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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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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走进大门时，李爷爷的声音先从院里传来，骂骂咧咧的，旁边还有王奶奶劝说的声音。
明月跨门寻声望去，瞧见李爷爷弯腰站在大黄狗身前，手上指指点点，王奶奶一脸无奈。
看见几个孩子回来，王奶奶双手一摊，等人走近时道：“跟狗吵架呢。”
黎少源仿佛双眼冒光：“这我可得听听，上次路边碰到个狗我都没叫过它。”
王奶奶无奈看他一眼：“倒霉孩子。”
李爷爷不乐意听这话，负手站直：“什么话，我这是跟它讲道理。”
李奶奶见状一笑，“对，跟狗讲道理呢。”
李爷爷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哼一声转身背对，“跟你们说不明白。”
两位快七十的老人在孩子们面前拌嘴好一会儿，说走了好几个，就剩下钱一萌和黎少源在那听着，钱一萌是想回去的，但是黎少源这人不是一般的好信儿，非要拽着她听。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李爷爷养的鸡从鸡圈里跑出来了，路过狗身边时被狗咬了几口，脖子都给咬断了，两只鸡一只也没活下来。
“你跟狗生气犯不上，他听不懂人话，何必呢。”王奶奶知道他是心疼两只胖鸡，那是过年留着给儿女的，“实在不行你踢它两脚也比这么说强啊。”
黎少源点头，“我觉得王奶奶说的对。”
李爷爷也知道王奶奶说得对，但是狗也养了好几年，比鸡有感情，他舍不得：“臭小子还听呐，几点了还不回去写作业。”
钱一萌放学路上就有点饿，这回有点受不住了，“我回去了啊，要饿死了。”
黎少源这回没拽她，一脸虚心虔诚的样子看着李爷爷：“我这不是想跟你学学怎么跟狗吵架吗。”
李爷爷本来就气，他一说更气了，拿起身边笤帚假装往他身上拍了两下，“小兔崽子上高中了脑袋没长，气人的本事倒是长了是吧。”
黎少源挨了一下，躲开一下，李爷爷追着打他，他绕着王奶奶转圈圈。
“错了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您别动手啊。”
王奶奶看这一老一少根老鹰抓小鸡一样，觉得好笑又无奈：“我陪你们爷俩玩呢是吧。”
又有几下打到黎少源身上，黎少源这回不躲了，直接往家门口跑，“认输了认输了，明天回来我再跟您学。”
李爷爷气喘吁吁停下，拿扫帚指着他，没忍住笑：“等我跟你爷爷告状的。”
黎少源呲着大牙一笑，转身进门了。
王奶奶觉得这院里孩子真是越长大越好了，看着李爷爷欣慰道：“这不比小时候好多了，都知道逗人开心了。”
李爷爷心里明白，虽然脸上还得挂着，但眼角的笑意是藏不住的：“有什么的，小孩子胡闹而已。”
王奶奶笑着顺着他说：“好，胡闹胡闹。”
弯月悬于星河，月光朦胧似薄纱，自缥缈浩瀚撒下，温柔似水照着院子，静谧又安逸，柔和人的眉目。
明月家门前的灯亮着，她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根蚊香，怀里抱着练习册，微微闭眼，屋里实在是太闷，闷到不能思考。
月光罩在她脸上，从额头到下巴，白皙的脸添了几分朦胧，温暖柔和的脸反倒有几分清冷的模样，叫人看了移不开视线。
大黄狗突然叫了一声，明月应声睁眼，看到沈星刚从家门口走出来，大概是没有看到她，独自坐在台阶上，长舒一口气，望星空。
视线四周环顾时，看见了她。
