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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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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唐阑逾墙捎带糖葫芦,付尘顶罪冒骑御赐马
枢密院内,主门外宦侍林立。
栗小山将一摞文书递至桌边,道:“大人,这是京畿军近期武试的排位名单,按您的吩咐,这里摘了入围的前二十名,还有各地奉上的地方翊卫遴选而来的精兵两千,都是补足去年在黔南折的赤甲兵士。”
“嗯,”桌后的人点头拿起,撩了下赭色衣袖,一边查阅,一边缓声言道,“自从祸乱平息后,朝中对军事开支的反对声音也就逐渐挑到明面上了,好不容易逮到这一年的休养生息,才好趁这个机会往赤甲亲卫里遴选些新人。”
“这打胜仗的是咱们,怎么还能任由他们参言?”栗小山不忿道。
“那些狗屁不懂的人只把打胜仗当作军队的义务,”金铎看着他,道,“胜了,理所应当,败了,更有理所应当的理由压榨我们这里的辎重开支。所以这仗一打完,他们先计算的是这战中耗费了多少钱粮,破坏了黔南八郡中多少百姓的生计,哪有功夫探究我们军中还需要给予将士多少补贴。”
栗小山道:“奴才看何利宝、庄德清那边儿这么长时间都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连姜华一个内侍省的首领总管近来也在暗处收敛不少,想来这也到了该咱们扬眉吐气的时候。”
“这都是做给人看的表面功夫罢了,他们是没什么动作,可朝中那么些个阉党官员,该做什么,不还有他们操纵着?整个大燕轻武的环境都在这儿摆着呢,由得是谁,你不知晓?也别把姜老贼说得那么安分,”金铎冷声道,“磨墨。”
他检视着一行名单,栗小山在一旁边提起墨棒,边念叨着:“提督怎么不多挑些人过去,这二十个人加到军里头,能有多少用处?”
“你当提督糊涂?”金铎摇摇头,脸上的肉横飞,道:“京畿里那群兵到底多是京城官宦安插进去的人,那些有身份有背景的人,平时充充场面还行,绣花枕头,几个能吃的了边关打仗的苦?二十个人也就是从那些真的有几分本事的帝京当地兵中选一些,这个数目,足够了。”
栗小山恍然,金铎又扫了一遍名单,问道:“这些人的身世背景都打听清楚了吗?”
栗小山趋近几步,指对着那单子,道:“大部分还是京中落户人家的子弟,有一些是原本家世贫寒充军的,比如下边儿这个叫唐阑的,报的是外地人,家无亲眷,凭着武力的本事报选进了京畿军,还有就是上面这个付尘……奴才有些印象,是去年刚入军的,查他当时报名的背景是父母双亡,流浪在京的孤儿,被一家大户下的女婢收留了……后来又细查,那个收留他的婢子是相府中人。”
金铎又看了看名录上栗小山手指之处:“付尘?不就是这个比试的魁首嘛,那如此看,他十有八九便是倪相插进来的人。”
“这个……”栗小山迟疑,“要不要咱们想办法换下来?”
“哎,”金铎笑,“倒也不用这么警惕,提醒一句就罢了,目的还是为了挑选良才,谢大人故去许久,倪相也不是揪着咱们不放的人,边关不安宁,他在京内也坐不住。退一步说,这个付尘刚刚入军,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军中,能掀起什么风浪?回头来提醒提督一句也就是了。”
栗小山蹙眉,显然仍在忧心。
“你担心什么,倪相就算真对我们军中有什么想法,也是顾全大局的人,”金铎说,“正好赶上今日下午枢密院无事,咱们正好也去京外校场一趟。”
栗小山点头应允。
付尘搭弓,瞄准远处的靶心,指节用力,左眼微眯,目光专注纯粹,面无表情,长长的睫遮下一片光影。
“嘿!”
正待发射时,便感到肩膀被拍了一下,听声便认出是谁,微微勾起笑意。
刚一扭头,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猛地袭面而来,糖腻的甜香晕散,付尘转头了然笑道:“唐阑,你又在集训的时候翻墙溜营到去了?”
