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敬业的女朋友 ...
-
这画面似曾相识。
杜阮想起初三那次，樊晓姿带着一群人把她堵在操场角落的场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声音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乔岳……”
“嗯？”
乔岳总算抬起头，从脚下的石头上挪开视线，顺着杜阮的目光看向身后，微微眯起了眼睛：“余采薇叫你来的？”
“没有，是我自己要来的。”为首的男生指了指杜阮，笑道：“乔哥，今天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还是别……”
“她是我女朋友。”乔岳打断了他的话，双手看似随意地插进兜里，往左边挪了挪身子，挡住那个男生看向杜阮的眼神。
“乔哥，你这样让我们很为难。”为首的男生压低嗓门，说：“我们下手会轻一点的，既然答应了我姐帮她教训这人，我也不能言而无信吧？”
“余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叽了？”乔岳笑着伸出拳头在他胸口捶了一下：“敢跟我打一架吗？”
杜阮躲在乔岳背后，偷看了一眼被叫做余珏的男生，个头虽然挺大，但脸上明显还带着些稚气，看他穿的校服颜色，应该在读高二。
“乔哥，你真的要护着她？”
“哪儿那么多虚的？”
乔岳把书包卸下来，顺手就挂在杜阮脖子上，里面也不知道装了多少书，勒得她整个人往前一趴，还好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乔岳的胳膊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不过在外人看起来，倒别有一番解释。
“怎么？舍不得？”余珏扫了一眼杜阮紧抓着乔岳的手，语气不善道：“还是你想替乔哥跟我打？”
杜阮飞快地收回手，又往后缩了半步，低声说：“不是。”
“你这样让我很伤心呐！”乔岳揪着杜阮的后衣领把她拽到跟前，胳膊紧箍着她的脖子：“不表演个那种‘你快走！’‘不！我不走’之类的？”
“滚！”杜阮有些无语，他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抬起手肘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乔岳的腰，乔岳撒开了手，捂着腰夸张地喊道：“谋杀亲夫啊！”
一旁的余珏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杜阮，犹疑道：“乔哥，她真是你女朋友啊？”
“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气我姐的，她这几天心情很不好，饭都没怎么吃。”
“那你回去告诉她，我对她就是单纯的玩玩，没别的心思。分手跟她没关系，纯粹是因为我渣，见异思迁，朝三暮四，薄情寡义，这些词随她用，我无所谓，只有一点。”乔岳随意地指了指身后：“别动她就行。”
余珏脸色变化莫测地盯着杜阮，过了好一会，他才咬牙道：“乔岳，打一架吧。”
“单挑还是……”
话未落音，余珏的拳头已经带着一阵风撞了过来，杜阮在一旁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不是下意识捂住了嘴巴，一定会喊出声。
乔岳向左一避，顺手抓住他的手腕向下一拧，嘴里却还有功夫调侃他：“年轻人也太冲动了！”
余珏却不打算接话，甩开被抓住的手，又是直冲着脸的一拳，干脆利落。
“你这是想让你乔哥脸上挂彩啊？”乔岳偏了偏头，没有完全躲过那一拳，人直直迎上去，勒住余珏的脖子，脚绕到他的腿后面，狠狠向外踢了一脚。
“啊！”
一声惨叫，余珏被乔岳轻松地摔在地面，并死死地顶住他的脖子：“你就这样回去跟你姐交差吧，我不想真的揍你一顿，只是想让你帮个忙，劝一下你姐别闹了。”
余珏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话，只得瞪着乔岳表达自己的不满。
“实在不行，你就告诉你姐，我这里有她的一些小秘密，再这样闹，我可真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全发到咱们学校贴吧上去。”
望了一眼余珏愈发愤怒的眼神，乔岳松开手，让他喘了口气儿，扫了一眼他蓄势待发的拳头，脸色沉了下来：“最后一遍警告，别惹我，别忘了，我也打女人的。”
