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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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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医生听说明月今天早上只喝了一口粥,就给她拿了带面包,饿了就吃。
明月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人半瘫在床上,眼中遍布红血丝,还想流眼泪,单纯的流眼泪,无关心情。
沈星坐在床旁看门前人来人往,日头的光照在地面上,映出窗台花盆的倒影,随风而动。张医生一遍一遍拿着拖把擦地,好似他的乐趣所在,明月闭眼躺在床上,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针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滴落,听着张医生和其他人时有时无的问话聊天,明月真的睡着了,梦境犹如昨晚,犹如从高楼坠落,难以逃离,悬着一颗心。
快要醒时,手上有温热袭来,明月突然睁眼,喘着粗气看着眼前人。
沈星好像预料到她会突然醒来,看着被自己握住的手,缓慢淡然松开,“再动就要重新扎了。”
明月知道了自己这是睡着时乱动了,不忍蹙眉,想起昨天的事,“我吐在地上的是你收拾的吗?”奶奶在拍她睡觉的时候,还有些别的动静,当时意识混乱,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沈星看她一眼,“还有意识呢?”
明月想想道:“猜的。”
沈星:“猜错了,不是我。”
明月表情略显遗憾,但心中已经有了定数:“好吧。”这人怎么还不打自招呢。
早上吃的少,药物有些刺激胃,明月把张医生给的面包递到给沈星,沈星没接,“不吃。”
明月笑了,把面包塞到他手里,“我吃,刚醒手指使不上力气,帮我撕一下。”沈星动作迟疑,看她的目光不是很友善。
明月扶额,吃个面包还能骗他什么吗,“右手还扎着针呢,真打不开。”
沈星晃过神来,放在她手里,有一搭没一搭问她,“冬天经常感冒吗?”
明月咬一口面包,咽下去后喉咙痒痒的,还有些疼,低声回道:“小时候是经常感冒,这两年没有了。”
沈星听后没什么反应,没再说话,目视前方,觉得自己真是有病,问她这个干什么。
沈星一突然沉默,明月就猜他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回倒是没太在意,面包吃完了后感觉困意又上来了,倒头就睡,人吃饱了就是容易困。
诊所里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几波人过去,明月最后一个吊瓶里只剩下一小半,再过几分钟就可以拔针了。
张医生前头送走一位老奶奶,临走时嘱咐她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老奶奶年纪大了,空耳,张雨生说一个她就说听不见,张医生拿了纸币给老奶奶写了下来,老奶奶对着阳光看半天可算看清了,笑呵呵走了。
张医生回身走到明月身边,吊瓶里的液体已经没了,顺着管往下流了。明月还没醒,张医生让沈星按着针头处,自己缓慢温柔地将针拔出来。
手背上微微痛感袭来,明月意识逐渐清醒,睁眼便看到沈星按着针孔处,使的力气有些大了,有些疼。
咳嗽了两声,明月坐了起来,将手从沈星手里轻轻抽出来,“我来吧。”沈星立即松了手。
明月爷爷来得准时,明月带好帽子正准备往外走时,爷爷三轮车正好停在门前,出去就上了车。
明月奶奶非常重视明月的饮食,感冒了就要吃些热乎暖胃的,给明做了小鸡顿蘑菇,回来的三个人还没进到屋里,香味就先闻到了。
遗憾的是明月现在食欲不是很好,刚才还吃了一整个面包,也不饿。但看奶奶非常期待的眼神时,明月还是多吃了一些,至少比早上多,对奶奶的手艺也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奶奶很自豪。
明月吃完了就睡,不是她想睡,是真的困,好像感冒后她唯一的活动就是睡觉。
爷爷奶奶和沈星都还没吃完,目送明月走回里屋,两位老人面面相觑,很愁,真的愁。
以前暑假来时从来没感冒过,宋父宋母还说过几天就要接两个孩子回去,来的时候活蹦乱跳的,回去就病恹恹的,怎么都不好说,再说自己孙女自己也心疼。
于是齐刷刷看向沈星,奶奶先开口问道:“明月在家经常感冒吗?”
