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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八四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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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回-迢递路远夜至归客,影绰雾深黎明犹寒
月夜寒光人未眠。
庭外脚步声渐近。
常人的步子深浅、快慢既同人身量筋骨有关,也同其心情状态相关。高手识人辨心,仅凭这步履声响便能参透大半。
来人步子有掩饰不住的沉重,原因可有三,要么是身无武力根基,要么是身体疲乏困倦,要么是肥硕体腴,四肢不勤。
男人望向纸窗上投影来的清癯剪影,他心底实愿为第三者。
“看到你了,”那影子朦朦胧胧地定在外头不动,宗政羲出声道,“进来罢。”
青年推门而入,撞进屋里人眼底,许是不知如何启言,淡淡笑了声:“……知道你该没睡。”
“那怎么不进?”
付尘哑言,他噤声走近两步,企图从这深眸里找寻出几分和这声音相符的揶揄来,却未曾想较量之间,自己先被这过分专注的凝视搅扰得辙乱旗靡,只得无奈作罢。
宗政羲在他低首的一瞬漾出些许浅淡的笑纹,也不欲向深处戏言,暂且放他一马:“来得挺快。”
这几百里的路程裁去往来递信之时,花了一日多的时间,更莫说中间还需从江北强渡金河而至。匆忙之状,足以想见。
“早该来的,”付尘不以为意,“胡马剽悍,现在便正当用时。”
宗政羲察出几分双关之意,询道:“可还顺利?”
“驻兵散乱,沿途为了躲避胡蛮据点绕了不少远路,人事上倒比我先前料想的顺利许多,”付尘不拘礼,扯了一边椅子坐在男人对面,这下依借平视角度,连带着视线都近了几分,他又低声重复一遍,“我早该来的。”
帝京之内虎狼环伺,大半权贵都是识得煜王面目的,哪怕单隐在这僻巷驿馆之中,仍旧不可掉以轻心。
死鬼复生骇怖群臣事为小,借机惩戒欺君重罪、揣度污名暗谋事是大。步步堪危之中,更遑论再忧心男人长时蔽隐屋中,有如禁闭。他是最识得那独身无亲、举目无人的滋味儿的。只是男人并非无知幼童,也无需怜悯。
“常事变多于不变,当以不变应万变,”宗政羲道,“京中事乱却也不急,你着意在眼前手心,莫要急躁而顾此失彼。”
付尘一醒神,小心翼翼道:“我这次……又让你生气了?”
“没有,”宗政羲神色缓和几分,“你晓得分寸便好,我原先的话都作数。”
付尘沉默。
他风尘仆仆赶来,此时此刻,于心底私念,是想暂躲那些烦乱兵务的。但一方面离了那些事,他也只能说些无谓的空谈。
他缓缓抬首,不语不言。
青年眼目当是又衰退了几分,宗政羲从他神情中看出些隔着迷雾的茫然来,恍似亟待哺养的婴孩,在逞凶的外皮下尚且纯稚的心。
“此一去,”宗政羲问,“战中可有负伤?”
“断骨斩筋都受过了,余下的这些都是皮肉小伤,”付尘避重就轻道,“今后,只有我授意之人才可伤我……我想你记着。”
宗政羲见惯了他心虚却强装镇定的模样,一如往常地不戳穿他:“我记着,你也记好了。”
二人再无言。
深夜的静寂自空洞街巷溜进屋角,连轻巧至极的风声都被隔档在外。
惟有相互间的呼吸浅动尽可闻听清明。
正在这静极之时,青年的肚子“咕嘟噜”地连响了一串,大煞风景。
宗政羲无声叹道:“南厢前头有小厨房,过去垫些吃食。”
付尘神情也不大自然,只是一味任凭肚皮怪叫也不是久计,便依言出了屋子。
男人于他走后也微变了神色。他原本以为青年远行而来当以要紧事为议先,没想到此刻忽生了满心的疲累。或许如今年岁渐长,他这连日忧思,现下也撑不下去了,得寻时休息才好?