“乔岳！”余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复杂地看了乔岳一眼，把想说的话又咽回肚子里，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说：“走了。”
“不送。”乔岳心情颇好地冲余珏远去地背影挥了挥手，回头看了一眼杜阮：“没事了，这下放心了吧？”
杜阮看着乔岳脸上迅速浮起的青肿，满脑子想问的话到嘴边转了几圈，只干巴巴地蹦出一句：“你身手不错啊。”
乔岳一听就乐了：“合着你把刚刚我为你打的架当武林风看啊？”
“不是你为我打。”杜阮纠正道：“是你在解决自己的事情，我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行吧，无辜的受害者同学，我走了。”乔岳伸出手，冲她勾了勾手指。
杜阮一脸警惕地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你猜。”乔岳整理了一下校服，缓步走过去，右手环住杜阮半个肩膀，两个人只隔着个拳头的距离，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顿觉肩上一轻。
“你想替我写作业吗？”乔岳把书包挎在肩上，有些好笑地看着杜阮：“要不要夸你一句敬业的女朋友？”
“滚！之后不许再提这茬了。”
“这不行，余珏都信了，估计他就等着看我怎么甩了你呢。”乔岳还真的托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我想想给你找个什么分手理由比较合适……”
“我走了。”杜阮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扭头就走，再和他待一分钟，估计自己能被气死。
“杜阮，我说真的，你可别在别人面前否认啊！”乔岳小跑几步跟上来，絮絮叨叨地跟个老妈子一样：“你要是否认了，我的脸可就白挨一拳，余采薇也没多喜欢我，主要就是面子和自尊心的问题……”
“那你们为什么在一起？”杜阮有些无法理解：“你们都不是真心喜欢，为什么在一起？”
乔岳愣了一下，似乎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认真地口气问他这件事，他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因为……我们长得好看又比较无聊？”
“这个回答给你一百分！”杜阮毫无诚意地拍了两下手，不由得想起了黎川，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什么人？”
“没有。”乔岳回答地无比爽快，顺带还介绍了一番自己的爱情观：“与其用全部力气去喜欢一定会受伤的人，不如好好爱自己，据我的经验，更爱自己的人，也更容易被爱。”
“你不希望被人真心喜欢吗？”
“我的确很真心的喜欢着自己啊。”
“你这是自恋。”
“我这是自怜。”
乔岳想到那个空无一人的房间，仿佛一只饥饿的野兽蛰伏在那里，等着他每周亲自送上门去投喂，但那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勉强称为“家”的地方。
——只有他一个人的家。
那晚之后，似乎一切都步入了正轨，但是杜阮忽略了八卦在学生之间的传播速度，尤其是枯燥且压力极大的高三生。
事隔一天后，黎川就出现在了他们班门口，满脸不可置信地质问：“你和乔岳在一起了？”
“我……”杜阮本想矢口否认，耳畔却回荡着乔岳再三提醒她不要否认，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的喜欢就这么廉价吗？”
廉价？
杜阮突然有些想笑，为什么黎川能轻而易举地说出那句自己都不敢问出口的话？只过了几天，两人的位置似乎就颠倒了过来。
杜阮感觉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如同脱水了一般失去了活力，从心底溢出来的疲倦差点将她吞没，还好，这点微末的自尊心还再做着最后的抵抗。
至少言语上，不能输。
“对，就是这么廉价，喜欢你只是随口一说，你不用当真。”杜阮开始佩服自己，在呼吸都开始颤抖的时候，竟然能保持冷静地说完一整段话：“但你的喜欢似乎也高级不到哪里去，我等了你一周，你没有来，现在听了些传闻就跑来质问我，我只问你一句，你凭什么？凭你见了那点伤就落荒而逃吗？”
“阮阮……”黎川没见过这样的杜阮，在他记忆里那个无忧无虑的阮阮，只会笑着说没关系的阮阮，从没发过火的阮阮，一下子被击得粉碎，而眼前这个和他怒目相视的人，与她手腕上的可怕疤痕逐渐重组，成为一个陌生的杜阮。
