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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八二回 ...

  •   第八二回-四伏危机逢兵难得谏,九转功成寻禅者不遇
      余寒散尽,正是春浓时候。
      逻些的芍药开得靡艳,团簇漫野,正若凤凰泣血。锦衣少年自花中步来,靠近白玉祭坛,稍一停留,宛若触动机关。
      三只弯绵的黑色虫体并列而行,所经之处,那坛心的薄膜逐渐烧灼起来,伴着噼里啪啦的碎响,黑燎的巫火愈窜愈大。
      少年聚精会神,目色不改。待估得时机成熟,当即赤手伸进那黑火内。细密如蚁噬,一针一针刺进肤肉之中。他赶忙抽回手,小心护着手心上黏着的胶质。
      寰枢坛正南方位的宗昌阁,自上任祭司潜逃归隐后便再无人迹踏足。
      少年来至门前,凤凰浮雕凸起的一块玉珠宛洁若新,他伸手覆上,乌黑色泽一点一点钻进玉珠内。
      饲血半载,日夜不休。
      功成与否便在此刻。
      只听得“轰隆”一声滔天巨响,余波荡荡,自蛮郊骤然延至逻些内外的千族百户。
      阴漏光线下钻研毒蛊的巫觋骤然搁下手上利刃,山野采茶的茶夫忽因这响动愣在原处不作声,逻些城内议事的长老相互对视一眼,皆从相互目光间窥到惊异。
      成了!
      少年也不由得呼吸一窒,一边抑下心悬起的喜意,一边又凝重失措地推开阁门。
      厚重古木修制的高门此时却轻巧如无物。
      步入阁内,各式储架延伸至视野无限处,其前垂立两块赤字石镂,上书:
      吾魂兮无求乎永生,竭尽兮人事之所能。
      待少年几个时辰后自阁内步出,寰枢坛前空场下已布满密密麻麻的族众。
      起首几个长老领众叩拜:“祭司大人凤灵启安——”
      日光炽烈,斜照得阶上少年神情恍惚万状。

      在此间日时,燕国襄城突发民乱,州官被屠,官军遭难。
      而此过程中一无百姓逃窜,二无官员上报,硬是延迟了几日方才有临城接到消息,将襄城一带状况禀至朝廷,当即再次惊动朝野。外患方将为耻,又起内乱,朝中官员议论纷纷,随即便有谣言传出两年前蛮乱之时在密州、东平一带便已有民起生事,旧事又被翻出来,物议不平,难免要寻人纠过来揽下这责任。
      这日晨起朝议,便有人公然弹劾至枢密院,襄城一处防守不力,竟出现翊卫反水投降叛军一事,如此大耻在前,纵然朝廷有心相瞒,也挡不住百姓已然决堤的悠悠众口。
      冯儒首当其冲,暂成了众臣的靶子,太子态度不明,丞相讳莫如深。虽然在此事上没现重要结果,但只怪冯儒平日作风树敌众多,此时业已有人暗中替其数落着罪过,硬咬不放。
      “大人,今日朝上人所言不假,但襄城这次义军骤起,刚好挑着蛮胡动乱刚刚停歇之时,显然是预谋已久。”冯儒临分别时,朝倪从文道。
      “依我看亦是如此,”倪从文颔首,道,“蛮人和胡人隔河正看着笑话呢,这时候不是甚么兴师问罪的时机,朝廷上谤你的人你暂且莫管,只管派兵遣粮上前线,先抑制住他们动向再说。”
      “相爷说得是,这时候还是先解决了燃眉之急为好。”冯儒道。
      二人闲话些许,匆匆别了面。
      冯儒心情依旧凝重,忽听得身后又有人唤他:“冯大人留步。”
      冯儒扭头去看,正是张熟悉的肥厚油面,此时已无暇犹豫生厌,只疲惫朝其颔首致礼:“邵大人。”
      邵潜笑道:“可否移步一叙?”
      冯儒无奈应允,待二人上了马车,往至官署议事之所。
      下人合好屋门,邵潜道:“伯庸,闲话就不多言了,我知你近来亦是为民患焦头烂额,这个时候,是给你个便利的建议。”
      “什么?”
