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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〇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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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〇回-两军混战付尘错念,双将共敌贾允殒身
春雨如细柳,丝丝入扣地钻进荒野泥地里。
“不好了,”一士兵慌张过来通禀,道,“燕军突然从后边过来烧咱们的粮仓了。”
沙立虎面色微变,显然也未料及此,道:“多少人?”
那士兵道:“人数不多,大概三五百人的样子。不过他们明显不为正面相战,军队过来烧完就跑了。”
沙立虎道:“纠集各将到此,准备应战!”
“是。”
沙立虎起身踱步两圈,思量着当前状况。
众人一到,沙立虎不待客气,直接吩咐道:“燕军这次既然敢烧粮相逼,看来是要我们非大战一场不可。不过算得时机,同燕人周旋了这么许久,到而今也正是我等大干一次的时候。这次发兵本将军带一万中军从兵营正边向西主攻,戎泽,你这次同我一起镇守主军。”
沙立虎的视线扫向巫马孙,巫马孙抬首回视。
四目相对,巫马孙毫不掩饰其中的不屑之意。
沙立虎暂且按捺下心中情绪,道:“巫马孙,你既然一向自恃武力,那就让你单独带八千士兵从西南部绕至燕军腹背击其不备。”
“不用八千,”巫马孙目色桀骜,道,“三千足矣。”
“打仗不是儿戏,”沙立虎警示道,“你可要掂量清楚后果。”
巫马孙回视:“我自己心中有数,只要没人挡着我的道,我就让你看看是谁更厉害。”
“好,”沙立虎依其言,“就三千。”
然后他转回其他兵士,道:“现在各军军将立即回军清点人马,即刻出战!”
巫马孙率先出去,他这连月来打仗受制,屈居人下,早已是满腔渴意亟待浇灌。就赶在这次的机会,让他再次一展武力,摒去军中一群人的闲言碎语。
巫马孙率三千兵士向西南绕行,还未行几里,已听得有厮斗声炸响。
“将军,那边是已经打起来了。”边上一兵士道。
“嗯,”巫马孙随意应着,耳朵动了动,勾起冷笑,“不用急,咱们的对手也到了。”
在嘈杂震响中,有踢踏的马蹄声有力袭来。
“燕人果然还是燕人,永远是兵分几路的前攻,总想着耍这些零碎心思。”巫马孙策马而行,速度加快。
“切,”刚刚那兵士道,“咱们把他们的套路摸清了,他们也就没招了……”
身周几名将士哄笑,显然这连日未曾尽兴杀敌的情状令他们都隐隐兴奋。
巫马孙笑喝道:“弟兄们!一会儿见了燕军都不必客气!将这几日没发泄的一并拿刀砍了!”
前方不远处,大队燕军正面相迎。棕红甲胄泛光,一时辨不清具体人数。
巫马孙一马当先,扫视燕军来人,为首三个人里,中间那个是他的手下败将,左边那个不认识,而右边那个正是上次他见到的那个疤脸青年。
果真是冤家路窄,他嘴角轻勾,将凤嘴刀横于胸前,等着再次同他一决高下,这次要分个高下输赢来。
不待号角声响,付尘率先驭马而来,其后跟随一队燕兵。
见其神色冷然认真,巫马孙也摒了面上表情,提刀喝道:“兄弟们,都给我上!”