那句喜欢梗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吧。”杜阮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余光瞥到甘棠在后门那偷偷张望着，做了一个让她后悔的决定。
“甘棠，过来一下！”杜阮冲她招了招手，回头冲黎川说：“我舍友甘棠，很单纯的女孩，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杜阮，怎，怎么了？”甘棠突然被叫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偷瞄了一眼黎川。
“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这是黎川。”
“为什么？”黎川甚至没有看甘棠一眼，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要介绍她给我认识？”
也许是黎川的语气吓到了甘棠，她在杜阮和黎川之间来回看了几眼，慌忙解释道：“你，你不要生气啊！不管杜阮的事，是我先告诉她我喜欢你的，她应该是想帮我，所以才……”
是这样吗？
杜阮又拷问了一遍自己，突然意识到，和甘棠并排站在一起的自己，肮脏得过分。
“你喜欢我？”
“黎川，你别……”杜阮看到黎川错愕的眼中那一丝兴奋，瞬间就明白他想做什么，只是没等她阻止，话就已经说出了口。
“那我们在一起吧。”
“啊？”甘棠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直愣愣地盯着黎川，连本能的害羞都忘得一干二净。
“你不愿意吗？”
“我愿意！”
“黎川你别太过分！”
两个人同时喊出了声，杜阮分不清自己究竟在愤怒什么，或许是因为黎川要和别人在一起了，或许是因为不愿让甘棠成为无辜的牺牲者，又或许，是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错过了好好解释的机会。
原本应该在一起的，是他们啊。
“祝你幸福。”
杜阮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把那句“你会后悔的”说出口，面对着甘棠毫不知情的兴奋和激动，她似乎都已经预见了她未来某一天的崩溃。
果然爱情使人冲动，冲动就是魔鬼。
爱情的本质是什么？
——魔鬼。
“甘草怎么跟你和黎川搅和到一起了？”江梓微隔着玻璃窗目睹了一出无声的大戏，一向睿智的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情。
“甘草是谁？”杜阮更加迷惑地回忆了一下自己身边有没有这么一个人。
“就你那个舍友啊！”江梓微仿佛看智障一样指了指窗外正和黎川聊得开心的甘棠，杜阮原本坠落至谷底的心情突然触底反弹，趴在桌上笑得眼泪都飞了出来，楚茨好心地提醒了一下江梓微：“她叫甘棠，甘草是药。”
“江同学，你是不是甘草含片吃多了？”杜阮好不容易止住笑，捂着有些痉挛的肠胃说：“她现在可是黎川的女朋友，下次再交错，小心黎川揍你！”
“她？”
江梓微眯着眼打量着杜阮，好半天没出声，最后只短暂的“啧”了一下，就极其自然地转过去开始做题，顾溟和楚茨也都是一副“刚刚我什么也没听到”的状态，悄无声息地做着手头上的题。
杜阮突然有些笑不出来。
一个小纸团“咻”地一下砸到桌上，她顺着纸条飞来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撞上乔岳漠然地一个眼神，倒是苏何超在乔岳看不见的角度偷偷指了指他，挤眉弄眼了好一会，生怕她不知道纸条是乔岳扔的。
不得不承认，乔岳的字是真的丑，怪不得语文成绩只考84，也真是难为阅卷老师了，她努力辨认了好一会，才靠着丰富的联想能力猜出了纸条上的内容。
“晚自习结束后，操场第八颗柳树下见。”
真是莫名其妙！
“不去！！！”杜阮重重地画了三个感叹号，乔岳略有些青紫的脸在脑海中晃了一下，她提笔补了一句：“怕被误抓。”
这阵子不知道校领导抽什么风，每天晚上都提着和半个脑袋一样大的强光手电筒在操场转悠，沿着操场边上走一圈，专门抓小情侣。
要是跑得快且没被看到脸，那姑且算是逃过一切，剩下的倒霉蛋，就是叫家长、一千字检讨外加周一通报批评，一条龙服务，保证你的名字响彻整个校园。
冒着这种风险去操场？还第八颗柳树下？
明摆着是去找死。
乔岳显然不把这当回事儿，又随手从本子上撕下一个角：“带你看个好玩的。”
这回杜阮摊开纸条看了一眼就揣进兜里，自此决定，辨认乔岳字体这种事，还是交给阅卷老师吧。
乔岳也并不在意她有没有回复，反正他只是通知一下，又不是真的征求意见。
晚自习下课后，杜阮才得知自己没得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