明月静静注视着他，一天都在学习的脑子让她并不想说话，只是在思考他这副摆在脸上若有所思的样子很少看见，是还在为晚自习的事情烦恼吗。
沈星没有躲避，低眉看她，似乎在通过她的目光寻找着什么。
明月不习惯这样的眼神，先低了头。
这份两个人都没有打破的安静氛围被李爷爷打破了，晚饭时候他被狗气到头晕，一直没喂它，听它在窗户旁呜呜了半天，越听越忍不住，还是拿狗食出来了，他本来打算饿他一天的。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是二十一世纪了，一个越来越文明越来越富强的时代，那作为一只跨越过世纪的狗，你是不是得文明礼貌？得遵纪守法？你和你同伴相处是不是要和谐有爱？但是你没有，你把你的几个兄弟姐妹都给咬死了，你很残忍，我很心痛，你觉得你做的对吗？”李爷爷拿着狗食盆在它面前晃悠，自问自答：“你做的不对，所以我给了你一个小小的惩罚，是不是饿了？是不是想吃饭？”
大黄狗嗷呜了一声。
“饿就对了，惩罚奏效啦，以后还敢不敢了？”
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人话，只听它又嗷呜了一声。
李爷爷欣慰一笑：“诶对了，这才是好狗。”
本应该是个乐呵的事情，明月却邹着眉，可能是李爷爷岁数大了，也可能是他孩子回来看他的次数少了，这段时间他越发沉默，跟狗的话倒是多了。
李爷爷把狗食盆放在它面前，摸摸它的头，“拴了你这么多年了，你觉得寂寞吗？当初应该给你找个对象了，要不然你是不是也儿孙满堂了？”
大黄狗埋头吃饭，没理他。
“觉得我墨迹了？那你也得听着。”李爷爷又摸了摸它脖子，觉得它脖子链条系得很紧，挪了一下发下狗脖子已经被勒出了红印，“去年还正好呢，今年就这样了？我就说你吃太多，吃太多不健康啊，你看这勒得。”
明月听着，越听越愁，愁着愁着就困了，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是被惊醒的。
李爷爷大喊一声了，大黄狗挣开链子狂奔出院外，几秒就没了影，怎么喊也不回来，剩李爷爷在黑夜中急得跺脚。
“寒心，真寒心，我刚和它说那么多何着都是白说了，这么多年白养它了，它竟然这么想离开这。”李爷爷越说越激动，刚消下的气又上来了，“你让沈星别追它了，它既然想走就让它走，走了就别回来。”
气头上的话不能信，况且这话也越听越不对劲，明月赶忙过去安慰两句：“爷爷你先回屋消消气，我这就找他去。”
李爷爷把话听进去了，她目送他进屋了才出去找沈星。
并不难找，大黄狗跑一路叫一路，她寻着声音拐了个弯，就在面前。
她抬头看去，一颗有年头的沙果树静静长在石板垒的土圈里，树枝蔓延，搭在墙头上，夜幕下像一个高大诡异的身影，幸有路灯在旁边，暖黄的灯光让它没有那样的阴森森。
树的后面是那家小卖店，很多年了还在开着，上次她和沈星一起来时还是一起买雪糕，小孩子的年纪。
一人一狗在前面对峙，大黄狗跑上了树，不停地叫，沈星在树下极其阴沉地看着它，抱着手，好像在用眼神逼它下来。
明月走上前去，无奈道：“就这么看明天也看不下来啊。”
沈星幽幽评价总结：“这狗不值得找回去。”
明月：“怎么？”
沈星：“很笨。”
明月：“……”怎么现在小的老的都能跟狗生上气呢。
天上繁星闪烁，地下灯火暗淡，从晚自习回来到现在已经很长时间过去了，明月很累很想睡觉：“怎么让它下来，拿点吃的引诱它？”
沈星视线慢慢移到她身上，把手里的香肠扔在地上，冷冷道：“试了，不好使。”
头疼，真头疼，她捡起香肠走进沙果树，举起来，试着叫它：“乖乖，下来吧，下来有好东西吃。”
沈星注视她背影，心中默默呢喃那两个亲切的字，随即一笑声，这狗哪乖了？听得懂人话吗？
大黄狗对明月好似有些信赖，从粗树枝那处微微向下探身，闻道香味后又往下走了几步，快要碰到她的手指时听见沈星的笑声突然就缩了回去，叫了几声。