付尘与巫马孙不约而同地挥举武器向前。
青年腰背轻弓,臀部夹紧马腹,腹胸一使劲力,连带着战马一个回旋,欲击其后背未防处。
巫马孙大骇,惊忙躲过,胳膊上不可避地被擦出一道口子。他紧紧蹙眉,盯着面前人动作,不知为何,明明只是几日未曾交战,这青年恍若突然又进益了些,或者说是用剑时力道增加不少,显然是伴着杀气而来。
他挥刀先攻其身,他看到那青年左颊上黑蜈蚣一般疤印骇人,凭借着略显瘦削的武人身形,迅疾躲过他的攻击,刀速之快,人影之快,简直是眼花缭乱一般的身法。
付尘避过攻击,再次主动挥剑。
巫马孙挺刀回挡,付尘见势不行,又立即转变攻势,从侧方袭来。
巫马孙突然意识到他刚刚那股子别样的感觉从何而来了,这燕将一招一式之间已是毫无章法可言,先前还能从中窥到几分剑术的规矩和招式,而如今他的动作完全是杂乱而恃力的。巫马孙不禁又抬眼瞅了下那青年表情,上一次未曾看清,这一次只得望见一双了无色泽的双瞳,完完全全的出神状态,无有神采,若不细观还以为是个瞎子。
他沉下心来,压下刚刚一时扬起的火燥,应对的同时也留意着一旁的动静如何。
巫马孙瞥到那个先前败于他手的燕国太监就在几尺之外的混战中厮杀,他心一横,转过马头向后方追向那人。
本以为身后的燕将定会穷追不舍,他纵马过去后,赫然回头发觉那青年仍在原处,与身边的蛮兵厮斗,而眼睛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
巫马孙缓缓吐气,索性现将这老东西搞死壮壮士气,一会儿再去和那个不要命的硬拼。
思及此,转身盯着那个燕军的主将。旁边缠斗的蛮兵见是巫马孙过来,纷纷撤了武器,引出道路。
这边贾允见巫马孙又盯上自己,立即提枪攻来,丝毫不显怯意。
巫马孙正面挥格,接连出击。
他自上次交战时便知晓这人出手也是野路子,有些凭内力硬拼的影子,但到底是吃老本的年纪。巫马孙心中讥讽,且要让他看看年轻人的力量。
思罢,在挡下挥击而来的红缨长枪后,随即再次挑刀戳上,丝毫不带犹豫,硬生生要从对方枪法中找到破绽。
正在战中,巫马孙耳朵一动,恍然闻听这边又有接连不断的刀剑入肉的闷声和惨叫。他不得已跑神向一旁探看,果然是刚刚陷于原处的付尘再次杀将而来。
贾允仍是沙场经验颇丰,抓住对方失神一瞬,将红缨长枪横刺过去。
巫马孙回神闪身时已经迟了。
“年轻人习武要专注。”
贾允于闪身时说道。
未必是什么好心提醒,巫马孙从中听到嘲讽。
“老家伙,”巫马孙咬牙切齿,道,“年轻人要的是耳闻四面,眼观八方!”
手中凤嘴刀转势愈猛,贾允沉着应对。
这边付尘愈近,劈砍过挡来的蛮兵刀剑,距贾允不过一步之遥。
迷蒙,混沌。
眼前仿佛又起了雨。
春雨也会蔽目吗?
付尘振剑抖落一地鲜血,红黑红黑,红黑得阵阵恶心。
他内力现已全无,仅靠蛮力支撑着剑招。
付尘紧蹙双眉,强行压下鼓动的心脏,对付着对面这一普通蛮兵。
几乎只是抓住了对方未及反应的一瞬,他反其道而行,自下向上劈其脖颈,血液迸溅,人跌马下。
巫马孙眼神一凛,察觉到付尘这边已清剿了手下,向他这边袭来。
以一对多巫马孙也并非未经历过,但这二人恰巧都是不按套路出招的武将,一重内力一重身法,若是两面兼顾必定应付不过来。他想道,刚刚那老东西说得并非全错,若是对敌时面对的都是水平均一的一般将士,自然可视其为一人,尽数全剿。然而若是现今这样都是对敌招式鲜明的将领,自然不能按照相同策略出击,分心便成了此时大忌,需得有主有次,一一攻破才是上策。
巫马孙冷静思索,额上划流下来的血液给他带来几分清明。如今定要先解决这个老的,然后再去主攻这个更难缠的年轻燕将。
贾允提起红缨长枪再行刺击,动作依旧流畅练达。巫马孙根本是毫不客气的回挡,在转瞬间反守为攻,丝毫不留下反击的空隙,同时尽量将贾允逼至同付尘一个方位,好让二人动作都尽量在其视线范围之内。
付尘此时板板地朝巫马孙进攻着,贾允专注对敌,未察觉到他这边动作,巫马孙刀转之间瞥到,心中却是略显怪异,正犹豫着是否要先去对付他,这边贾允又抓住他这分神时刻以更猛攻势袭来。
巫马孙这次提着警惕心,未让其计谋得逞。
于是放手不再多想,直直汇内力于手心,向前猛地发力。
贾允一招未慎,在转手间失了分寸,被凤嘴刀刃划破了肩上甲衣。
贾允面色更显凝重,在空隙间将长枪又从左手换至右手,丹田起力,手中长枪上红缨高高扬起,无风自动。
付尘在一旁也被这陡生的内力震波阻隔了一翻,他无内力护身,此刻也受其波及,只觉耳鸣阵阵,嗡嗡的响声和眼前本就模糊的物什折磨得他愈发喘不过气,如坠梦中,唯有嗅觉依旧清晰分明,血腥味儿和空气里弥荡的汗臭酸腐……他“呕”得一声向一旁哕出些秽物,肚中、心脏、脾胃,皆是震荡翻涌得难受。
他迷迷蒙蒙地睁眼,感到脸上有些凉意。果真是下雨了吗?