      邵潜道:“这次民乱生事在燕北,胡蛮刚刚吞灭了城池,这个时候若是隔岸观火尚还算好,若是他们也有心插一脚,在百姓里头搅混水,保不齐先乱的就是民心。”
      声音又低下几分:“再者说,兵部那群人可还等着看伯庸你的笑话呢,现下兵事干耗资费又陷城池。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们揪到错处,他们可没有仁慈的道理。”
      当前形势多严峻何曾还需他特地解释?冯儒不耐,道:“邵大人有好法子?”
      “这现成的办法就在这儿摆着呢,伯庸不会看不到罢?”邵潜笑道。
      冯儒蹙眉,沉思片刻道:“你是何意?”
      “远水虽也能解近渴,可终究还是要耗费一番功夫,倒不如直接拿近水引,”邵潜看了冯儒一眼,也不再卖关子,道,“赫胥猃统领的乌特隆部等部众闲着也是闲着,何不劳烦他们来出兵相救?毕竟胡族的公主殿下现在在咱们的皇庭中押着,那些部氏先前既然特地递书信表忠来讨得安生,还不至于吝惜自己的兵马。”
      冯儒蹙眉,道:“之前不是已经说了不能将其逼太紧?保不齐他们被逼急能干出何事……若是这时候从了胡羌叛族也是无可奈何。”
      “这可不一样,”邵潜拦道,“之前不教他们搀和是因为攻打的对象里头还有原本的胡人,同族相戮,就犯了他们的大忌。这时候就不同了,说到底那些生事的百姓是燕人,他们未必下不了狠手。”
      冯儒心内纠结:“……对呐,这叛军到底是燕国的百姓,这时候引外族人来对付他们,不就是引狼入室?”
      邵潜目现惊异,随即摇首笑叹:“伯庸呐,你还真是和原来一般……难道这叛军就不是虎狼了?改日他们正攻入京内,他们可不管你是燕人还是蛮胡,照样杀掠干净。他们现在就是打算翻覆朝廷,你还要怜悯他们?……伯庸,你可得注意好言行。”
      邵潜从前在阉党内都能自如应对,于这种事上自是纯熟谨慎,但冯儒却一贯别拧着心气。只是就此事而言,单论利弊角度,若真能令赫胥猃出兵,起码在这关节上不会教刚刚休歇的赤甲兵士再次疲于备战,也算是个能引的招数。
      冯儒心内诸般权衡,告谢了邵潜后,又单独在书房内思了一日,写出道奏表上言。

      付尘晨练后回到县郊临时扎起的作训场,不少早起的民兵匪众已经零零星星地场边分食,有的是从县城里头特地运过来的干粮,囤积在此处。
      若说他重返时同晁二所言果真得应,也的确未想到半月之内晁二便说服一众人马听其言公然于襄城举义师。到底这跟随的匪众里头不少为当初同晁大一同举事的赤眉遗旧,现下应许干脆一为礼敬晁大之心转至其至亲兄弟,二也为当初受到地方官军镇压心有不忿,这时候得机伺欲报仇雪耻。
      值此关键时刻,付尘自晓得自己在这些人心中无多分量,因而也不敢放松丝毫警惕,日夜筹算着起兵、转移兵众的时机,留意北城四面动向。
      他迈步进了昙县郊场边最近的一间房室,迎面正撞上刚从屋中出来的人。
      “嗯?这么早?”晁二也是一愣,道,“我正寻你呢,先进来说话。”
      付尘颔首进屋,晁二扯了椅子来座。
      “……昨晚上,投降的官军里头有人和我们自家兄弟起了事端,”晁二道,“我问了问清楚,是官军里的几个人在端架子,闹得其余兄弟看不惯,于是就大打出手。那些常年官府养的府兵好些个脾气大没本事的,除了已经惩戒的那些,还有些个状似听话、但我保不齐将来生事的,该怎么办?”
      付尘道:“这些来投降的零散翊卫官军,一个都不能倚信。”
      晁二质疑:“可是我等军马不足,若不借降军增补着人数,来日燕廷若发兵北渡,凭这点儿兵力如何相敌?”