未至半个时辰,青年叩门进屋。此时已是重整了状态,坐回椅上,终于道:“这次特地召我回来,必定是发生了要紧事罢。”
宗政羲没有立即作答,许久,才恍若耳目不明的老人一般缓缓朝其递了个眼色,道:“先去睡一觉,明早脑子清醒了再同你讲。”
付尘顺着他的目光朝内间的雕花隔栏看了一眼,忍道:“……好。”
方欲迈步,又回首补了一句:“这次行战中,我已明显觉察到内力失尽之况……我想着,余下时日不多,也不必再空费殿下内力来调理了……还有几个时辰天亮,殿下好好歇着。”
说罢,逃一般地窜进旧帷之后。
男人薄嗤一声,缓缓低首,闭目养息。
待到天色放亮,从胡羌跟来的胡人亲信照例送来汤饼吃食。
原本胡人行事没有硬分尊卑的积习,只是临行前赫胥猃特地交代过,也碍于男人身份腿脚皆为设限,故而只得帮衬许多琐务。不过大多胡人心胸宽广,也不拘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宗政羲将一张纸递过,道:“劳烦二位替仇某去药铺抓上这几位药材。”
两个胡人利索领命出去,宗政羲随后也跟随离屋。
待他一个时辰后重回屋中时,青年已然起床着衣,正坐在圆桌旁定定盯着其上面饼,脸颊苍白,神情呆滞,恍似仍在睡梦中一般。
听见他进门的响动后,渐趋回过神来,却率先将目光投在他手上之物。
“这是……”
宗政羲将滚烫的砂罐自食篮取出,盖儿一掀,苦草的浓沉气息一股一股地向外散。
青年浑身乍僵,待对上男人淡淡瞥来的视线,哑声道:“没用的……”
宗政羲未听,转手又倒了一碗,热气烘向上。
“行,不叫你喝,”宗政羲对他道,“手过来。”
付尘双目失神,把脑袋转到一边,依言伸手过去。
宗政羲就势搭脉,指尖方一触腕间皮肤,便感到青年右手猛地一抖,转而又归于原处不动。
付尘未扭头,只道:“……无事。”
宗政羲想起刚刚手上拿过烧开的砂罐,手套外层尚还烫着。二话未说,转手褪了皮套,两指搭于其腕脉。
付尘感到腕间皮肉覆上温热两指,若即若离,就带着痒意。
脉象也确如青年所言,余毒侵身,只会随时间累积而愈发严重。比之几月前情状并无丝毫回转之象,长期这般,也只会逐渐耗至油尽灯枯。
男人收回手,垂目,一点点拢上乌皮手套,动作迟缓。
待他重新抬首看那青年时,发觉他依旧维持先前姿势,一动不动,脸容血色尽褪,真如冷玉石雕一般。
就脉象上看,此去身负的皮肉伤并不重,想来依如今青年行事优于往常,也不会像初识那般任自己一味犯险玩命。
宗政羲不禁蹙眉,不晓得其状缘由:“晚上魇着了?”
“殿下……是不是总觉得我同小孩子一般?”
青年涩涩开口。
“若说的是教我总同你玩这赌局游戏,那所言未假,”宗政羲意有所指地看着他,认真道,“至若其他的……人间得遇几颗淳善心,无可指摘。”
付尘已不知是该受宠若惊还是要苦笑自讽,他深吸一口气,道:“殿下在我爹面前,定比我做得好。”
“说不相比较的是你,如今又拿来作比的还是你,”男人少见地没绷住笑痕,轻叹一声,“左右都是你的理,还不以为自己是小孩子?”
