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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刺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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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拉加西餐厅拐角四百米的米铺中，军事情报处情报小组年守义接通了米铺中的公用电话，很快露出了然的神色，对埋伏在米铺中的小组成员道：“老孙那边已经确认高德寿的轿车从白渡桥走下来，准备要进入租界了，现在计算时间！”
一声令下，小组成员立刻校正手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都没有延误。
“六分钟后，当米铺的电话再一次响起的时候，”年守义道：“目标就会进入我们的包围圈，你们听我指挥，争取在二十分钟内结束战斗，然后撤离！”
众人都点点头，原来这个小组便是代春风派来刺杀高德寿以儆效尤的，因为高德寿不同于一般人物，正是日本人的红人，所以日本人对他的保护也是很精心的，所以代春风派来的也是他手下一等一的特工，这些特工经过为期一个星期的侦察，已经确认高德寿的保安情况。
“高德寿聘请了十二个保镖，”年守义道：“平日出入有六个，轮换着来，已经打听过了，这些保镖大都是滥竽充数之人，有之前混斧头帮的人，都是江湖草莽，虽然随身有枪械，但无足畏惧，我们的枪械和火力比他们猛地多。动手的时候速度要快，只要这些人敢持枪还击，就全都就地剿灭，不留后患！”
高德寿平日也有军部的人接送，但年守义已经探听清楚了，日本大使馆今天刚好要搞一个什么联谊，军部的那群军官都去了俱乐部，所以断定高德寿身边只有六个保镖，才确定今天动手的。
电话声终于响起，年守义神色一动，“准备行动！”
就见不多时，一辆红色的轿车驶来，果然是高德寿的车牌号，他今天要和上海的一个大老板在餐厅约谈，就见餐厅里的侍者迎了出来，两个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话。
高德寿一反常态地穿了一件大褂，外面披着灰色的大衫，但因为其他从车上下来的人都穿着保镖的衣服，所以年守义确认这个人就是目标。但他心里仿佛有一丝怀疑一闪而过，他想离得更近些，再仔细确认一下。
但此时一组的队员已经忍耐不住，毕竟他们早就在行动之前就分配好了自己的射击对象——其中一个队员的射击对象是刚下车的疤头保镖，这个保镖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神色一变，伸手去腰上摸枪去了！
特工都是当机立断的人物，只听一声枪响，附近假扮成行人的特工们立刻开枪射击，而最前方的年守义也掏出枪来，两枪打在了高德寿身上，就见高德寿晃了两下，栽到在车轮下。
年守义自信枪法准，两枪都照着后心心脏处打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然而‘高德寿’却摸了一把后心，又抱着头跳了起来，居然钻进了车里。
年守义大惊失色，就这两秒的功夫，他已经看清楚了，这大衫下的人根本不是高德寿！是一个穿着钢制胸甲背心的男人！
他们中计了！
果然就见刚才还人满为患的马拉加餐厅中，忽然冲出一队日本宪兵，枪声大作，而原本空无一人的街口居然也驶入了两辆大车，上面又跳下来十数个日本人，将所有特工都牢牢锁在包围圈中！
年守义大悔，他居然掉以轻心了！
现在他才想起来，为什么那么多人的餐厅居然没人出来，街角也没有一个行人？分明是日本人率先在这里埋伏了，可怜他们还浑然不知，径入彀中！
但此时说什么也晚了，日本人的枪支连续射击，子弹所打之处，遍地开花，纷纷落在了年守义和他的小组成员的身上。
两分钟不到，整个街角都安静了。高德寿这才从餐厅里擦着汗走出来，看了一眼满地尸体，心有余悸，“太君大恩大德，我高德寿没齿难忘啊！”
为首的宪兵没有搭理他，就见一个穿着日本军服，身姿曼妙的女人走了过来，对着他们打了个手势，这些士兵立刻下去检查有无活口了。
高德寿见这女人容貌上乘，而且一套男人的制服紧紧裹着修长有度的身体，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但一看这女人说话，周围士兵没有不服从的，就知道这女人恐怕在日本人中的地位不低，心里又忐忑起来：“太君，哦不……”
“我叫美智子，”就见美智子微微一笑：“高先生不要害怕，这一切，都在帝国的掌控之中。”
“是是，美智子小姐运筹帷幄，”高德寿忙不迭道：“知道他们要在今天杀我，他们是……我听藤原先生说，是什么军事情报处的人？不是傅庚生的人？”
