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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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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廷玉在仿城露脸的次数不多,因此他对一些人的印象比较深,通过时间线就能推测出几个人选。
从这两天的遭遇来看,原身在仙魔两界树立的仇敌不少,能把两界都得罪的操作,起码很难让人评断他的立场。
原本的沈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沈恹的仇家们,又各自演绎着何种身份。
沈廷玉唯有寄希望于原主是个匡扶正道的侠士,否则他将在这个世界超级加倍的寸步难行。
起先还以为穿成个法力全无的废修就够顶天了,如今看来,他还是太天真了。
魔兵看着青年突然变得黯然无光的双眼,一时摸不着头脑,就问:“大人是不是饿了?”
然后他就看见那双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像由一阵风吹散乌云的黑夜,重新闪烁起无数星辰。
“……可以吗?”
这一个月里,沈廷玉饥一顿饿三天,身上没几斤肉了,活脱脱一根骨头架子,哪怕他坐在如此柔软的棉被上,都觉得自己硌得慌。
七情六欲里,他恐怕最难以割舍的就是温饱了。
“尊主已经让人备好了,估摸也是心疼您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头。”魔兵几步走到门外,招招手吩咐人把温着的肉粥和羹汤传进来。
沈廷玉全身是伤,可他不想在床榻上用膳,便请魔兵扶他到玉桌。
魔兵犹豫,解释道:“您暂时不宜下床,不如属下侍奉您用膳吧?弄脏了用术法清洁一番便是。”
“那……麻烦你了。”正常情况下他也不会没苦硬吃,人与人之间的关照是相互的。
作为一个病患,沈廷玉会适当地接受别人的好意,他视线落在魔兵坚毅的脸庞,想要记住对方的模样。
“还没请教你的名讳。”
“……啊?”
意识到自己反应略显逾矩,魔兵咬住了唇,回复道:“属下南宫蔚。”
“过去的事我全不记得了,在此之前我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沈廷玉出声解释,顺势让其余认识他的人知晓他已经失忆。
怪不得呢,魔兵心里嘀咕,以前的大人虽与他们交往不深,可必要时尚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不过,失忆的大人话变多了,性情似乎也没那么冷淡了。也不知对手下的兵将而言,是福兮祸兮?
好在暂且是好相与的。
……
沈廷玉靠在软垫上,很想三两下就把食物吞进肚腹,但未免过渡刺激到肠胃,他极其忍耐地小口小口吃完肉粥和药羹。
同样意料之外的是,魔族有不似旁人描述那般邪恶反而常性的存在,南宫蔚发动了净术,连房间内食物的异味一并清除。
此番沈廷玉是真的安逸了,不由地问:“对了,今日尊主可有用膳?”
沐離照顾了他快一夜半天,临近未时才走的,他理应挂念一声。
南宫蔚道:“大人不必挂心,尊主自从来了魔界以后,平日皆是服用辟谷丹,不会饿着的。”
沈廷玉:“你们亦是如此么?”
“虽然辟谷丹物美价廉,但魔界寻常的子民更迷恋口腹之欲,包括其余三界也是一样。一般只有凊心养身,闭关修炼的人会到选择丹药裹腹。”
魔界子民一般分为三种:生来就是魔族血脉的;主动修炼魔族功法的常人;以及练功、因劫难被迫走火入魔的各路修士。
后一类容易心性神智受损,稍有不慎就步入被恶念吞噬的极端,沉沦当中难以自拔,甚至融为一体成为本性。
鲜少有人堕魔后还能维系本心。
越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孕育出的子民愈发重欲,即便是在各路小说中代表正道的仙门,在此处亦非刻板守旧。除了几个最大的宗门,散修们更是鱼龙混杂我行我素。
所以沈廷玉才会在外界生活的如此艰难。
可他不愿一辈子都用原主的身份在魔尊那谋取庇护,他想活,却也不想活得太过卑劣,总归是要做出些努力的。
实在努力不了了,再另当别论。
秉持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初心,沈廷玉开始和魔兵打探一些事情。
譬如,关于沈恹平时的作态和性子。又或者是原身和魔尊之间的关系。
对此魔兵说道:“大人平日里话少不常笑,且并不与我们有过多的交流,殿里也冷清。”
“和尊上……倒多了几分笑意,您与尊主的情意深厚,但凡是您想要的,尊主都会为您寻来。”
“这寝房的布设便是,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全是依照您的喜好来的。”
沈廷玉望着琳琅满目的玉器,嘴角不禁抽了抽,没料到“自己”竟是个清高奢侈的主。
不过沈恹都能替人挡刀了,应当是有情义在的,也许就是沈恹对魔尊的这份特殊关照,令沐離滋生了情愫。
“你是说,我曾经和尊上在烽灵宗是同门师兄弟?”
