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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〇回 ...

  •   第四〇回-捷报传赤甲班师,动荡起边关未宁
      赤甲亲卫军归朝时,提督军务总兵官兼骁骑统领贾允舍病启程,特意嘱咐要从郊外粮道绕行,避开了从帝京中心浩荡而归的场面。临近岁末,将士们纵然心存各种不满,但也只是在心中叹息,一场小捷暂且告一段落。
      城内爆竹纷纷,城外归路难循。
      贾允毕竟已是年纪深长,此次重伤损耗了原先的武底根基,也牵连了一串的旧伤,故而路途中与煜王共乘一马车,行在队中。
      唐阑朝一旁并驾的付尘悄声说:“这次咱们得胜而归,陛下若是论功行赏,你应当是众兵里的头一份儿了,我昨天可碰见了记录军功簿册的撰兵,听说提督那边都有暗中吩咐的……说不定陛下一心喜还能亲赐你个军官儿当当。”
      付尘跟着他笑笑,眸中黯淡无神。
      “你不高兴吗?”唐阑问。
      付尘笑:“若真能升任,自然挺……挺高兴的。”
      “练武时你总是最积极的那个,怎么一到了接受成果时就不积极了?你这点真是和我正好相反,”唐阑看他神情怏怏,思及他头一回临战杀人,有此状况也非异事,转而调笑道,“等咱们回去了,我还带你到那家酒馆喝酒如何?不过这次可得换你请客了。”
      付尘当即想到了唐阑曾说的那些往事,知他是借此安慰自己,又眼含复杂衔恩,只得软了神色,缓缓颔首。
      唐阑一触及他柔和目光,便错开了,笑道:“嗐,你这家伙拿起剑同放下剑真是判若两人……俗话说‘一醉解千愁’嘛,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不能在酒中解决呢?”
      付尘也笑:“说得对,下次该我来请了,届时定要醉个通宵方才好……”
      茂密枝丫间,马蹄踏破一地太阳光线。
      马车内,贾允仍躺在榻上歇息,宗政羲坐于侧旁阖眸掩息。
      二人皆是无声静默,忽然外面一阵吵闹声响,有人声传来:“快!此事事态紧迫!我要亲奏殿下和提督!”
      宗政羲闻言撩帘,淡漠眼神向下扫视,问:“何事?”
      一棕甲士兵驾马跟在车旁,头上还挂着薄汗,道:“殿下!东部彤城再遇蛮兵袭!”
      闻言周遭的士兵的都是一诧,这边战事方休,怎么紧接着东边又出了状况?
      将士们都不约而同地联想到这次怕又是蛮人的计谋。
      贾允在榻上听到来报,立即思虑言道:“……先令大军原地歇脚,让廖辉他们几个副将过来议事。”
      驾车的士兵连忙应下。
      贾允手肘支着榻板儿,想要直起上身,宗政羲回首按住他胳膊,道:“别起了,在这儿歇着。”
      贾允微叹,咳嗽了两声。
      外面赶路的士兵看到马车停下,也纷纷拉缰停步。
      廖辉、林平一行闻听吩咐,从队伍前方驾马过来。
      宗政羲挂起马车帘子,那士兵对下马的几位副将说明了状况。
      贾允在车中问:“蛮军这次派了多少人马?现在的战况如何?”
      焦时令在一边说:“南蛮原本在通滦时本就折了不少,这次怕也派不了大队人马过去……话说他们这一时也调集不了这么多人呐……”
      那士兵道:“来的蛮兵确实不多,守在彤城的翊卫正和他们开战,胜负未知,守将特来嘱托标下快马过来禀告提督,看看有何进一步的谋算。”
      “看来这次苻璇又是要用这声东击西之法来操控咱们的行军安排了,”贾允沉吟,“也或许这次从彤城攻进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宗政羲认同道:“南蛮气候湿热,这次通州犯乱赶在夏季本就不是蛮人作风,这次又侵彤城,显然是吃准了我军已是疲劳作战,欲要借疲机击溃。”
      廖辉道:“末将愿意再次领兵前往援助,势必击退前来蛮兵!”
      “先别着急,”贾允道,“苻璇有备而来,咱们不能掉以轻心,还是要谨慎为重。”
      宗政羲目色冷静清明,道:“若是全军此时出动再往边境,接连将精锐士兵投入被动战场,是为不妥。刚刚所言苻璇于彤城布兵不多,为保他没有其他动作,此时先派部分兵马支援即可。”
      贾允点头,然后道:“廖副将和焦副将于此战都是重伤在身,这样,林平,这次你先领着四千人马过去。”
      廖辉忙道:“提督,末将也愿往。”
      “你伤未痊愈。”
      廖辉急道:“这点儿小伤压根不碍事儿,原来比这更严重的我也受过。”
      “你行事尚且不够稳妥,”宗政羲转头对焦时令道,“焦时令,你这次和林平一同去。”
      “是。”
      廖辉见宗政羲发话,也不再多言。
      男人又开口:“贾允此战重伤,彤城这边,本王亲去督战。”
      一言既出,几人又是神情惊讶,惊异于男人每次的出其不意。
      “殿下上次便只身犯险,最后濒至危境,这次……”贾允犹豫,欲要阻拦。
      宗政羲转而将前几日已经梳理好的江东赤眉义军之事大致交待,转而道:“地方瞒报一贯是常有的事,王闯说暗折了地方翊卫两千人左右,实际只会更糟。地方上调不起大军,为免生祸乱,若要攻敌,还得拿此战原本整合出军队方可。”
      “……我尽量避及闯身险境。”男人难得地退步言道,也只有在他面前。
      贾允知道他的意思极难违拗,只道:“殿下督战未尝不可,蛮军狡猾,殿下也能在军中随时留意着战情,等到剩余大军在帝京这里调整好,也可随时根据情况支援。”
      几位副将领命,前去调军,心里不免还是对煜王再起几分敬重和叹惋。
      贾允转头朝着宗政羲,叹道:“这时节……殿下不愿再回帝京一趟吗?”
      “你既已知晓答案,就无需再问。”
      贾允看着从崖下归来的宗政羲,侧颜能看出淡淡的灰暗,话语依旧是往日的凝练和不容置疑,但有一些隐隐的变化,或许在气质上,或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个眼神中,那种沉寂荒芜的死气,令他也时有胆寒,更多地亦有惜痛。
      这孩子自小并未得到亲生爹娘的悉心呵护,这三十多年的历程中他看着他成为战场上武凌超绝的将军,也看着他逐步远离着一个正常的人应有的那些可贵情谊。旁人只道煜王自小不受皇帝偏爱,便入军闯得功勋,令陛下也不得不侧目。
      可这个执拗的孩子行走至今,由孤僻少年到如今强悍的男子,与其说是在赢得了这些接连的名声和事功,在他眼中不过是在逐步遗失着那些本来珍贵的东西,从蛊毒侵身到山脚苟活,他怕是最后一点心热都散了。
      贾允心疼,却也是无言地慰藉。男人早便是独当一面的悍将,他丢失的那些东西,他亦无能为力,只是尽己所能,共同护一片安宁山河,与他共同还一份年轻的志愿。男人之间,总归是无需太多表达。
      他眼色复杂地望向他,那些尘封的往事已经逝去,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护着这个孩子,护着燕国的安定。
      男人抬眸,蛮人的眼窝深些,笑时勾魄,冷时摄魂。
      只听他道:“你回帝京,他自会为你请宫中最好的太医医治。东边战事有我,等年后你再协管不迟。”