“你们的军事情报处，和我们特高课相似，从事所谓的反间谍活动，”美智子轻蔑一笑：“但这个情报部门无论是规模、水平还是训练内容，都比帝国差远了，我可以这么说，这个情报处的代处长今天早上吃了什么，我都知道——何况是这么一个针对高君你的计划呢？”
高德寿不解道：“美智子小姐神通广大——但小人我不知道这个情报处为什么要杀我，我与他们从未打过交道，无冤无仇啊？”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个情报处断定你为投身帝国的积极分子，他们叫汉奸，”美智子道：“就把你归为清除对象，要杀了你以儆效尤呢。”
高德寿一个哆嗦，看着脚下死不瞑目的特工，感觉浑身上下都在冒寒气：“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还会再来杀我吗？我是真心投靠帝国的，美智子小姐，你们要负责我的安全，负责到底啊！”
“当然，请高君放心，”美智子道：“我们会保护高君的安全的，今天不就如此吗？”
让人把高德寿送回去，美智子在确认了代春风派过来的人手无一落网之后，才踩着高跟靴子，哒哒走进了日本领事馆内。
“藤原大人，”美智子立正的时候一缩下巴，“美智子成功阻击了代春风对高德寿的刺杀，同时反杀了八名特工，其中一名是代春风手下情报处组长！”
“美智子，先要欢迎你回来，”藤原弘毅满意道：“委屈你潜伏在青帮半年之久，听说你的工作也卓有成效啊。”
化身蓉蓉，此时摘下面具，恢复本来面貌的日本帝国特高课的谍报之花美智子松了口气，却引咎道：“大人，美智子劳而无功，策划的事情都事倍功半，没有彻底挑动青帮内讧，请大人责罚。”
“你已经做的很出色了，”藤原弘毅道：“成功炸毁了傅庚生的药厂，大大震慑了□□人。”
“如果再给美智子一些时间，美智子可以将傅庚生也一同炸死在药厂中，”美智子咬了咬牙：“但您说留着傅庚生还有用……”
“当然有用，”藤原弘毅道：“如果将傅庚生炸死了，青帮固然群龙无首，但不会便宜了我们，反而让他们拧成一股绳，对帝国更加仇恨。之后不论是谁做了青帮首领，都要为他报仇，打出抗日的旗号，那对我们更不利。”
“是，”美智子悚然一惊：“藤原大人高瞻远瞩，目光深远！”
“而且你想想，青帮没了傅庚生，暂时出不来一个无论声望和本事于傅庚生比肩的人，”藤原弘毅道：“那他们的政府反而有理由接管青帮，这是他们那个常委员长一直想做的事情，不然不会派孔祥熙去上海收财税，孔祥熙一直想要青帮的海运航线……”
“孔祥熙？”美智子神色一顿，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闪过精明的算计。
“怎么了，美智子？”藤原弘毅问道。
“美智子只是忽然想到一个计划，”美智子道：“和孔祥熙有关。”
“好啊，美智子，你不愧有狐狸的名声，”藤原弘毅道：“果然智计百出啊。”
“美智子也只是闪过一个念头，”美智子闪过一丝得意，却道：“还不知道能不能施行呢。”
“你可以放手去做，”藤原弘毅鼓励道：“就像这次，你识破代春风的阴谋，又为帝国立了一功。我迫不及待地想看代春风得知这个消息，该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军事情报处。
代春风对这一次的失误，大发雷霆之怒：“……一个训练有素，执行了几十次任务的小组，居然出了这样的漏洞，被人一锅端了！”
这让他的老对手徐增怎么看他？！不在委员长御前趁机参他一本就怪了！
更重要的是，这要代春风承认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队伍根本不是日本人的对手，这要代春风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可笑他还一直以为这支队伍战无不胜，能打出一番局面，结果不论是事前筹划、筹策还是行动，都被日本人识破，而且全都落入人家的圈套中！
而且最重要的是，“咱们上海站有叛徒！”
如果不是内部出现了叛徒，日本人怎么会预先设伏，叫年守义他们全军覆没呢？他们能知道年守义的计划，只有上海站出了叛徒泄密，将计划透露给了日本人，才可以解释的通。
“这个刺杀高德寿的计划，从提出来到实施，经手的人不多，年守义小组又全军覆没了，”代春风冷冷道：“剩下的接触情报的人，从上到下一一排查，不把这个叛徒揪出来，我代春风寝食难安！”
然而代春风也不是一般人，日本人都知道往他这里收买叛徒，他又何尝没有在日本人身上做文章？
“汉城什么消息？”他问道。
汉城就是代春风策反的一个日本士兵的代号，这个日本士兵其实不是日本人，而是朝鲜籍，但因为改籍地早，所以被当成了日本人，又进入了大使馆做护卫军，这个士兵被代春风派人接触并成功策反，会传出情报来，而代春风最关注的就是小关美智子的情报。
“汉城说，”手下道：“这次的行动是美智子策划的，但他只见过美智子一次，这个美智子神出鬼没，极为善于化妆和潜伏，她还要在上海策划更大的阴谋，请处座一定要多加小心。”