可惜这熙攘京华内,到头来也只这么一个偶尔傻得愚蠢的痴人。
晨起鸟鸣声清脆婉转,连带着把新叶尖儿上的清爽气息送进屋中。
青年跟着勾唇笑乐,边抬手将那盛好的一碗药汤拿起。捧在手里,尚可从这黝黑的一团乌水看到自己同样幽深的眉目,笑意歇下,他又道:“我从前不怕苦,只怕死。所以当初,每每看着这药水,就心存侥幸地希望有一线生机便自此而来……想必唐阑正是看出我这底子里的贪生怯懦,才特意将巫毒放在药里。”
男人面容骤冷。
付尘手捧着碗,暖洋洋的,接着道:“……有时怪不得旁人,也不是别人将刀架在脖子上的胁迫。凡在死前,都是有自省自决的改变之机。”
“现在我不怕死,反倒怕苦了……”付尘垂首,抿唇挤出了个勉强的笑容,又低咒一声,“真他娘没骨气……”
屋里忽又成了鸟雀的歌唱之所。
“怕苦?”
“……嗯。”
青年闻声半扭首过来,那悲戚席卷着令人动容的哀婉、只一眼便点到心肠。
男人想,这哪里是那头孤煞凌然的赤目野狼,不过就是只无家可归的羔羊罢了。
“给我,”说着,未等其回答,修臂一伸,便直接将那碗夺来一饮而尽,沉声道,“你便说了,尚还有自决之机。不喜苦味,就令旁人替你受着,何必要再回头。”
男人眼窝深峻,不苟言笑时总带着凛然之气,哪怕是初识之人也要被这面相骇住几分,不敢言语。可于他眼里,他是污雨骤风中坚无可催的浩然林松,自一开始时,就苒苒茕立在人中。行至而今,与其说是从前阴差阳错的几次逢聚使他此时同他一起走上这无归陡途,倒不如是一开始便存了心拿偏信做赌注,付尘心道,或许他起初便与世俗格格不入,所以连带着而今喜好亦殊异于众人。
“我不会再回头,”付尘站起,躬身持了那药罐,几绺雪丝自身后垂落身前,双目正因日光的投射比往常明亮几分,“殿下……我只是要说,你同他,同他们都是不同的。”
苦涩热液灌于喉中,细细品去,却是同从前截然不同的味道。
抬袖将下颌上流的药汁拭去,付尘低首去看男人神情,转而又坐回原处。
药草的清苦气缭绕于二人身周。
“我前日得了一消息,”宗政羲垂眸稳住情绪,道,“倪从文早便和姜华有勾结,正欲撺掇着朝野上下迁都汾瀛。”
付尘静了一下,转而笑道:“……我早该想到的。”
倪从文都能骗他做斩敌剑,何曾有恩义摆在利益之前?这一次,也算是彻底死了心。
“什么时候要动身?”付尘问。
“现下还只是借口让皇帝携宫眷入行宫养疾,”宗政羲答道,“若是真要迁都,怕也是不久后的事。”
“还好,还有时间,”付尘念道,“……若倪从文已同姜华勾结,那他岂不——”
宗政羲抬眸,抚下青年眼中讶异:“没错,姜贼势败,依凭从前,早就没了能令倪从文利用的价值。若说他现下手里唯一可用的筹码,也只是同蛮人这一条线。”
“姜华也是运气到头,若非外患临门,估计还能再苟活两年,现下就是自掘坟墓了,”付尘冷笑道,“只是这样一来,倪从文一边借着姜华做挡箭牌为非作歹,朝堂上又携揽重权,来日兵临城下,他当真翻得了身吗?”
宗政羲道:“他现在只差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号,于礼法上,若没有大错为铸,太子也不可能当着天下人的面退位让贤。敢下如此险棋,为了那至尊位,他可够胆量。”
“……我有法子破,他愈出险招,就愈有漏洞,”付尘眯眼,脑中盘算不已,思道,“只是届时要打听好其中消息,一有风声,便设法赶在他计划计划前面出击。这里头,尚且需要人来相助。”
正思索时,门外又传来胡人报信声,打断二人思绪:“察萨,公主带着您找的人到了。”
付尘挑眉望向宗政羲,男人以目示意他不必动作。
“请进。”
紧接着,赫胥暚同聿明进屋,后者扮成了个太监模样,头戴官翎,显然是私下前来。
宗政羲朝聿明指了位子,直接道:“禅师应当不介意有旁人在此听言罢?”