      “那些降军今日能畏死投降,来日一样能轻易将我等秘信通传出去,”付尘道,“一马便可害众群,若是光为了凑人数,败坏了我等整军才是得不偿失,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下去。”
      “那怎么办?”晁二挑眉,道,“现在直接去杀了?”
      “不必咱们动手,他们死也得死的有用处些,”付尘道,“什么时候燕廷要发兵了,让他们上前打头阵。”
      晁二冷笑道:“说不定他们在阵前就先投降了,自灭威风。”
      “随他们如何,”付尘淡淡道,“愈是这等动乱时候,不会有他们这等懦夫小人的活路。”
      晁二颔首:“也对,早晚的事。”
      “他们现在依旧在城内,还得着人盯着,”付尘道,“咱们这边的伤兵伤源都往县里迁,别在城内同他们搅合着……对了,绑来的那领将呢?”
      “你说那个怎么劝都劝不动的硬骨头?他也是昨晚、咬舌自尽了,”晁二叹道,“真是想要劝降的不来,不想要的上赶着贪生……”
      付尘不作声。
      晁二留意到他异样,道:“你……你之前不是说你是从帝京的赤甲卫过来的?你认识那人?”
      说罢又回想起来先前场景,更加确信心中所疑。他同他一起领众生乱时,见过这青年杀人不留情之状,怎么可能忽生了怜悯心,饶那领将。
      “算不上相熟,”付尘只道,“但他先前确实是亲卫营的千夫长,后来遣派到这里的。”
      “那你……”
      “无干,”付尘摇头,道,“暂且先解决下眼前事为好。”
      晁二便道:“你不是说已经和胡羌的勒金通上信了?那我们这里声势闹得这么响,朝廷派人过来,他们再来援助岂不会暴露?”
      “不会,”付尘看着他,“到时候会有法子的。”
      晁二抑下心疑,事已至此,已是破釜沉舟之局,他们一众人早也没了退路,因而也不必再担心发兵与否,无非是早死晚死的差别罢了。
      付尘又道:“我听说兄弟里头有跑到金光寺里疗伤卧养的?”
      晁二看他:“不是你说不能让他们到内城中吗?这临近几县也都找了位置,金光寺是皇家寺院,里头地方宽敞得很,好多先前西边逃来的流民百姓都寄居在那边,有的兄弟家亲信也在,着意着要拉起一同入伙。”
      “可靠吗?”付尘眯眼道,“这个时候,可不能在随从亲信的人事上乱来。”
      “自家兄弟作保的,应当没有大碍。”
      付尘心疑,站起身道:“这两日正趁着朝廷那边预备有动作,督促着弟兄们都迁到东北外郊,留下部分负伤的县内,不可走远。一旦南边燕军有动静,先把那些投降的翊卫官军顶上,哪个敢后退,抢先砍了再说。”
      晁二一笑,道:“这时候又不仁慈了?”
      “仁慈都留着给狗吃罢,”和匪众待的时间长了,不自觉学会几句日常用言,“我得去那金光寺一趟。”
      “要作甚?”