明月欲哭无泪，她就觉得那声笑不是好笑，她很难过地看向他：“你是不是也不想让我好好睡觉？”
沈星抬抬眉，眼神和语气好像并没有多抱歉：“不好意思。”
她试着夹着声音再晃悠香肠去叫它，但是它不上当了，就冲着沈星时而汪汪几下。
明月搞不懂了：“你怎么惹它了？你到底怎么惹它了？”
沈星摊手，“天生不对付。”最讨厌猫猫狗狗。
明月看他仿佛置身事外满不在乎的样子真想把手里香肠扔他嘴里，他厉害他不着急睡觉。
她看着杏树若有所思，心里丈量狗在的地方距离地面有多高，好像也不是很高，树干也很粗实，于是再度看向沈星。
沈星当即表态：“没门。”
明月眼神幽邃，声音淡淡：“真的吗？”
沈星：“真的。”
明月拍拍树干，笑一声：“那你不愿意上树就算了吧，我上，虽然没你身体灵活，没你身强体壮，但我知道不能强人所难，我上。”
她善解人意地看他，“这么晚了你就先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睡觉，明天上学别迟到。”
说着，手上使力拽住一节粗树枝。
好在沈星动作快，拎着她的衣服领子拽身后去了，“不会求人吗？”
明月拍拍他的肩膀，“好哥哥，快把大黄弄下来吧，一会后半夜了。”
沈星和她对视两秒钟，最终败下阵来，他就不应该和她多说话，多说几句原来想什么就忘了。
他摸摸几节树干，找较低结实的树枝上下用力踩上去，前些天下雨这几天多云的原因，树皮有些潮湿，手上的感觉非常难受，难受得他直拧眉。
让人办事，态度要好，明月知道他嫌脏，深以为此：“你先忍一下，实在不行回去我亲自给你洗手，保证给你洗得干干净净。”
他白她一眼，“太吵了，闭嘴。”
她不出声了，但天生反骨还把嘴张着，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
沈星当没看见，继续往上爬。
深夜时分，胡同里已经没什么人走动，只有深巷中有几声狗吠和昏黄的路灯亮着，盛夏里最热的那几天已经过去，如今到了晚上有些凉意。
因为晃动，沙果树树叶沙沙作响，沈星某一刻动作幅度过大，书上的狗因为晃动大叫了两声，比刚才声音大。
明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只听沙果树后面传来吱呀一声，一扇门缓缓打开，在枝叶的遮挡下只能看得一半，沉缓的脚步声接踵而至，一步一步靠近。
她大概知道是谁了，刚想和沈星说一声，那人已经走到了树旁，睡眼蒙眬，借着月光和路灯仔细辨认眼前的人，半响才道：“啊，是明月啊。”
她乖乖答道：“是我，叔叔。”
陈叔叔这几年身体有些不好，身体不像当年那样板正，微微佝偻，身上披着一件薄外套，他问：“我刚才听见有狗叫，睡觉呢给我整醒了，这出来也没看见狗啊，还有你这孩子大半夜不睡觉给这站着干嘛呢？”
明月望了一眼沈星，他脸色阴沉，微微摇头，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也大半夜不睡觉在人家沙果树上站着。
明月只好半真半假说话：“叔叔我们院里大黄狗跑出来了，我在这帮着找呢，刚才那两声就是大黄叫的，但我没找到它在哪，我再接着找找，您快回去睡觉吧，别休息不好。”
陈叔叔听得直皱眉，知道狗是李爷爷养的：“那老头子让你一个孩子出来找也是够心大的，这么晚了多不安全，叔叔陪你找。”说着分析起了狗叫声：“我听这声音就是在这附近传来的，应该就在这周围就没错了。”
她看眼前人背着手开始东张西望，一时间没敢说话，与沈星对视上时，看他少有的对她眼神那样用力，她只好挠着头硬说：“不能吧叔叔，这周围我都找一圈了，没看见啊……”
陈叔叔异常自信：“那是你找的不够仔细。”
他之前去找李爷爷下象棋时时常摸大黄狗，那狗认识他且和他关系还不错，找它还不简单吗？
一人一狗仿佛真心有灵犀一般，大黄狗听见熟悉的声音，先犹豫安静了一会，听见说要照他时立马叫了一声。