“自然,”聿明和尚缓缓脱帽,双手合十,行态从容,“言放天地间,无有窃□□。”
付尘原被这新客挑动几分好奇心,待其褪帽现颜后,浑身似被惊雷震动,顿时拍案而起:“是你!”
座上人无不被他这响动一惊,赫胥暚还是头回见这素日冷淡的青年有这般失态之时。
“怎么了?”宗政羲转首,沉声问。
付尘罔顾环境场合,直向前迈了几步,盯着和尚道:“你……是你,你是当初无名山那人!”
聿明淡淡回视,道:“阿弥陀佛,‘无名’为金光寺后山宝地,中有几处佛门旧迹,非寻常人可得见。是否为檀越错视?”
“……不可能。”
付尘看着他那冷漠的姿态,即便全天下和尚都是一般的脱俗,这人都要独出一份不近人情来。多少次梦回旧忆,这人的白色衣影都是挥抹不掉的蜘蛛网牢,一把将所有的光热、翠枝遮覆成了野雾迷踪,再没有了让他清醒的余地。
那人,才是一切事端的源头。
青年额头深皱,反复低声叨念着“不可能”,似陷入魔怔一般。
聿明淡然视之,不曾再言。
宗政羲转椅前驱,伸手扣上青年迟疑的手腕,躬身定声唤道:“……贾晟。”
付尘转头,反手揪住男人手臂,道:“是他……就是他……殿——”
“察萨!”赫胥暚喝言打断,起身道,“我先领他到旁屋去罢。”
“……好,有劳公主。”临松手时,宗政羲使劲抓了把青年手心,略微皱眉看着赫胥暚将他半拖半就地带离屋中。
房内小小风波平息,再次安静下去,男人视线不免又多了些审视意味。
聿明面色如常,道:“不知檀越此次再唤贫僧是为何事?”
“禅师通透,想必能猜度出在下目的,”宗政羲不多遮掩,直接道,“在下愚钝,敢问禅师先前所递之言是何意?”
聿明抬眼,二人视线无声交锋。
“你方才是怎么回事?”赫胥暚微微责怪道,“那和尚是贵妃身边的人,你言语也忒不当心了。”
付尘逐渐醒过神来,也自知方才失态,背脊一凉:“方才是我莽撞了,多谢公主及时出言。”
“这话你一会儿同仇日讲罢,”赫胥暚又狐疑道,“你认识那个聿明和尚?”
“……聿明,他叫聿明?”付尘忽被这名字敲了一下心神。
他记得这个名字,他之前在金光寺看到苻昃寻一和尚,就叫这个名字。那这样看来,或许一切就通了。
“是他,”青年沉下嗓,笃定道,“一定是他。”
“禅师这般有意掩饰,倒教在下更加确信禅师知晓个中内情,”男人道,“既然禅师有意相助,为何不说清讲明?”
“檀越误会了,”聿明道,“贫僧一介出家人,是中宫贵客相邀方才踏进这红尘是非,此间种种,并非我本意,也就更无相助之说。”
“……禅师可并非一般的出家人,”宗政羲意有所指道。
“敢问檀越,这‘一般’又作何解释?”聿明反问。
“出家人不打诳语。”宗政羲咄咄直言。
“……阿弥陀佛。”
聿明垂目合掌,一副不愿再在此话题上纠缠的模样,奈得一旁男人沉下眸色。
“公主说先前是他救了仇日?”付尘疑虑更甚,哪有如此几率的巧合撞在一起?
“上次这和尚来时我听见仇日说的,”赫胥暚答,“当初他来胡地时也曾说过偶得金光寺中僧众相助。”
“他同仇日交情颇深?”