沐離的确提到过,他们有共同的师尊,并且师尊对座下的弟子“大义灭亲”?原主为了保护师弟,最终叛离了师门?
南宫蔚点头:“当年您和尊主一同去枉死谷执行任务,途中遭遇危险,而您为了救尊上坠落谷底,尊上他伤心欲绝才……”
不料半年后,沈恹死里逃生归来,再一次救下了因生了魔而被师门清剿的沐離,自己倒被师尊关进暗无天日的水牢。
而沐離藏匿于魔界伺机而动,又小半年过去杀死老魔尊成功登位,沈恹也在这时趁乱逃出来了。
从此魔尊面对原主,几乎是有求必应,只要沐離在沈恹身边,他再没受到过委屈。
“大人有所不知,这一个月尊上担忧您的安危,常常忙完公事就自己动身找寻您的下落,几乎没怎么睡过觉。”
原来在他风餐露宿不敢闭眼的这段时日,魔尊同他一样睡不安稳。沈廷玉不免有些唏嘘再加心虚。
要是让魔尊发现苦苦寻觅的白月光换了芯子,怕是会亲手把他魂飞魄散了。
沈廷玉不能保证自己时间一长会不会露馅,心下一动便道:“南宫兄可知世间有无重塑灵脉的法子?”
如果能重新修炼获得自保的能力,他就想个法子改变容貌假死脱身。虽然这样做对不起自己的救命恩人,可也比欺骗的好。
除非魔尊甘愿活在假象里,届时他为报救命恩情,便以沈恹的角色好好对待一番罢。
南宫蔚从最近的变故方得知沈恹竟然成了一个废修,遭此磨难,于修道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将近小半的修士最后都选择自戕。
即使他们背后有强大的家族能够为他们托底……毕竟,越是曾经站得高的骄子们,在经历过荣誉加冕翻云覆雨的日子后,就越没法接受自己残废的事实。
纵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士,也尝过灵力仙术的滋味。
沈恹,显然为前者。
南宫蔚认为自己该好生斟酌掂量再回答:“大人,灵脉乃天赐之物,从古至今尚未有一人能逆天改命。”
“传闻唯有神的力量能修补重造灵脉,可世间早没神了。”
“十几年前,神山还供奉着传说里最后的神脉,结果天降灾祸,守护苍生的神却无所作为。”
“烽灵宗身为神使,自神脉诞生以来便在神山脚下坚守了几千年,临了上山一瞧……所谓的神脉居然是一个畸形丑陋的邪物。”
“而那神山上灵气缭绕,珍宝无尽,天地灵气全滋养了这邪物,且那邪物无心无智,砍去手脚剜心斩首皆无法杀之。”
“后来,还是大人您的师尊用秘法斩杀邪物,灾难才得以平息,由此彻底坐实了邪物的身份。”
一口气说完前因后果,南宫蔚不忘观察沈廷玉的脸色。
万幸的是沈廷玉只是神情惆怅,没有出现癫狂的迹象。南宫蔚便觉着失忆对他其实是一件好事。
但南宫蔚不知道的是,沈廷玉脑子想的是另一件疯狂的事,他想去出现邪物的神山看看;有的时候,传闻不一定是空穴来风。
可惜,这算是一种送死的行为,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去冒险。
在听到他的想法时,南宫蔚不觉意外甚至习以为常。神山一事过后,非神使子弟不可入内的结界不攻自破,不少的修士都企图探寻神力的踪迹无果。
烽灵宗作为最早一批接近“神”的门派,自是首当其冲,不出一年就举宗搬迁至神山山腰。往上则为内门弟子的居所,实力地位更甚的长老在顶峰开辟城府。
所有的迹象都证明,世上本无神。
沈恹本人更在顶峰生活了十几年。
不忍过多打击对方,南宫蔚便说:“大人若当真要去,找尊上便好,尊上一向对您有求必应。”
对此沈廷玉很难不心动,可转念一想,他回魔界仅仅一天的功夫,行事不可操之过急。
还是先与魔尊建立基本的信任吧,一味地索取不利于拉近彼此关系。
第二天清晨,沈廷玉早早起来,等到魔尊来时,他像手下魔兵阐述的那般,扯出一抹浅淡的笑。就和原来的沈恹一样。
岂料,魔尊始终清明的眸子在一瞬间变得漆黑浓郁,有股风雨欲来的错觉。
一把抓过他纤细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