明月和李叔叔皆是一惊，她面容惶恐惊悚，他惊喜一笑，“我就说吧，就在这树上呢，你等着我看看，你别看叔叔上岁数了头发白不少，眼睛正经还好使着呢，两三下就能给……”
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将这沙果树上的粗树枝都仔细看了一遍，突然看见一大片树叶半挡着一个身影，只能看见一双漆黑的腿，身影上面还有个狗头直直盯着他看，尾巴摇得特别欢。
陈叔叔立马警惕了起来，用手指了指小卖部门边，“好孩子去帮我把铁锹拿过来，快。”
明月惊了：“什么？”
陈叔叔正仔细努力去看清那身影的脸长什么样，但树叶挡得太严实，看不着：“这是遇到偷狗的了，你别害怕啊叔叔有经验，年轻时候遇过几个偷狗贼，都让我给治服送派出所去了，这回也不在话下。”
明月哭笑不得，一时着急得语言系统混乱：“不是不是不是，叔叔不是，不是，不是偷狗的。”
陈叔叔依然自信：“你这孩子还是见识少，叔叔比你多活多少年什么不知道，快帮叔叔把那铁锹拿过来，叔叔等一会一铁锹铲他腿上，他准跑不了。”
话音刚落，他手里已经拿了一块大土块，又道：“在树上他也跑不了，先吓吓他。”作势就要扔出去。
明月急得赶忙喊道：“别扔叔叔!别扔!沈星，你快出来沈星，叔叔他是沈星啊，他不是偷狗的，他是来找狗的。”
话晚了一些，陈叔叔手快，那土块已经扔了出去，正好赶上沈星刚从树叶里露出头，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沈星脖子上，碎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有一些掉在了地上，有一些顺着领子掉进了衣服里……
月光落在他脸上，惨白得不像样子，那张脸脸色也难看得不像样子。
陈叔叔有些傻眼，眯着眼睛无比认真看他，最后确认真是他：“嘿你这小子你倒是吱一声啊，我以为偷狗的呢。”
看看明月：“他一直在上面了？”
明月抿唇：“是……啊不，不是。”
沈星心情低到了极点，反倒冷静得沉默，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上的土，向上爬了一节树枝，趁着狗的注意力都在下面人身上，一下子抓住了它。
大黄狗很快嚎叫起来，他没管它，单手抱着它往下走，快到地面时跳了下来，走过来扔进了明月怀里，“回家。”
大黄狗真的胖，明月接住时弯了一下腰，差点扔在地上，明月笑呵呵对陈叔叔说：“那找到了我们就先回家了叔叔，谢谢叔叔。”
陈叔叔伸手拦住了，他可没那么好糊弄：“等等等一下等一下，你们俩个小屁孩一直就在这了是吧？”
一时间双方都没说话安静无言，她看了沈星一眼，蚊子般嗯了一声，道：“但叔叔我们真是来找狗的。”
沈星面无表情，对刚才那个大土块还是有一些情绪在，并不打算继续开口说话，但她突然用手碰了碰他，看向他的眼神里有几分强迫，他忍了一会儿，还是说了：“是。”
陈叔叔想来想去想明白了，一人瞥一眼，无奈笑了：“跑树上去怎么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们又不是来偷我树的，下次有事直接跟我说就行，不用拐弯抹角的，差点真拿上铁锹了。”说完又喃喃道：“快成老头子的人了陪你俩半夜给这捉迷藏呢。”
明月面露歉意，陈叔叔接着说：“别道歉别道歉，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我这也是半夜无聊睡不着觉，正好你们也陪我待会了。”
看着两个孩子一脸疲惫困意的样子，他觉得他们这高中上得比他还沧桑，于是道：“要不上叔叔小卖店给你们拿点好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