唐阑把糖葫芦递到他手中,还是那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抱臂在一旁,道:“反正后天就转到东郊的赤甲军营那边了,这时候季展总领他们也管不了咱们。”
“多谢,”付尘拿着这串糖葫芦,暖意溢于面上,他拿帕子包好,小心翼翼地搁在一边。抬头望见唐阑满头的汗,估计着又是卡着时辰溜跑回来的,便从怀中拿出一方干净帕子,递给他,“擦擦汗。”
“真体贴,”唐阑顺口道,而后摇头感叹,边擦边抱怨,“这还不到夏日,怎么就这么大的太阳……溜出营一趟,简直如洗了个澡一般,说起来,我这训练量可也不比你低。”
付尘顺口接道:“午后这一会儿温度高,热了先去一边歇歇。”
唐阑看见了他放在一边的弓箭,又看了看午后这会儿人迹寥寥的训练场,抬首遮了把太阳,道:“都这个时候了,大家都去午休了,子阶啊,你也该歇歇了,磨刀不费砍柴工,不必非要赶在这时候……”
“没事儿,”付尘露出些羞涩笑意,转而答道,“你这个时候不也没午休吗?趁训练场上这会儿无人,也该逮着这机会多练练。”
“呵,”唐阑无力反驳,又向场边望了一眼,道,“行了,这一个人练着静态标靶没意思,咱们不如一起去练马上骑射如何?比比看,谁能拔得头筹?”
“好啊,你难得和我比一次箭,”付尘不自觉地被他的热情带走,笑答,“听你的。”
“走走走,”得听应声,唐阑拉着他到场外的马厩处,兴奋地说,“正好这会儿没什么人,咱们可以去挑匹好马!”
马厩中战马成排站立,脸面动作迟缓,显然也带着些午后的恹恹。
唐阑挑了半天,最后站在一匹通体乌黑的良马面前,双目矍铄,马鬃在日光下扬逸,油光锃亮的毛色,触手繁密温润,一看便非凡品。
而付尘只在士兵训练常用的几匹战马里挑了匹看上去纤肥适中的红棕色马匹,牵出来后,一看唐阑的架势,不禁诧道:“你这是把马厩中一等的良马牵出来了罢?……连校尉都没见骑过,有人看到怕是不太好。”
“放心,”唐阑捋了捋马鬃,一边道,“我之前打听过,这匹乌骢是胡羌人进贡而得,陛下先前赐进京畿营里的,明面上说的是军中良兵皆可骑用,可连赤甲军中的亲卫都没有骑过,咱们是比试通过的人,又有这近水楼台之利,到时候真有人有异议,也不至于敢顶撞陛下的话。”
付尘摇摇头,叹道:“你总做这些出格的事,这般招摇怕是引起大家非议了。”
唐阑牵马过来拍拍友人的肩,道:“哎……好了好了,训练要紧,有你这个试炼的魁首在这儿呢,我可不怕。好马配英雄,我就试试这个好马究竟如何也不算浪费……”
“……随你了。”付尘拗不过他,面显无奈之色。
唐阑接着道:“这样吧,东边、西边各十个靶子,咱们轮流按行军常速骑马沿中轴线跑五趟,连发五十箭,然后再比最后的射箭成绩。”
“好。”付尘颔首道。
二人一同上马。
“金大人,这会儿将士们还在午休,您可先来帐中坐一会儿。”季展朝一旁的赭衣官员说道。
金铎笑道:“无妨,本官今天下午也无甚要事,许久未来,便来京畿营中转转。听说今年比试也有不少好的苗子荐进赤甲里。”
季展连连点头。
金铎沿着校场内道路行走,环视着周围的设施,道:“这京畿军营到底是守卫皇城安宁的重地,一方面撑作燕国京军的门面,这另一方面,虽说而今日京中常也碰不到什么大的动乱,但还是要勤于练习基本功的。”
“大人放心,”季展颔首,道,“日常的作训绝不忽视,还会时常安排将士间的排位轮战,来激励将士们不断精进武艺。”
“嗯,不错,”金铎赞道,转又想起,“听说这次选拔的二十个人里的榜首叫付尘?”