他本以为是幻觉,可渐渐清凉的液体划过脸颊时他方才转醒过来,此时此刻。
付尘看到贾允同巫马孙依旧纠缠在一起,贾允的脸从侧边划过,逐渐幻化为一张熟悉的正脸,是他曾在梦中多次忆及的一张脸。
他策马上前几步。
贾允虽于战中落了下风,可巫马孙刚刚那一击也耗尽了他大部分体力,汗水杂着细细的雨水淌过,他看见这边付尘又要过来参战,此时以二敌一已是胜负难保了。巫马孙一咬牙,加快刀势。
付尘也跟着贾允的挡击向巫马孙攻去,只是动作间略显迟滞。
巫马孙吃力应付,心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四周燕蛮兵交战正酣,此时依靠他人前来应援已是不可了,他一咬牙,勒马后退两步,再次将剩余内力贯通于肢节,五指使力。同时两脚上蹬,直踏马上,从马背上飞跃而来,凤嘴刀高高昂起,刃间闪出一丝光亮——
千钧一发之间,付尘身体前驱,下意识欲挥剑抵挡。
巫马孙已是在这最后关头用最后气力拼死一搏,他目光直射贾允,刀身直立,不见翻转。
凤嘴刀所裹挟内力将贾允握枪之手震得一抖,枪身纹裂,刀力未减。
巫马孙眯眼又觉察着付尘那边的动作,见他原本挡过来的剑一抖,随即那柄长剑倏地落于地上。巫马孙看到他素白染血的左手,偶一瞬略微蹙眉惊异,却无暇细思,见贾允长枪纹裂,当即在这紧迫关头又将全部气力灌于手中宝刀。
天空中一道闪电霎时劈过,一道亮光反射着一刀,一枪,一手。
血惨津津。
几乎是在空中停滞半刻,又在落地时分冲击向下。
“噗!”
刀身硬生生从贾允脖颈间劈砍至胸肋,巫马孙同时长呼一口气,内力几近耗散,却硬生生咬牙凭蛮力又切下去几寸。
付尘刚刚被几滴雨水刷走的嗡响声又再次鸣叫起来,他不顾已经掉落下的宝剑,猛地冲过去,一把将巫马孙撞开。
贾允重重地摔落于地,付尘一把抓过去,贾允脖间大股大股的红液还在涌出,可他什么也感受不到,只一味盯着面前人的眼睛。
付尘喘息深重:“你……”
贾允几乎一片失力的迷惘,眼睛半阖,剧痛从脖间传来,竟一时未及反应,却又料到会是这样的命定归宿,种种兴味,难以言说。
情痛交杂时分,他看见眼前的青年仿佛急于说什么,偏偏又大口喘得不停,胸口鼓噪,青年左颊上黑蜈蚣一般疤印抖动地厉害。
贾允使力欲握住青年手,青年觉察他动作,立即粗暴地拽上他衣领。于侧旁看好似在为其检查伤势。
他听到青年低声盯着他颤道:
“是……你罢,是你害死了……我爹……”
贾允头脑间迟钝,嘴角因为青年凑近压住了刀柄而又鼓涌出一口血,他皱眉,喉管撕裂之痛难言:“你……”
他说不出话。
青年吃力薅着他衣领,却禁不住晃动,暗红的血液流了他一手心。
“我是……谢……芝……遗子……”
青年眼瞧着他瞳孔一震,便再也禁不住嘶哑怒喝:
“你说话啊——”
青年颤道:“你为何……能阴毒……若……斯……今日、你今日……”
贾允嘴唇翕动,缓缓张口,似是要说什么,青年盯着他,凑得更近。
贾允瞪着双目:“……呃…呵……后……”
还未及付尘反应这是何意,他只觉肩头猛地一处火辣刺痛,是利刃穿过的冰凉气息,凉至心间。
霎时,天空中惊雷闷响,连带着刚刚的轰鸣冲击,滔天的疲痛席卷而来,付尘被暗红的血色卷入晕眩,向前扑倒。刀柄尚且抵着胸口,他在倒地前的最后一刻,望进了贾允半阖的双目,他想尽力扒开他的眼皮,却发觉已经使不上抬手的力气,终究屈服于一片空无。
巫马孙失了力,在一旁燕兵猛地一重击下松开了手上的剑。
魏旭又向其踹了一脚,不欲过多纠缠,转身向一旁喝道:“来人!先扶上马!”