“不清楚……那和尚说话我听不懂。”
付尘追问:“那他之前过来是作甚?”
赫胥暚瞥他一眼,道:“……来瞧病的。”
付尘瞪眼:“仇日患病了?何时的事?”
“不,不是他,”赫胥暚停顿一下,转眼看着他,认真道,“仇日说他有一弟弟患了癫痴之症,兼余毒存身,气脉不通。这和尚从前解过他的毒,不知这时候……有无医治之法。”
“方才出去那年轻人,禅师果真不认识?”男人紧盯着他。
聿明和尚也不相让:“方才那位便是檀越先前提及的‘胞弟’?”
宗政羲不答反问:“禅师依何而断?”
聿明和尚不言,继续沉默入定。
宗政羲见他一直有意相瞒,略生不耐,讽道:“禅师可曾晓得,有时不回答也是一种答案。”
“既然檀越心中已有定论,那贫僧无论再说何话,都成了虚言诳语,”聿明道,“檀越又何必要特地相逼呢?”
“好,”宗政羲扯唇,道,“禅师观物观得透彻。只是现下一言未答,那今日又为何专冒着隐瞒的风险应邀而来?”
付尘耐不住疑惑,从偏房出来,堵在门口。
“吱呀”一声门响,聿明和尚重又扣上翎帽,从屋中缓缓步出。
付尘一动,下意识透过其肩看向房内坐着的男人,此时于椅上阴晴未定。
“禅师,”付尘拦住前人,声音已然冷静下来,道,“敢问是否认识一唤‘苻昭恒’的人?”
“不识。”聿明垂眉道。
“那‘苻昃’呢?”付尘不甘道。
“……贫僧俗时故旧,”聿明冷眼看来,道,“檀越究竟何意?”
“晚生不解佛事规矩,但见百姓多向菩萨佛祖祈佑康健,诚心向善,因而以为从佛之人应当是大慈大悲,胸襟宽明,不会同狡诈奸佞一般行事苟且,有意于言辞上躲闪,”付尘逼问,“但禅师所表,却不肯承认所行所为,这是为何?”
聿明道:“贫僧不过为众多佛家子弟中一普通人,自认并无通察之能,尚需悉心修习。”
“禅师不愿讲明,便罢了,”付尘暗自咬牙,“只是人行天看,总有一日,有真相大白的时候。”
“……阿弥陀佛。”
付尘侧身,给他让了道,眼瞧着其人踱步而去,然后转身进了屋门。
“公主方才掐着时辰点,说先走一步去应付宫里那群人,”付尘道,“你们方才说什么了,用了这么长时间?”
“他不肯实言,”青年将房门关好,门框的阴影正好遮掩上男人目色里少有的挫败,“我以为,他人既然过来了,便已是表露了坦言之心。却没想到,他单过来一程跟我打些无谓的机锋,呵……你起先那番是何意?”
“他就是当初我讲的那个在山中见过的白衣人,不会有错,”付尘道,“殿下当初同蛮军交手多年,可听说过蛮人之中有个叫‘苻昭恒’的人?”
“王族中人?”宗政羲皱眉,“……没印象。”
付尘将同苻昃几次相交之事大概言明,然后道:“苻昃年纪轻,心气高傲,不屑于行谎。”
“若是蛮人,那他的居心,倒是要重估一番了。”宗政羲沉吟。
“我倒觉得他既然身处燕地,先前又有濒危相救的交情在,未必是同我等为敌,”付尘道,“假若他真是同蛮人那处还有什么牵扯,起码也不会误了眼前事。”
“话是如此,”宗政羲敛眸,又道,“当务之急,倪从文既然预备着迁转地方,汾瀛那边显然已是打点妥当,不能让他借这个机会尽数洗劫朝廷。”
“殿下觉得,倪从文哪怕开门揖盗,也不会落了下风?”
“你以为呢?”宗政羲反问,“你应当比我还要了解他几分。”
“我觉得他不会。”付尘抿唇道。
“那便按最坏的打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