“正是……您也认得?”季展接道,“这孩子是去年选入营的,刚开始基本功不太扎实,但每次比武时都能拿出些奇奇怪怪的招式胜出,后来也纠正了不少时日,基本功扎起来,才算有些长进。天资不错,关键人还能吃苦,为人……也不太张扬,不爱出风头,这点儿还是挺可贵的。”
“哦?”金铎提起兴趣,“听这一番话,能让你夸成这样,也是不了得,这一会儿还真得叫出来让我见见是何方人物。”
“大人过誉了……”
几个人行至营中的主训练场,季展介绍道:“这是日常练骑射和阵法的主训场。”
金铎看去,两匹快马在营中飞驰,扬起一阵烟尘,也看不清人形。
金铎奇道:“这时候还有人训练?”
暴晒的日头在场上宣泄着,金铎在场边也只能眯着眼看到马经过的痕迹,荡起一片烟尘。
季展不动声色,叹道:“这时候还在营中训练的估计就是付尘了,他开始时基础差了许多,那会儿天天占着平日休息和吃饭时间一个人训练,进营这一年来少有见他懈怠。”
“哦?”金铎望向远处,诧异道,“我看着那边儿好像是两个人啊。”
季展见状直接道:“干脆下官去叫他们过来算了。”
说罢,季展向场中喊了几声,付尘和唐阑本在专注于骑射,一听这声响也是诧惊,连忙下马前去。
“见过校尉。”二人一同行礼。
金铎带着浩荡几个侍者跟过来。
或许是正对着太阳光的缘故,付尘一抬眼,就看到了那张油脂宽面,立即就重合上了祭祖大典上见过的那个赭衣太监的背影,此时迎着日头而来。
“这是枢密院的金铎金大人。”季展在一边介绍道。
黄沙弥漫的空旷地盘上,一切都梦幻而模糊。
付尘一下子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响,有热闷的气流堵塞了他的耳朵。付尘只怔恨地盯着前面这个人,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往腰间探去,平白抓了个空,才赫然反应过来他今日习箭术,未曾带配剑而来。
那阉人的脸恰巧侧在红日下,付尘就这样直视过去,阳光落尽眼睑。
这次看到了心心念念的正颜,那个太监的脸是他意料之中的矮胖,阳光的碎末透过黑纱帽沿掉出来,下方圆滚滚的脑袋堪比后方的太阳轮廓,鼻尖还挂着汗珠,咸腻腻的粘在那油黄的皮肤上。
“付尘,付尘……”有人在一旁拍他的胳膊。
付尘顷刻回神,朝一旁的唐阑看去,唐阑对他悄声说:“校尉问你话呢。”
他又看向季展,那人正狐疑地望过来,眼底暗含警告,道:“付尘,你今日是怎么了?”
付尘忙歉意笑道:“抱歉,刚刚我跑神了,没听清您在问什么……”
“付尘今日自凌晨练了整一日了,这时候有些疲惫也是情理之中……”唐阑道,暗自收了季展一记眼刀。
季展只得又重复了一遍,正言道:“大人问你问询家世为何,来自何处?”
付尘又看向那太监,笑意渐息,沉声道:“自小是帝京城边弃婴,幸得相府一仆相救,受其抚育而成。”
金铎心生怪异,自这青年看到自己后就神色恍惚,目光沉郁,实在不似累极之状,反倒有种令他以为先前与其有什么纠葛的错觉,但观他面相又着实眼生。他看了看青年额下垂下的鬈发弯曲,肤色比燕人白些许,不禁又起疑道:“你有蛮人血统?”
付尘点头,没有多解释,垂首沉默的模样看上去有些胆怯。
金铎见他反应,微微皱了眉。
季展瞧见这尴尬局面,也要预备转个话题,突然看到远处那匹黑马,心中一惊,下意识嚷道:“哎……谁把这御赐的逾辉宝马牵出来了!”