魏旭蹲身,几下迅速封住付尘右肩肩部穴位,略一皱眉,将肩上插进的宝剑一把拔出,付尘胸口一挺,嘴角渗出一缕血迹,他避开他右肩剑伤将其扛起置于马背,随即上马,继续抵挡几个围过来的蛮兵。
这边几个燕兵正要将地上的贾允扶起,刚刚被撂至一边的巫马孙又拾起丢落于地上的凤嘴刀再次杀过来。魏旭驭马前来,手中枪杆直挑上前,毫不容情。
他看了那边贾允已被奄奄一息抬上马匹,于是大吼:“收兵!燕军听令!收兵!”
巫马孙业已体力透支,不欲过多纠缠,只知此番他伤了敌方两员大将,也算立功于军,不欲过多纠缠,但临阵逃脱,他也不会轻放了对方,于是大喊:“兄弟们!给我追!”
蛮军再次一哄而上,燕军纵马向前,队伍后方的燕兵依旧陷于阵中,边有一兵向后喊道:“旭哥!你们先带提督先回!这里交给我们!”
魏旭不容客气,对身边携贾允的兵士道:“快回!”
巫马孙这边杀伐意随之愈盛,到底气力颇大,连翻又砍倒几名燕兵,一时身边无人,他拽过一蛮兵,道:“现在去和戎泽他们那边说,燕将已受伤潜逃了!”
刚刚淅淅沥沥的小雨有震大之势,巫马孙伸手又抹了把脸,手上鲜血被渐趋冲洗干净,露出芽白手背。他目光闪动,一片惊疑之色掠过。
沙立虎这边专心对敌廖辉,此时浸于战中。戎泽携一众士兵靠近,同时大喊:“将军!燕将已受伤潜逃了!巫马那边燕军散了!”
沙立虎原本专心对敌的心思被这一句话给打破,当即狞笑道:“听到没有!没用的燕人!还不快主动投降!”
“放屁!”廖辉大怒,丝毫不理会他的话,抓起连环长刀,横斩于前。
沙立虎不甘示弱,双锏挥击。兵器碰撞间,互不相饶。
大雨宣泄,天色幽昏。
沙立虎渐从厮斗中清醒过来,既已知折损对方首将,就不必再同此干耗着时间。
“传我将令!鸣金收兵!”
鸣钲声震彻,蛮军迅速收拢队伍,向后回奔。
“不必追了!”见廖辉这边依旧有不忿之意,焦时令立即阻挠道。
场上死伤兵士众多,焦时令道:“所有士兵回营!把所有受伤弟兄尽数带回!”
