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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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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了，爹却病倒了。像钢铸的铁打的一般的爹，病倒了。大夫从给他看病换成了给爹爹看病。他被人参燕窝养着，好的很快。趁着人不注意就溜下了床，溜到爹爹的身边。爹的脸颊都明显凹下去了，眼角似乎顿时添了几根皱纹。他趴在床边，看了半晌，终于张开口小小声的呼唤：爹爹，爹爹。
爹爹费力的睁开眼睛，看见他就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怎么偷偷跑来了？又不听话。”
他的眼眶顿时就热了，鼻子酸溜溜了，低头把脑袋贴了过去，小声道：“爹爹，都是恒儿不好，是恒儿害的爹爹生病了。”
爹爹轻轻拍着他，笑道：“傻孩子，人总是会生病的嘛！爹爹很快就好啦，好了就教你骑马！”
“真的？”他立刻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盯着爹爹。
“当然。”爹爹笑起来，“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他小小的欢叫一声，扑进爹爹怀里。
爹爹搂着他问：“那天爹爹打你的，还痛不痛啦？你生不生爹爹的气？”
他用力的摇着脑袋：“一点都不痛！恒儿知道爹爹是为了恒儿好呢！”
爹爹笑起来，揉揉他的头发：“乖孩子，可别再干这种事了。你要有个闪失，让我怎么对得起你娘？”
他抬起头很认真的说：“要不，爹爹，恒儿还是把女孩子的衣服穿起来好了！”
爹愣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算了，离你满七岁也没几天了。你娘一定会保佑你的。再说了，不管到底怎样，你还能穿女孩子衣服穿一辈子么？总要自己去面对的，是不是？”
他听着爹的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什么是要他自己去面对呢？反正他还有爹爹在啊，还有昭哥哥、晖哥哥在呢，还有张嬷嬷，还有陈伯……不过爹说的话肯定有道理的，他权且先记着，就是啦！
掉进池塘差点丢掉小命的事，就这么随着七岁的生日和新年的到来渐渐过去了。只是大夫说，怕是免不了落下一个畏寒的毛病。终归是受寒气太深，倘若将来勤练武艺强身健体倒也还好，否则难免一到阴雨寒冷之日就浑身酸痛。只是即使勤练武艺，恐怕到了冬天还是要比旁的人怕冷些。
反正这是多穿些衣服就能对付过去的事，也就渐渐没人在意了。倒是爹爹，确实在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开始教他骑马，还特意给他挑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他脑子聪明，身手灵活，很快就能骑着小马跟在爹爹的马旁跑上一程了。
自打他马术学习的不错之后，爹就开始亲自传授他武艺的。而同时因为军中事务繁忙，更多的时候爹住在军营里不回来，干脆也就把他一起带到了军营里。
他长得讨喜，嘴巴又甜，不出几天就在军营里混得上上下下都认识他了。有时候会有大胡子的将军伯伯看到他笑嘻嘻的问：这不是以前的那个小姑娘么？怎么跑这里来了啊？他就会故意装作没听见嘟着嘴把脸转到一边去。直到将军伯伯给他赔礼道歉才罢休。爹爹知道了就会斥责他不懂规矩，不过那些叔叔伯伯们倒都不在意，还说男孩子有点傲骨是好事。他是不太明白“傲骨”是什么骨，不过每次他把爹爹传授给他的武艺舞弄的有模有样的时候，那些叔叔伯伯们都会给他喝彩叫好，说些什么果然“虎父无犬子”之类的，这倒是让他心里很是受用。大人们闲暇的时候，也都会传授他个一招半式的，更有爹的那些亲兵们都愿意陪着他玩。这么一来，简直要他回家去他都不愿意了。
可是没出几日问题又来了。赞美之词太多，简直让他很快飘飘然以为自己真是什么武学奇才、什么未来的小将军之类的人物了，成日里就爱炫耀表现，不肯好好下功夫，也不肯静下心来跟先生读书。为了这个爹爹已经说过了好几次，可他只当作耳旁风，嘴上答应着，行动上照旧。顶多爹爹板起脸皱起眉的时候就粘到爹爹身上去撒娇，也就没事了。直到有一天爹爹放下手上的工作来考察他最近一段时间里有何精进，却发现他不但武艺荒疏，该背的书什么的，也完全背不出个完整的句子。那个时候他就感觉不妙，偷眼看去，果然爹爹的脸已经变成了铁青色。