      付尘道:“咱们的人现在不能散了,随时都得清点好人数个头,真动作起来一个都不能少。金光寺是个好地方,佛门禁处,料是蛮胡都不敢专挑此处大开杀戒,我去把那边负伤的兄弟带过来,然后将临近几县内的妇孺老弱移到寺里安置。”
      “渭南富庶,引他们南渡金河岂不更好?”晁二道。
      付尘摇首:“不,他们那头现在自顾不暇,开战也只是时间早晚。外城流民若都挤至一处,真若开战,才无人管他们的死活。”
      “好,”晁二定道,“那你快去快回,你先快马去通知寺的兄弟过来,我这边备着马车将妇孺们在后跟着。”
      “嗯,让那些个翊卫在旁护送,也省的在这边安闲着便要生事。”付尘道。
      二人几下商量完毕,当即引了下属兄弟着手去通知置备。付尘负刀上马,往至金光寺。这寺庙距昙县几十里地,趁着夜暮刚至,便得匆匆到达。
      这寺庙立于半山坡,七十多层的石阶攀援往上。
      青年拾阶疾迅,飞身行至寺门。
      有小沙弥前来启门问询,纵是也见惯了高官显贵,猛一瞧这刀疤布面、苍发胡刀的武者,也不由得一骇,忙低首念:“阿弥陀佛……”
      付尘微一颔首,开门见山道:“小师父,在下有兄弟前日来贵寺避灾逃难,现下有事传唤,特需带其赶路回城,还请启门相会。”
      小沙弥见其并无粗鲁之状,也便安心。此佛处收受香火,寺下皆有皇庭翊卫防守,倒也不惧有人生事,便将其引入门中。寺内布局依山间地势繁拢,又是多进房室兼佛像奉处,若刨去功用,倒也似一处避世隐居的山庄别院。
      只是而今已有流民借宿,庭内倒不似往常静谧,稚童嬉跑,陡升了烟火气。
      小沙弥指了民宿处便合掌告退,并不掺言多语,令人安心得很。
      红檀木门前侧的莲花像下有一依阶哺乳的妇人,付尘不经意望去,连忙避躲开眼,随即又瞥到一旁摇启蒲扇的苍髯老人,眯眼笑凝身边挑弄蛐蛐儿的小娃娃。那小娃娃头上的红绳早已朴旧,辫子却梳理得齐整,在头上方留了个冲天小辫儿,随着一摇一颠的步履来回摇摆,可爱煞了。
      此情此景,忽地令付尘哑言无行。他终于知晓为何连日同晁二一众扎在昙县近一月,却从未寻忆过半分从前生活之迹。只因屋室犹在,而人去影空。他幼年于昙县的那些追忆无关具体之人,无关具体之事,甚至时至如今,已无关娘亲。
      有关的,只是最简单的人烟天伦。
      付尘强自咽下那股子涩意,他知晓,他不能产生这种情绪。多一分留恋,于他就是多一分死痛,还是自找的。
      抬起稍稍僵硬的腿迈向内,人群之中,他突然瞅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只因那人衣着鲜丽,紫棠色绣袍殊异众人,纵然付尘眼神再不济,也还是回想起这年纪不大之人便是当初在无名山获救后所见那蛮族少主。
      那苻昃正和身边一和尚言语,面色未佳。
      但因此时蛮人仍于西方临隔缁水旁视,任是付尘如何想都不能绕及他现于此处的目的,正欲寻处躲避,却见苻昃从身边和尚转眼过来,正和他视线对上,也是一愣。
      见他也识出自己来,付尘便没有再躲避的道理,干脆迎面上去问个究竟。
      苻昃依旧阴沉着脸,一边言退那僧人,一边转身要走。
      “留步。”
      苻昃也不惧,回身而来,皱眉道:“何事?”
      付尘淡淡一笑:“此处为燕土国境,外族少主贸然而来,此话也应当是在下问你才对。”
      “……贾晟,”苻昃悠悠道出他名字,冷哼道,“若是一燕人这么问也就罢了,你又是拿什么身份同我讲话?你既有一半的南蛮血统,那你娘在世怕也得敬我几分。”
      付尘浅笑不改,语气微冷:“许久未见,你这架子倒是提上不少。不管我是何人,在此境内我若对你动手,你能有何反抗之力?”
      少年瞳孔肉眼可见的缩了缩,仰首直视,道:“你还真是只白眼狼,自己疯还怂恿着旁人和你一起……想当初看你垂死麻烦,我就应该把你撂在山里不管。”
      “你打听到了甚么?”付尘眯眼道。
      “我可没兴趣知道你的事,”苻昃冷道,“先管好你那几个燕人同伙罢,扯着嗓子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不过是旁听几句闲话,就妄下断论,果真是小孩子,”付尘笑笑,又道,“我无需向你解释什么,只一句话,我放你离开——”
      “当初救我那人,是谁?”
      苻昃挑眉,转而道:“苻昭恒,你认识吗?”
      付尘闻听此姓,蹙眉道:“是你亲族?”
      “……你难道不认识?”苻昃掩下心头情味,暗自打量着他神情。
      “见过,不认识。我记得我同你说过,你不信便罢,”付尘脑中浮现起白衣人影,“他在何处?”
      “方才不是你说的只问一句话,怎么这时候不算数了?看来我不信你说的话才是正常,”苻昃冷嗤,道,“也难怪,你这非燕非蛮的人便喜欢教唆生事,哪还有信用可言?”