原本猛烈厮斗的迅速随着大雨的描摹恍若一下子放慢了脚步,众兵在这停止的唤醒中重又找回了肉身上的沉痛。赤甲的战士有的下马,将已经昏迷的弟兄扛起带回,有的拖着被砍断的躯干,步履缓慢地往回行。
廖辉和焦时令一同下马,趋步来至军营,此时外面有一众将士挤在主帐外,廖、焦二人不免恍惚,此情此景,两年之前,同样的雨水昏聩之中,有被渐趋浇熄的火苗。
二人不顾自身伤势,从人群中挤入,两旁士兵见来人,也纷纷让出一条过道。
帐中央的床铺上,是已经紧闭双眼的贾允。
脖颈间动脉刀伤被缠裹完好,一时竟难辨生死。
廖辉、焦时令缓步上前。
比白发更为苍白的脸色,两颊和眼角的皱褶已是垂垂老态。明明出战前集合仍是那个挺拔沉着的提督总兵官,一息间就变幻了年岁。
焦时令没出声,廖辉怔诧看向一旁魏旭。
魏旭面无表情,低声道:“刚刚军医过来看过,动脉失血过多,经络供血不足,已经……”
“无力回天。”
焦时令又上前伸手探了探,果真气息全无,一片死寂。
寂静了好一会儿。
廖辉出声道:“其他人呢?付尘也中刀了?”
魏旭抬了抬头,道:“他肩受剑伤,血已经止住,但仍旧昏迷不醒。军医暂且找不到缘由,只说先等着。”
廖辉难得感到困倦,又望了望床上的人,然后道:“都先散了。”
众人皆领命。
床上人安静沉睡,焦时令道:“不如……先向上面报了……”
廖辉颔首,低眼道:“尸首存放不及……总要在这边挑个地方早些安置。”
焦时令道:“那便在彤城郊寻块安宁地葬了便是。提督身份尴尬,这时候若在派人送到帝京又是一番风波,平白扰了提督地下安灵。”
“……好。”廖辉低目应道。
焦时令朝他看了眼,冷笑道:“平日见你和提督不对付,这时候倒也又显露几分忧色,我还以为你心中会因而多有快意呢。”
“切,”廖辉也冷嗤,道,“领兵这么多年,是敌是友心中还没有数吗?我再如何看不惯贾允行事作风,也只跟他这人有关罢了。军国大事在前,他既然掌首兵权,现下出了这等事……”
二人忧思布面,心中各式情绪翻涌。
“禀将军,适才大雨倾泻,原本被烧灼的粮仓大火被扑灭过半,现下清算整理后,有一半粮食尚且保存完好。”
“实乃天助我也哉!”沙立虎笑,“看来燕国气数已尽,连上苍都未给予偏爱。”
他又问道:“今日斩杀的燕将是谁?”
众人都将目光转向下首位。
巫马孙依旧在下旁不语,只细细地擦着刀上血痕,没有要回答之意。
沙立虎原本的兴意在触及巫马孙时冷淡了下来,抿着嘴正欲发作。
巫马孙旁边跟随一小兵见状接道:“巫马将军这里对阵的正是燕兵现在的主将贾允,旁边还带着两个年轻将领,此一战将军把贾允与另一年轻将领砍杀。”
巫马孙一边擦着宝刀,刀刃上明光闪烁,一边禁不住回想起于战场上那生死一瞬,那只陡然松开剑柄的素白手背,随着抽搐一瞬抖落几滴暗红血滴。他现已料定他必然可以挡过此击,即使一手接不下招,也定有能力削减其攻势。而那人竟然在关键时刻收手,收手了。
他盯着刀刃出神,这边沙立虎见他神情,以为他又故作傲慢骄矜,心中恼恨,咬牙道:“巫马孙今日立了功勋,可以记一军功。”
巫马孙回神,闻听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后向上面人望去,目渐挑衅,道:“这是我应得军功,哪里用得上你特地吩咐记录!”
一众人见这剑拔弩张情形都不免惴惴,仍是戎泽在一旁道:“好了将军,你今日立了功,便回去好生歇息一阵。”
巫马孙也不欲在这儿巧言令色,就着戎泽给他的台阶,立刻扛刀掀帘而走,步履利落,丝毫不显疲态。
沙立虎瞪着他离去,下面有士兵转话题道:“将军,这次斩杀了敌首,咱们下一步可要乘胜追击,趁此时攻进去?”
“那是自然,”沙立虎道,目光冷彻,“咱们等了这么长的时机,就是让他们自己先乱了阵脚……”
戎泽未听出深意,只道:“这下子也不算咱们近日等待的时日白费,燕军果然沉不住气,干耗这数日,可算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过咱们也不要向燕人一样,”沙立虎转瞬道,“兄弟们休息调整几日后,再出兵依旧是小规模作战,和先前一样。攻城并非首要。”
攻心方为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