金铎目光也随之一转。
唐阑原本在付尘后方,闻言桃花眼一睁,连忙凑近付尘,挠了挠他掌心,悄声道:“子阶……帮帮我……这边有官儿在这儿,我不敢说……”
可怜巴巴的语气让付尘转瞬从思绪里跳出。
付尘见季展一行人都朝后看,向前迈了一小步,道:“校尉,马是标下牵来的。”
季展上下扫视他一圈,目露诧异:“你?你日常训练都牵它出来练?我先前可没见过你牵过。”
付尘低头解释道:“标下只是……只是先前听有兄弟说,说陛下赐予京畿辅军这宝马,可……可用于军中良兵,标下……斗胆……”
季展暗自瞪了青年一眼,碍于金铎一行在场,也不便发作,只道:“陛下所言的确如此,只是日常训练暂用不到,那是等到陛下亲赏骑射时才起用的。”
付尘立即抱臂请罪:“是标下冒失,请校尉责罪。”
季展也欲降罪,金铎出声拦道:“算了,付尘也是去年进的军,当时未赶上陛下赐马之时,不知者无罪,也没伤了马,不是什么大事儿,就不必过多追究了。”
见金铎开口,季展正中下怀,也不愿再追究,只这气氛也骤然冷了下来。
金铎又问付尘:“你愿意上战场打仗吗?想在这儿升官儿也可,到战场上打仗吃苦也是一种选择,你选哪个?”
“小人胸无大志,只愿能给燕国出一份力,在哪并无所谓。”付尘低头答言,言语规整。
金铎点头:“既如此,军中的确需要你这样的武才,等进了赤甲就等着你屡立战功了。”
付尘颔首,脸上一直没有欣喜激动的神色,也没有多言,只一味应答着,不知是不会说还是不想说、不敢说。
旁边跟着的栗小山看着青年无甚礼数,早就不耐烦了,此时在旁出声道:“季展大人,我们大人今日还有公文批复……”
金铎对季展笑道:“今日也了解到了京畿军的日常训练情况,你也算是督促有方,其他几位校尉皆有赏,以后若有别的安排也定会提前通知,今日事忙,不若就此暂别?”
季展见他离开的想法明显,便躬身笑道:“您先忙,有什么吩咐随时派人来通知即可。”
金铎颔首,随即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季展转头,也是面目阴沉,挑眉道:“这真是你牵的马,付子阶?”
付尘喏喏点头道:“是,是标下一时糊涂。”
季展狐疑地瞟了几眼后面的唐阑,知道他俩个关系近,奈何找不到证据也未曾开口质疑,饮下微怒,道:“你马上就进赤甲成正式战场上的兵了,现在本官也管不了多少,出去了别再丢京畿军的人就行了……你可要好自为之,别忘了你该做的事。”
尾音略带警告。
付尘讪讪应声,目送季展略带怒气的身影离开。
训练场上只剩下稀疏的马蹄踢踏声。
“嗐!”唐阑长叹了口气,“对不起啊子阶,实在是刚刚当着金大人的面,还是没那么厚的脸皮说话……刚刚得了名额,这要是走之前丢了校尉的脸他回头又要踹我了。如果是季展一个人来问我就直接答了……”
“没事儿,”付尘没注意到他刚刚说的是“金”而非“贾”,只一味安抚道,“校尉也没降罪于我,你先前说得对,咱们马上到赤甲亲卫营里了,他们也管不着。”
唐阑微微露出些惭愧。
付尘转而道:“咱们刚刚的比试成绩还没看呢,咱们回去看看罢。”
“嗯,”唐阑这才点头,道,“你去看我的,我看你的。”
阳光普照,二人乘马至对方靶前,一个一个看过后,又回到场中心。
细观之后,唐阑面露颓丧,道:“你便说我有多少脱靶的罢。”
付尘犹豫一瞬,答道:“两个。”
“那不用细看了,“唐阑知言道,“你那几十箭个个都在红心之内的,你……唉!”