      一行队伍兵分两路,廖辉领着愈发稀薄的军队向原路进发。
      得知战事又起,众将士面色难免再次凝重起来,原先因小胜而生的一点庆幸之意转又被泼凉水,只得无语相继。
      付尘向后张望,只见到远处树下,几个将士围在马旁,而都齐齐地背对马身。一团黑影自马下迅速一闪,几乎看不清过程,顷刻便跃到了马上,衣袂降下,那人由俯趴的姿势渐渐抬头。
      视线在刹那交错。
      青年立即回过头,他不知自己在惊惶什么,或许只是想要抹除一些不必要的记忆和牵扯。自谷底回军后,他并未主动提起男人告诉他的那些秘辛,二人也无甚交集。付尘知晓自己的任务和宿命,那几月的短暂耦合已是他多年来少有的敞开心扉的时刻,他们在绝望中互相剥开一层,也不过是在濒死时的一个短暂游戏,进行时互得快意,戏言破了,他是依旧尊荣的皇嗣,他是向来低微的尘芥。
      付尘垂首向前,跟着大部队向前行走。

      一黑影跪于地,抬手将信报递过:“这是今早飞鸟递来的信,请恩主过目。”
      倪从文挥手让其退下,接过纸条,上书:
      允重伤,军中有蛮人内鬼。江东翊卫生异,王闯将除。
      倪从文将其扔到炭火中,望着缓缓变成黑色灰烬的纸条,污浑双目稍稍眯了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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