最终结果是他被罚在院子里跪了将近三个时辰。开始还小声哭着看爹爹进进出出，等到发现爹爹根本不理睬他之后，就只好老老实实的跪好了。随即爹爹下了死命令，不踏踏实实的读书练功从军营里滚回家里去。他这才真的着慌了，知道爹爹是真的生气了。连忙要把以前落下的都补上，可爹爹的要求又格外严格，常常练得他疲惫不堪，就是这样每天爹爹还都冷着脸不理他，他只能偷偷的看着爹，规规矩矩的说话做事，不敢有一点点放肆。
这样的日子简直让他觉得快要委屈死了。可他确实不想从军营里回家，不想过好久好久才能见一次爹爹，所以只好继续加倍努力，希望爹爹早日消气。幸而，这样的日子里还有刘昭陪着他。
他被限制不准到处乱跑，每天接触到的人实在有限，亲兵们大概也被爹爹叮嘱过了，都不敢过来跟他玩，只有刘昭还天天笑眯眯的来陪他，看他练习武艺，给他做些指点，有时候就让他歇歇，一起坐在树荫下陪他说话，听他说些没头没脑的孩子气的话。而不管他说的内容有多么幼稚多么无聊，刘昭总是能面带微笑的听他说下去。所以他有一次就拉住刘昭的手臂很豪情万丈的说：恒儿也生爹爹的气了，不要睬爹爹了！恒儿以后就跟昭哥哥好了！刘昭笑起来，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很温和的说：侯爷最近很忙呢，过些日子就好啦！
他委屈的噘了噘嘴。
可是真像刘昭说的那样，过了几日爹爹果然又抽出时间来检查他最近的情况。见他果真比以前进步了许多，爹爹的脸上终于又浮现出了他暌违已久的慈爱笑容，又把他高高的抱起来，又拿胡茬扎他的脸了。
日子终于又回到过去，只是他再也不敢偷懒也不敢骄傲了。平日里除了练武就是读书，爹爹有空时就会对他说很多道理，他听着只是似懂非懂，但被爹爹抱着坐在膝头的感觉还是让他很喜欢的。他模模糊糊的记得娘走了之后，有人感慨过，这么小的孩子就没了娘，可怜噢！可是他到现在为止也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可怜。他有个多么好的爹爹呢？这个时候，他就早已把过去的那些委屈那些埋怨那些自己躲起来伤心的日子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样的生活就很好了吧？那个时候，他总是想，就算只有爹爹和自己，也一样可以过的很好很好的，就像一直以来的这么好。
他真的以为可以这样的。
他就这样在军营里过着快快乐乐的日子，有爹爹的庇护，有昭哥哥的照看，有众多大哥哥和叔叔伯伯的疼爱，时光简直像一阵轻快的春风一样，呼啦一下就过去了，而他就像那春风里的小树苗，一眨眼就满了九岁，长高了个子。他已经比以前懂事多了，叔叔伯伯们夸他，他知道谦虚的低下头了；爹爹跟他说的道理有那么一些他慢慢琢磨着，开始慢慢的有些懂了；先生教的书，他已经学了好些本下来了。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天吃了晚饭，爹爹本在看着兵书，忽然放了下来，转头问他：恒儿，你可想过再有个娘？
他一下子就懵了。
爹见他没反应，只直愣愣的瞪着眼，就继续微笑着说下去。爹爹说，驻守京畿也有几年工夫了，安宁日子过得差不多了。最近几个府县有些动荡，怕是要派兵去。家里没个人照料总是不成的，何况也不能带着他去打仗，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又总担心。如果你能再有个娘，一切就好办多了。
爹爹说完了就俯身看着他，又一次问：恒儿，你觉得呢？这个娘性子很好，对你也会很好的，你不想有个娘吗？
他呆呆的瞪着爹爹，终于从那么多的话语当中总结出了爹爹的意思：爹爹要再给他找个娘了。换句话说就是，有个陌生的女人要进入他们的生活当中了。
这个女人不是一向啰嗦但总很照顾他的张嬷嬷那样的，也不是家里那些总爱叽叽喳喳的丫鬟们，这个女人是要来取代娘的！
他当即就拉住了爹爹的衣袖，带着哭腔喊道：恒儿不要！恒儿一点也不想要！不要不要！
可无论他怎么喊，爹爹只是微笑着，爱怜的一遍又一遍抚摸着他的头发。
他记不清那晚自己哭闹了有多久，只记得最后闹得爹爹也没办法了似的，只好拍着他的背不停的说：好了好了，不要不要，不要还不行么？别哭了。
他这才渐渐的停止了抽泣，迷迷糊糊的居然就睡着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