      付尘知道他肯定听说了这次民乱,也跟着冷笑,道:“蛮人算计燕土多少年,只怕少主没出生尚还不知晓。战乱之事,可不是你空想太平就能涉足桃源的。百姓无辜,却也没有逃路。若非要溯之根源,怕也不在那起首领众之人身上,大势如此,天下百姓也都只是顺势而行。”
      “……你这话,倒是跟他说得一模一样,”苻昃道,“你说你不认识他,我可当真不信。”
      “苻昭恒是何人?为何要救我?你对他又了解几分?”付尘忍不住追问,这疑问在他心中埋藏多年,若临死前依旧不得解,终归是一件憾事。
      他见少年也流露出一种难解的追忆神色,应声道:“他是个无情的怪人,我认识他,却也从未了解过他。”
      付尘沉默,苻昃说得不错,他从前想要下山,那人将其困在山里不予阵图,他后来想要寻死,那人又将他从碎骨粉身之际拉回人世。
      道是无情却有情,只不过偏偏要悖拧着他人的意愿来,莫知其意。
      “那他在何处?”
      苻昃冷睨他:“与你何干?现下既闻你一心撺掇着燕人自生事端,告诉了你南蛮中事,来日岂不还要你来搅合得我们也天翻地覆?”
      “苻昃。”付尘靠近两步。
      许久未闻有人连名带姓地称唤他,记得上一次听到好似也是碰上面前这人,苻昃乐得稀奇,瞪眼看着对方。
      “无论如何,一年前我于困厄时得你相帮几分,我不会对你怎样,”付尘道,“但蛮军于燕乱上总欲插手,因而我可不保证来日不同你等族人再生冲突。”
      苻昃平日于族内虽然不干预军务政要,但联系道听途说的前情后果自然也能串联起这青年欲为之事,不屑道:“知道,你不就是白眼狼吗?你这一半燕人一半蛮人的血统倒可都没浪费掉,不做上几分叛族事也就不是你了……”
      苻昃心中并非如此想,只是故意冷言看看对面青年反应,发现后者仍是一如往见时冷淡,且又挂上些似有似无的讥讽笑意,他轻哼道:“……好,该问的都快问完了才这么说,你还真是和我上次见你时一般的狡猾。”
      “过奖。”付尘心中所想,却是他到底是从何人身上学会的这幽默冷嘲,还是他天生就懂得如何气损旁人。
      苻昃眼珠子转了半圈,又道:“你刚刚说的那前半句话,我可记住了。来日再见,我可得看看你是要如何对我这半个恩人的。”
      付尘也不愿同这小孩子心性过多计较,却有意道:“贾某自然也不会相违你对我的印象。”
      于是半侧了身子,苻昃临行不忘瞪他一眼,大步迈出寺院。
      少年年纪轻轻,气场却非同凡俗,难怪这一庭的男女老少见了他都得避让三分。纵然一看便知是外族装束,却也无人敢贸然上去试探其深浅。
      本事不知究竟如何,这蔑视身周的年少猖狂气倒尖利张狂得很。
      付尘叹笑一声,待目送其离开后,便进了佛堂。
      方才同苻昃言谈的小和尚正在内堂边洒扫,付尘快行过去,向其打听起苻昃来意。
      “阿弥陀佛,”和尚躬行一礼,道,“那位檀越是来吾寺求见聿明禅师的。”
      付尘却疑惑何时蛮族人也对这燕土的佛礼生趣了?便侧面打听道:“敢问这位聿明禅师现于何处?可劳烦师父代为引见。”
      “聿明禅师躬受皇恩,现于内宫中于贵妃陛下讲经诵福,祈祷康寿。”和尚恭敬道。
      难怪方才苻昃脸色难看,看来是询事扑了个空,几言客套辞了这和尚后,也未忘记来意,匆忙组织起了后房内歇息养伤的弟兄收拾好东西,连夜赶回昙县外郊。
      不待两日,襄城叛军率众围堵缁水东岸最后两郡城防,帝京不见遣兵之信,郡守于城楼上察观围城的翊卫军众,无奈扯旗归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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