“就没有美智子的一张照片吗？！”代春风怒道。
手下人摇了摇头，面露愧色。其实也不能怪汉城，因为汉城只不过是日本一个普通士兵，是接触不到上层和核心情报的。
“如果有美智子的照片，或者美智子本人站在他面前，他可以认出来吗？”代春风道。
“可以。”手下忙道。
代春风失利，莫林听到消息就暗自佩服，之前傅庚生就说过这事情没那么容易，高德寿处在日本人层层监护之下，一般的刺杀是杀不了他的。
“表哥，难道咱们就看着高德寿苟活下去？！”莫林道。
傅庚生将手上的纸张放下来，面容冷峻却笃定：“高德寿狡兔三窟，却也要死于猎人之手。”
“你有办法啦？”莫林大喜道。
就见傅庚生微微一笑，“这是圣心医院出具的体检报告。”
莫林接过来一看，就见上面写着：高德寿，男，42岁，后面出具体检报告，一大堆文字和数字，莫林看不懂，但最后一页写着肾脏衰竭，建议手术摘除，否则肾功能丧失，有可能导致尿毒症乃至死亡。
“这是真的吗？”莫林看到这报告上死亡两个字，不由得高兴道：“这个高德寿还有几天好活？果然是老天收恶人！”
却见傅庚生淡淡地撇了一下嘴，神色意味深长。
莫林一下子卡了壳，良久不可置信道：“表哥，你的意思是……这报告是假的？！”
这报告是傅庚生托了陈青山做出来的，之前高德寿还在大生药厂的时候，药厂的待遇很好，每年两次给工人安排体检，都在圣心医院做。
“高德寿肾上的确有毛病，但不是大问题，”傅庚生缓缓道：“我让陈青山故意将肾病夸大了，让他来医院做手术。只不过到时候做的不是肾病手术，而是要他命的手术。”
莫林忍不住一拍巴掌：“表哥，你可真是诸葛亮再世了，我看饶他高德寿再狡猾，也逃不过表哥你的手心！”
“反对日本帝国主义！”
“收复东三省！”
“打倒不抵抗政府！”
窗外街上一群穿着制服的大学生们，正拉着横幅浩浩荡荡从街角穿行，口号震天动地。
“学生们上街游行了，”莫林啧了一声道：“政府要和日本人搞什么长城会谈，明摆了就是一退再退，学生们最先忍不住了，不过这口号可不是那么轻易喊出来的，‘打倒政府’……哼，政府要是这么容易打倒就好了。”
南星走在街上，街上已经没有小商小贩开张了，全是学生们在游行。
不要以为维新变法以来，天下的名校就只有清华北大两所了，在上海，有著名的圣约翰大学、交通大学、同济甚至震旦，眼下这些大学的学生们都不上课了，他们义愤填膺，振臂高呼，显然对政府如今奉行的不抵抗政策深为不满。
南星也被感染，她知道中国有这样一群学生，危急图存的时候挺身而出，用微弱的声音大声疾呼，从五四运动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未改变。
“同学们，从1919年开始，我们抗议列强干涉中国内政，就喊出口号，”学生领袖站在高处，慷慨激昂地号召着：“‘中国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断送！’但现在我要说，中国的土地不仅不可以被断送，更不可以被征服！日本人想要征服我们的国土，是万万不可能的！”
学生们走上曲桥，曲桥和北平的天桥一样，是卖艺的场所，这里有上海各地的艺人和商贩，不过这些商贩很聪明，见学生势大，也就自觉避让，跑到桥下去看热闹。
桥边上只有一个女的来不及走，差一点被人群冲撞，后退的时候跌跌撞撞，眼看就要从桥上栽下去，被离得最近的南星给一把拉住了。
南星抓住了人，但觉得这女的瘦骨嶙峋衣衫褴褛，而且还一头倒了下去，不由得一愣。待仔细看时，却发现这人她居然有印象。
这印象也很浅薄了，但南星忽地想起来在妓院的时候，这女人用愤恨的目光盯着她——是了，她叫连翘，当初因为嫉妒南星从妓院脱身，好像还和原主打了一架，最后被老鸨狠狠教训了。
怎么她从妓院跑出来了？不过怎么混成这个样子，看上去快要饿死了似的。
南星看她脸色，倒不至于有大病，就是饿昏的，只好把人提起来，下了桥就看到程妈提着菜篮子东看西看：“程妈，快来帮我！”
程妈是傅庚生的人，也是青帮的人，儿子死了，她也不肯种田，就依托傅庚生，跑到赌坊里打扫卫生，手脚勤快，为人实诚，所以南星搬出小豫园之后，傅庚生就把她派来给南星帮忙做饭。
程妈一看她架了个人出来，吓了一跳：“小姐，哪儿来的饿死鬼？”
说是饿死鬼也对，南星也不好解释，干脆含混了两句，招了辆黄包车把人架上去就离开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如果再等一两分钟，就可以看到一个熟人了，而这个熟人不是别人，正是再一次乔装打扮的美智子，不得不说美智子确实是乔装打扮的高手，化妆成侍女蓉蓉的时候，看着就像一个规矩又有点小聪明的丫头；而此时化装成女大学生的时候，一身袄裙，方口黑布鞋，再加上一头整整齐齐的齐耳短发，还有红彤彤好似因为激动而发红的脸颊，就像一个单纯无害、善良却富有公义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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