沈星意识一下就回到了在诊所时,如出一辙般回道:“小时候是经常感冒,这两年没有了。”
爷爷突然很自责,要不是他张罗去采蘑菇,淋了那么大的雨,明月就不能生病了,“怪我了,早知道就不去了。”
明月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听见了点,下意识立马反驳道:“不怪爷爷,我也很想去……”没说完,意识混乱间又睡着了。
爷爷意识到可能自己声音太大了,噤声,奶奶瞪了爷爷一眼,“不赖你,但你给我安静点。”
爷爷迅速点头服从。
明月这一觉直接睡到晚饭点,醒来时像是刚来到这个世界一样,头重脚轻,想下床上个厕所,没走两步就蹲地上了,刚巧沈星路过,以为她要给自己磕一个。
明月晃晃悠悠站起来,揉揉太阳穴,“下午好。”
看她样子好像是不太好,沈星随口回了她一句,和她说她马上吃饭了。明月上完厕所后洗了把脸,清醒不少,胃口到还是老样子,晚饭比中午多吃一口,比中午强点。
睡一天觉可算是不困了,吃完饭明月打算写儿作业,虽然写作业这事上她和沈星谁也没说明,但暗里还是较着一股劲儿,比谁先能把作业写完,但她两天都没写啥了,这几天估计也不能写啥了,比是比不过了。
但也不能落太多,早写完也早利索。
开始写的时候明月发现自己有些高估自己,思维一片混乱,脑袋里装的好像都是浆糊,有些反应不过来。理科费脑子,文科写完了,明月把笔轻轻放回桌子上,算了,不折磨自己了,等感冒好了再写吧。
沈星坐在她旁边,听到身边的动静后低声笑了一下,明月疑惑脸,动作非常缓慢地看向他,怎么,生病的人也要嘲笑吗。
沈星知道她在看自己,头都没抬,“别逞强了。”
可能是明月刚才接连叹气,让他以为明月在懊恼,明月是在懊恼,可是:“没逞强啊,我笔都放下了。”
沈星点头,“挺好。”
明月大脑运转缓慢,一时想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本来不困的突然就觉得自己困了,迟钝地回了一个字:“哦。”
然后收拾好桌面,准备睡了。
沈星目送她离开,很肯定的认为,她要是这几天都像这么睡,等感冒好了智商也没了。
这个冒感的是真不消停,非常折磨人。这回虽然没有光怪陆离的梦境,但胃胀的感觉一阵一阵传来,明月不得已半夜又醒了,完全的清醒。
醒来也阻止不了什么,明月准备去外面吐时,地板砖上月光一照,亮晶晶的,她从来没有这么嫌弃过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冒了。
十分钟后,明月带着些许凉气从外面回来,胃好受了,人也舒服一些,就是胃里空空,有些饿。
明月用铁锹从外面铲了一些沙土进屋,覆盖在那片亮晶晶上,刚一铲子下去,虽然尽量放轻动作了,铁锹与地板的摩擦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动静,前方有人影靠近,明月动作一滞,缓缓抬头。
明月突然有些尴尬,哈哈笑道:“吵到你了?”
月光照在他脸上,照得他脸色惨白,有点恐怖,沈星偏了偏头,皱眉看明月站的地方,“又吐了?”
明月长发从耳上滑下,垂在脸侧,双眼因刚才的剧烈呕吐眼底湿润,越发显得虚弱憔悴,“嗯。”
沈星沉默不语,注视她三秒钟,把她手里的铁锹拿了过来,“歇着吧。”
其实明月感觉自己比白天要好多了,真好多了,还有食欲了,但看他拿得坚决,也没拒绝,谢过后去拿了拖布,等泥土都被收走后擦了五六遍地。
确定一点味道都没有了后明月才觉得可以了,物归原处。
沈星并不是被她吵醒的,就是习惯性失眠,这个点总会醒一会,醒了后恰巧听见动静起来了。看她都收拾好了没有继续睡觉的意思,沈星眼神追随她的动作,看看她想要要干什么。
明月注意到他的目光,小声解释:“饿了,吃点东西。”
沈星收回目光,微微点头,躺回自己床上,毫无困意,无聊地看向天花板。
明月怕吵到爷爷奶奶睡觉,就把热水泡好的饭和咸菜拿到自己屋里,铺两张纸在书桌上,准备开动。
沈星视线漫不经心地透光窗户看向月光照得最亮的地方,他要是在家的话,窗帘会挡得严严实实的,喜欢暴烈的太阳,讨厌幽柔的月亮。
她这间屋子没窗帘,月光肆无忌惮地围着她,映衬着优越的骨相,素净温柔,她在很认真的吃饭。
明月突然抬头,向沈星那里看,沈星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两人沉默对视,谁也没让谁,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气氛,谁先眼神离开谁就输了。
其实明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也饿了?”
