莫林冲了出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装作若无其事的万贤，恨不能将此人当场生吞活剥了。
黄罗汉一看这到处伤亡的架势，就知道傅庚生怕是真的遇到了大劫了，眼中的混沌一刹那就恢复了清明：“庚生吉人天命，既然能撑到来医院，就不会轻易被阎王收了，你先不要急，把事情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了。”
莫林当然说的清楚，他就算不带任何指向，这事情都让人怀疑，黄罗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万贤，万贤被他看得一阵心慌，顿时骂道：“莫林，你什么意思，你觉得这事儿是我做的不成？”
“万爷，这可是你自己跳出来的吧，你心急撇清什么呢？我也没说是你啊，”莫林道：“我刚刚已经审问了一个小喽啰，能出一百八十万法币买命的人，全上海滩也不多吧，一个个找，总会露出马脚的吧？”
万贤倒是有些底气，因为他和斧头帮交易是匿名的，而且他自己也没有亲自出面，而是由手下一个心腹的远房侄子去取款办事的，他不信能查得出来——查出来，大不了就把那心腹推出去当替罪羊，反正能换傅庚生一命，比什么都值。
“妹妹，你怎么在这儿？”露凝香发现了南星，心中顿生犹疑起来。
莫林神色一变，却见南星嚎啕大哭道：“我倒了八辈子霉，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我的天啊，一米长的大刀斧子，差点就把我劈中了！我发誓我再也不出黄府的大门了，外头的世界太可怕了！人都这么凶的啊！”
露凝香一愣，就听南星又抽抽噎噎道：“……今儿我本想着让傅爷带我去警察厅销了纳妾文书，傅爷也答应了，谁知道能遇上劫道的，什么都没说呢就动手了，要不是我跑得快，不然不被捅死，也被炸死了！”
黄罗汉看她满脸狼狈，甚至连这刺杀的性质都不明白，不由得骂了一句：“傻人还就是有福，你还能囫囵回来！”
旁的人还真都是死的死伤的伤，斧头帮那边当场炸死了两个，伤了八个，傅庚生这边有一个是大出血在医院没抢救回来而死的，剩下还算捡了命，但都是不同程度的伤。
大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陈青山摘下口罩走出来，“傅爷命大，碎片只是伤了肌肉组织，有一块很惊险，卡在肋骨之间，刚才手术取出来了。”
黄罗汉松了口气，而他身后的万贤倒是脸色狰狞，差一点收不回来：“这么说，性命……保住了？！”
天杀的傅庚生居然没死！这斧头帮的人办事也太不利索了！
万贤恼恨地只想冲进去将傅庚生干脆一刀捅死算了，也省的后患——他心中隐约感到，这次没将人弄死，那将来很有可能要出大祸，他这个师弟是什么样一个人，他其实是清楚的。
露凝香的脸色也很不好，傅庚生不死，当然不是一件好事——不过，她也有法子化不利为有利：“当务之急是先要傅爷好生调养，旁的事一概莫管了，我看罗汉你还是要担起大梁来，还有万贤，你们师徒更是要合心，别让人趁着这机会趁火打劫。”
万贤眼睛一亮，还是他的心肝有办法，这是要趁着傅庚生受伤，彻底将他的产业和权力夺回来呀：“就是，师父，师娘说得对，咱们青帮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让师弟安心调养，衡兴和来喜号就让我来看着，都是自家人，这关头也只有自家人靠得住哇。”
黄罗汉被他们吵得头疼，他心里也有些计较，不想答应万贤的请求——然而两个多小时后傅庚生彻底清醒之后，却主动要求将来喜号等一众产业，甚至包括药厂，都交给万贤打理。
“庚生，这是你的要求吗？”黄罗汉问道。
傅庚生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强撑着一口气似的：“大师兄办事……没问题的。”
万贤没想到他还没使劲，傅庚生就主动让权了，心中不由得大喜，“庚生，你好好将养，你的赌坊、药厂，交给大师兄给你操持，一定给你打理的妥善，和以前一样。”
“还有凶手，我一定抓出来，”万贤在病床前表演贼喊捉贼，胸脯拍得咣咣响：“给你报仇。”
黄罗汉精力不济，在医院待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离开了。万贤和露凝香假惺惺地表示了一下慰问，也跟着走了。
“莫林，你去现场，”却见刚才还一副病恹恹模样的傅庚生猛地一下睁开眼睛，射出一道精光来道：“将现场爆炸残片一片一片都搜集起来，我怀疑，”
他冷冷道：“要杀我的不止万贤一个，或者说，有人在趁火打劫。”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