“你也有近十个都是正中靶心的,准度没问题,”付尘劝解道,“而且到了兵营还要具体分兵种,不是非要各项全才才能上战场的,将军们会有取舍。”
“你说得对,”唐阑又摇摇头,冲他一眨眼,道,“我还是去练我的刀罢,看来注定与弓箭兵无缘了。”
付尘微笑。
唐阑难得流露几分抑郁之色,低声喃语了句:“就这一次罢……”
“……什么?”付尘没听清他低声咕哝的话。
“我就与你比这一次箭了,以后再也不比了,”唐阑补充道,“丢人……”
付尘噗呲一乐,道:“今儿晚上我请你出营去喝酒,如何?别气了啊……”
唐阑挑挑眉,盯着付尘眼睛,一副得胜的模样:“好。”
马车在道上行进。
栗小山对着马车车窗,步行在旁边说道:“奴才看那个京畿军里的付尘神情怏怏的,话也说不囫囵,他那成绩不会是造假的罢?”
“造假不至于,辅军军领是咱们自己的人,后面的一两个成绩有些差错也就罢了,前三名都是复查过的,谁有这般蠢出这个风头,”金铎摇头,道,“没听他说?他自小流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遇人怯场也是难免的事,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将来是打仗的,又不是要搞什么文才。除此之外……他看来的眼神……啧,总是奇怪了些,估计着是童年的经历造成了些秉性上的诱因,那眼神……这孩子有些心事儿。”
栗小山倒没留意过什么眼神,只看不惯他那畏缩受欺的模样,冷言道:“这样的人,能上战场吗?别刚一上场就被敌人吓跑了。”
宦官当才,年年多少企图腾达的贫家人送来年轻幼子入宫为宦,他是见识过年年多少轮筛选取择的。除却有意挤出银子贿赂操刀者之人,同为贫家子,同龄人当中若是拿不出几分伶俐机敏劲儿各出奇招,如何又能从众人中脱颖而出,再行识字习书之事?一切机遇不过徒留于勇于争取表现的尖子身上,你退一分,自有万千人履足其上。
金铎是见惯了那些慧黠请赏的小宦、偶一碰上这傻乎乎的人瞧着新鲜,他却不以为意,早晚是敌人前充作炮灰剑屑的命。
“这是怎么说话的,”金铎斥道,“你何时变得也如此刻薄了?那孩子既然肯勤于练武,又能沉下心练习,早晚还是大器。”
“光凭本事在现在……他不还偷骑了陛下御赐的马吗?”栗小山有几分理屈,撇嘴道,“看来也是稍有成绩便自傲之徒……您看着他一脸老实,实际上指不定多少鬼心思呢……”
“呵,”金铎轻笑,“小山你也是跟着我理管军务时间长了,怎么连当初伺候人那点儿察言观色的技巧都忘了?刚刚明显是后面那个兵让他帮忙,这孩子才故意这么说的,说明他心地也不错,人又勤恳,这就是个兵将的好苗子,从军的人,不当沾染些前朝内廷的污秽……至于其他那些个性上的原因,仗打多了,血流多了,自然就变了,千万别这么固执在这上面。”
“奴才看出来了,也没固执在这里头,但凡若是换个人在这儿把这事儿捅到上面,小小的一个冒骑的罪名也足够他死一回了,”栗小山道,“谁管什么真相如何,反正他都主动承认了……这不是愚蠢什么是?”
“算了,提醒季展一句这小事儿便掀过去了,不过那匹胡羌进贡来的乌骢改日还得想个法子安置,好马都快熬成老马了,”金铎叹息,“一群年轻士兵,都还要慢慢磨炼嘛。赤甲亲卫毕竟是我燕军中精锐,不断更新人才方好打好武力之基,省的南边那群蛮子整日在边地那头叫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若说这事……”栗小山道,“煜王殿下这一患难,军中一下子就少了主心骨……要如何是好呢?”
金铎道:“提督的职位虽在,到底身份摆着,原本他凭煜王关系立威于军,现在,只怕许多副将心里难免开始心有芥蒂了。军中又主职空缺,回去还是要和陛下细细商议此事。”
栗小山答:“大人也辛苦了。”
金铎摇头:“比起提督这些年军中军外受的苦,也不算什么,太监私下名声不好,朝中人上下心中都有个数,只是面上未曾表露罢了。”
“太监又怎么?”栗小山冷哼,“一群人每年想当还爬不上来呢!”
“什么话!”金铎笑斥,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龄只小一些的文宦,道,“很多事还能慢慢来过,现在还不急。”
地方近了,金铎将车窗的帘子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