沈星冷酷回答:“没有。”
明月低头继续扒拉米饭,“那是失眠了?”要不不睡觉干嘛。
沈星收回目光,仰面躺在床上,“可能吧。”
月夜漫长,星空万里,明月想起小时候精力旺盛,到睡觉的时候睡不着,宋父宋母每天晚上轮流给她讲故事拍被子,故事每次讲到一半明月就睡着了,想到这不禁笑笑,“你床头柜抽屉里有我小时候看的书,睡不着可以看看,如果你不嫌弃故事幼稚的话。”
沈星没应声,准备合上眼睛睡了,十秒钟后又慢慢睁开,轻轻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放着些书,但有些落了灰,拿出来时扬起一小股烟尘,书页里面还很干净。
上面还有明月的一些涂涂画画,兔子乌龟长颈鹿小狗,什么都有,还有些记录心情的句子。
借着月光沈星勉强能看清几个字,不经心地笑了下。
明月听见了,“都是小时候胡乱写的,别笑话我。”
沈星顺着上面的铅笔字轻声读了出来:“今天和程爷爷去放羊,被羊踩了一脚,脚青了,很疼,羊不道歉,没礼貌,下回踩回去。”
沈星总结评价:“还挺记仇。”
明月回想了一下,她没真踩回去,因为奶奶给她买了一瓶草莓罐头,让她别跟羊计较,缓缓道:“踩人脚的羊不是好羊。”
沈星迷着眼睛又读了一段:“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大白鹅,很大很白,见到人就啄,沈星被我啄得满院子跑。”啄字不会写,拼音代的。
沈星真没想到这上面还能看见自己的名字,生气又觉得好笑,“这么讨厌我?”
吃完饭的明月用手纸擦擦嘴,“明明是你讨厌我,我做什么你都看不顺眼。”现在都不好说。
沈星合上书,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想想又觉得不对,本来就应该是,现在也应该是。
明月收拾好碗筷困意就上来了,躺床上不过五分钟就睡着了,长夜漫漫又只是沈星一个人的失眠。他现在有些困扰,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明月头还是昏昏沉沉的,躺着都觉得累,一步道都不想走,早饭也是勉强吃几口。
吃完午饭明月才过去打吊瓶,今天风很大,爷爷开车开得也快,明月坐在后面一路颠簸,一个没注意帽子就被风吹走了,打了个喷嚏,默默用手捂住了头,静静地看着帽子在空中打转,又向下落去。
在帽子被吹飞的那一刻,她很努力地去接了,但是没接住,心里感叹,这霉运还没完没了是吧。
沈星看她抱头坐在车里,好像可怜的小猫缩成了一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因为今天大风,沈星今天出门穿了件外套,出门后也没多冷,反倒觉得凉快了不少,外套就一直手里拿着。沈星清两声嗓子,“衣服给你?”
明月两眼放光,立马抬头,“真的吗?那谢谢啦。”
沈星刚伸出去的手一下子收了回来,“求求我。”
明月用手接着捂头,“也不是很冷了。”求人可能,求他不可能。
突然安静,沈星盯着她看了好几分钟,最后咳嗽两声,衣服直接盖在了她的头上,“可别病死了。”
明月抓住黑色外套的两角,好好罩在头上,嘿嘿笑:“谢谢啦,很暖和。”
沈星冷哼一声:“变脸还挺快。”
明月东张西望:“沈星你看这风多大。”刚才路上顺手揪了一片树叶,扔进风里,被刮得老远出去,转瞬间不见踪影。
沈星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时候真佩服她装傻的能力,也不生气,什么都能当没发生一笑而过,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俩人被风吹了一路,尘土满面,在耳边刮得心烦意乱,一进诊所感觉世界都安静了。
今天人少,张医生非常悠闲地给明月配了药,慢悠悠给她扎上了针,还问她早上有没有好好吃饭,没有的话还给她拿面包。
今天照旧是犯困,明月打完一个吊瓶时昏昏欲睡,最后眼睛是真睁不开了,倒头就睡,沉重的呼吸声随之而来。
沈星很能坐得住,诊所里来来回回几拨人,唯有沈星坐在窗边目视前方,一言不发,张医生虽然没有时时刻刻观察他,可随意看周围几眼时,就属明月沈星这最安静。
将近晌午,诊所的人陆陆续续走了,最后一瓶吊瓶剩一半时诊所里就剩下明月和沈星,张医生走过去想和沈星唠两句。
张医生搬了把椅子坐到他们跟前,先开口问道:“你们俩是兄妹?”
明月还没睡醒,沈星低声回答:“不是,邻居。”
张医生点点头,“啊,那你们邻里关系一定很好。”
沈星到没觉得有什么:“还好。”
张医生:“有个好邻居挺好的,去年村里有个老头心梗,正好赶上邻居给他送菜,及时发现抢救了,现在老爷子还天天去广场看广场舞。”
沈星不喜欢跟别人这么闲聊,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听他说完也只是微微点头,心里没什么波澜,毕竟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张医生向来喜欢聊天唠嗑,一说就停不下来:“你们现在小孩的生活好啊,都有条件了,我天天告诉我儿子要好好学习,别等长大了后悔,他就不听,把把考试年级倒数第一,给我愁得,我说他就是不知道好歹,我年轻的时候书都是别人用剩下的,冬天教室就靠个炉子取暖,冷得不行,晚上睡觉都要穿棉衣,年年还要自己往学校拿柴火,这我都抗过来了,他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星低眉垂眸,扯扯嘴角,礼貌回应了几句话,心思早不知道在哪了。
明月迷迷糊糊听见了几句话,想听得更清楚一些时便醒了,声音沙哑:“叔叔上学时成绩一定很好。”
张医生一听就乐了:“也还行吧,就把把考试没出过前三而已。”
沈星看了明月一眼,睡觉都能跟人家搭上话。
明月没打针的手竖起大拇指,“好厉害。”
沈星内心哂笑,真会捧场。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明月幽幽看了沈星一眼,暖一下场而已。
张医生和他们接着聊了一会儿,大概内容无非就是年轻时怎么意气风发,怎么年少轻狂,怎么又是选择学医这条路,明月听得聚精会神,沈星觉得非常无聊,不明白她怎么跟谁都能聊得起来。
明月拔了针后聊天也自然地结束了,张医生非常开心,第一次有明月这个年龄的孩子愿意听他说话,走的时候以后常来四个字差点没说出来,常什么来,这不是咒人家生病呢吗,呸呸呸。
回家的路上,明月意外地看见了自己帽子挂在了一颗树上,挂得歪不歪正不正的,正好在一颗树杈子上,也不是很高,但是要拿的话还是有些费劲。
她虽然很想拿回来,但想拿就要麻烦爷爷和沈星,还是算了。
爷爷的三轮车从那棵树下经过时,明月向上一望,风一吹,树影晃动摇曳,落了一只麻雀,正好站在了明月的帽子上,明月内心突然燃起了希望,只见那只麻雀左看看右看看,起飞前在帽子上拉了一坨鸟屎。
明月:“……”也不是很想拿回来了……
沈星在她身旁很配和地嘲笑了她一下,一点也不掩饰。
明月抿嘴,咬牙瞪了沈星一眼,“你最近很爱笑哦。”
沈星挑眉,“嘲笑也算吗?”
明月:“冷笑都算。”
沈星点点头,“那我最近是挺爱笑。”
明月不跟他硬碰硬了:“其实沈星你应该多笑笑,你笑的时候可好看了。”这个她真没有瞎说。
沈星神色淡淡:“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无忧无虑?”
明月皱眉:“谁说的,我也有很多烦恼好吧。”
沈星看她,“比如说呢。”
明月下巴埋在衣服里:“比如说我姥爷就不是很喜欢我,小时候去他家他都不愿意抱我,他还经常和妈妈吵架,对我也很严厉,每次考试只要不是他的理想成绩,就会批评我好长时间。”
明月姥爷严肃又封建,每都是次明月高高兴兴去他家,泪眼模糊地回来,无一例外。
沈星微微垂眸,眉眼依旧,“那是有点糟糕。”
明月回看他,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点真情实感,沈星被看的不习惯,一歪头就整个人挪向另一侧,挪出些距离来。
明月鄙夷,这人真双标,只许他看别人了,“谁都有烦恼啦,只不过有些人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你也不要整天都不开心了,跟我学学。”这方面还是有点小骄傲的,俗称心大。
沈星又沉默了,随意笑了下,淡淡看向前方的路。
明月吸吸鼻子,半张脸都埋进了衣服里,这人老是喜欢让人处在尴尬之中,幸好都习惯了。
下午的风小了不少,爷爷也开得快了一些,没多长时间就到家了。刚踏进门明月就接到了温照玲的电话,跟她说过几天来这附近参加婚礼,问她和沈星要不要顺便回去,明月没放下电话,直接问了沈星,爷爷奶奶都在场,沈星没直说,只是眼神示意了一下。
这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总会有一些时候拘束放不开,明月知道了,跟温照玲说好。
爷爷奶奶有点舍不得小孙女,想让她再多待几天,明月笑笑,让他们放宽心,以后她再来时一定比这次待的时间长。
一是生病二是要走,两位老人的心里有些沉重,这两天想着法的给两个孩子做好吃的,每天菜都不带重样的,水果零食更是没有断,明月越吃越有食欲,感冒也渐渐好了。
最后一天去张医生那里打吊瓶时,张医生的儿子也在,岁数比明月小,今年上小学五年级,非常调皮捣蛋,在诊所待了一个小时就给他爹办公桌弄得乱七八糟,气得张医生照着他屁股就给了一脚。
小家伙被当众踢了一脚,觉得非常没面子,坐在地上就开始哇哇大哭,撒泼打滚,怎么说都不起来,眼看着张医生又一脚要踢下来,屁股上痛感让他立马站了起来,一溜烟跑走了。
明月倒不像往常一样睡觉了,笑声来这就没停过。沈星看戏一样看他们,也不知道一个臭小子闹来闹去有什么好笑的。
这小子精力旺盛,实在是太淘了,在明月身上差点闯了祸。
她今天只打了两个吊瓶,而且比前几天的小一些,快了一个多小时,就是今天诊所人多,张医生来来回回身影匆忙,没空顾及儿子,匆匆忙忙来给明月拔针。
那小子不知道在哪拿了个苹果,跟在张医生屁股后上下抛着玩,地板太滑,没站住摔了,手中苹果向前砸去,张医生拔针正在关键时刻,没注意身后动静。
明月下意识往人身后躲,沈星先接住了苹果,明月这一晃动张医生手抖了一下,针拔到一半又扎了回去,疼得明月直皱眉。
张医生看到苹果后忍了一口气,重新给明月拔出了针头,最后是弄得滚针了,明月手上鼓起了一个小包。
明月从沈星身后慢慢出来,看看手,看看地上的小屁孩,这小子莽撞俩字都快写脸上了。
沈星看向明月的手,他就说有什么好笑的,受罪的最后还是她。
张医生气不打一处来,拿了个鸡毛掸子,把儿子拽进别的屋里,照着后背来了好几下子,也没真用多大力打,那小子被吓得嚎啕大哭。
明月还是笑了,父子俩也够有趣的。
沈星瞥了她一眼,“还笑得出来。”
明月直接忽略他这句话:“刚才十分感谢。”
沈星看向别处,“手欠了,真不好意思。”
明月莞尔,他不爱说真话不跟他计较,“那也谢谢你。”
临走时张医生让儿子给明月拿了袋水果,还让他必须亲口跟人家道歉。
那小子一看就是被教育服了,脸上都是泪痕,双手颤抖地给明月递去袋子,哽咽地说了声姐姐对不起。
明月笑着摸摸他的头,温柔地和他说:“没事,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姐姐家里还有好多水果,就不拿着了。”
张医生交代儿子这袋水果必须让人家拿着,要不然以后都不给他买玩具了,小屁孩怕以后真没有玩具玩,趁明月爷爷三轮车开走的一瞬间把水果扔车里了。
明月怕摔烂了,下意识接在了怀里,小屁孩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她摆手说再见,张医生弹了个脑瓜崩给他,“再什么见再见,咒人家生病是吧。”
小屁孩有点委屈,捂着脑袋哭,明月哭笑不得。
回到家后正好赶上午饭点,明月感冒也好了不少,吃了好几碗饭。吃完饭明月好好睡了一觉,下午一醒就开始奋笔疾书地写作业。
回家的日期定下了,就在后天,明月想在回家之前写完作业。
沈星前天写完的,没什么事干了就开始翻明月的课外书,她很喜欢把喜欢的句子和字词画出来,还喜欢记录一些小事情,沈星总是看着看着就笑了,就是看着有些嘲笑的意思。
一听见沈星冷不丁笑一声明月就总想看看他,还想问问他具体在笑自己写的什么,但是忍住了。
晚上温照玲又来了一个电话,问明月沈星也要不要去参加婚礼,如果去的话她就不到这里了,直接带他们回去。明月想起上回升学宴捣乱的小孩,看看沈星,然后两个人非常默契地说了一声不去。
第二天温照玲参加完婚礼来到这里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提着给明月爷爷奶奶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喘着粗气来了,一路上拎回来的,累得不行。
明月爷爷帮着抱回屋里,“咋不给我打个电话呢,我开三轮车接你去。”
明月看温照玲进屋就一下扑进了她怀里,抱着她的腰开始蹭,温照玲轻轻揉搓她的耳朵,“想打来着,手机没电了。”
明月奶奶非常喜欢温照玲,打宋章没结婚是个愣头青的时候就喜欢,等俩人结婚的时候更喜欢了,亲自认准的儿媳妇。
温照玲在婚礼宴席上没吃什么东西,明月奶奶听说后给放回去的饭菜拿出来又热了一遍,两个人边吃边聊,有说有笑,吃完时已经有些晚了。
明月的床挤挤还能睡下一个人,温照玲换好衣服去到明月屋里,她已经困意满满,眼皮开开合合,在温照玲进来的一瞬间又精神无比。
熄了灯,躺进被窝,温照玲将明月搂进怀里,轻声和她说话:“生病难不难受?”
明月蹭蹭她下巴,“可难受了,但是现在一点都不难受了。”
温照玲有些心疼,拍拍她上方的被子,“睡吧,明天回家去吃大餐。”
明月觉得现在是感冒这么多天来最舒服的时候,妈妈的怀抱很温暖,让人想马上就回到家里,今夜无月,深夜寂静,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要回家的三个人都早早起来了,赶了最早的一趟客车。明月奶奶想让他们在这多待几天是不行了,就把家里的土鸡蛋和腌的咸鸭蛋拿了一大半给他们。
爷爷送他们去小镇的客运站时,把当时老板娘借给他们的伞也带上了,正好还回去。
爷爷给三个人送上客车时,心里非常舍不得这个小孙女,明月跟爷爷不停挥手,爷爷看着他们面容渐渐模糊。明月受不了这样的场面,眼眶湿润,一直看向窗外。
温照玲安慰明月:“我昨天跟爷爷奶奶商量了,以后每年冬天寒假,把他们接到咱们家,一起等着过年,热闹热闹。”往常都是快到过年那两天明月一家子去爷爷奶奶家,过完年就回来。
明月情绪瞬间好了些:“真的吗?”
温照玲挑眉,“当然了,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
过年都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聚一起,院里几个老人的儿女过年的时候都会回来,每年都是弄几张大桌子几家一起吃饭,今年要是爷爷奶奶也来了,明月一家也就参与进去了,想想就期待。
对过年没边的期待以及回家的喜悦已经冲淡了离开爷爷奶奶家的忧伤,明月一路上都是精精神神的,没睡过一下,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云彩千变万化,日头东升西落,在人影幢幢,霞光满天天将黑时,明月终于到了家。
宋章在门口迎接他们,明月快走到门口时快跑到他身前,宋章一下举起了她,放在肩膀上,托着她往屋里走,“想没想家啊?”
明月笑得灿烂,“才不想家呢,一点也不想。”
宋章大笑一声,轻微晃悠一下肩膀,明月跟着晃悠一下,“一会你爹做的好吃的,你一个也别吃。”
温照玲和沈星走在后面不紧不慢,她也终于得空跟沈星说两句话:“小星在那里住的还习惯吗?”
沈星目光追着前方打闹的人,慢慢收回目光,答道:“习惯。”
温照玲刚才回来的路上去超市买了些水果,这会递给沈星一袋荔枝,沈星一开始并没想接,她知道他会拒绝就直接塞到了他手里,“给你妈拿的,她爱吃这个。”快走到了家门口前,温照玲拍拍沈星肩膀,“行了,快回去吧,这么多天没回家她肯定也想你了,好好陪陪她。”
沈星皱眉:“我妈回来了?”
温照玲微微苦笑一下,看着沈星的目光有些复杂:“回来啦,回家看看去吧。”
朱婷华前两天还和她说让沈星在哪里多住几天吧,她跟她苦口婆心说了一番,瞒着沈星也未必是对他好,反正早晚都是要知道的,让沈星早点回来还能陪陪她,有个依靠。
怕就怕这孩子会不会想得偏激了。
温照玲看沈星直接冲进家门的身影,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