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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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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城最大的青楼,温香阁今日将拍卖新任花魁的除夜,无数王孙贵胄、富家子弟闻声而动,天色尚未暗,温香阁一楼大厅已经人头攒动人满为患。
景轩在二楼要了个雅间,打发了伺候的丫鬟,自己倒茶慢慢饮着。
隔壁雅间似乎人数不少,声音很吵闹,景轩不悦放下杯子,烦躁的看向楼下。
当初送信的那个小丫头此刻正在温香阁楼下笑颜如花的招揽客人,脸上的脂粉盖住了她略微稚气的面容,尚且青涩的身体包裹在露骨的衣物中,手上挥着帕子招呼来往的人。
景轩看了一会儿,感到略微不适,移开了目光。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要被迫接客,筝儿离开景家的时候也和她现在年纪差不多大,难道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只要一想到筝儿或许也遭遇过此番情景,景轩额头青筋不禁一跳一跳的抽痛,再一次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艳儿挥着手帕笑得开心,眼睛眯成了一弯好看的月牙,扭着腰倒在一个少年身上,手指轻佻的划过他的面颊,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少年红着脸拂开她作怪的手,随后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带回了后院。
“你干什么!”少年脸色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通红,发着怒训斥艳儿。
艳儿用帕子捂着嘴吃吃的笑,不老实的朝少年身上靠,调皮的眨眨眼,“二楼来了位客人,你绝对想不到他是谁。”
少年冷哼一声,“管他是谁。我现在在问你,你穿成这样是准备干什么?妈妈让你接客了?”
艳儿摆着手,笑道:“没有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妈妈从来不逼我们接客。”
见少年还要接着教训她,艳儿连忙转移话题,“你就不对二楼的客人好奇吗?”
少年冷冷看她一眼,用眼神表明了自己对所谓的客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艳儿凑近一点趴到他耳边道:“他就是筝儿姐姐说的景公子哦。”
果然,少年冷淡的眼神瞬间冰解,诧异的看向艳儿。
艳儿挑眉,十四岁的少女脸庞抹了一层胭脂,略微抬了抬眼角,本该是一种不符合年纪,有些不伦不类的神情,却因着多年混迹于风月场所,身上不知不觉染了风尘,竟隐约露出一种成年女子不经心的柔媚。
少年心内一咯噔,慌张移开目光。
艳儿并未发现他一瞬间的不自然,仍旧懒懒的趴在他肩膀,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你知道他看见我的时候在温香阁时的表情是什么样吗?我就是故意在外面招客给他看,让他知道筝儿姐姐当初过得是什么日子。”
少年不赞成的抿唇,犹豫道:“筝儿姐姐说过不怪他,你别太过分了。”
闻言,艳儿恼怒的敲了一下少年的额头,“那是姐姐心善,姐姐原谅他了,我可没原谅他。”
少年还是不甚赞同,但看艳儿气愤的模样,又不敢和她唱反调,只好憋屈的咽回了嘴边的话。
艳儿尤自怒气冲冲,咬牙道:“我就是要看他愧疚,看他后悔,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筝儿姐姐,凭什么姐姐对他这么好,还要忍受他的怀疑。”
少年嘴巴动了动,也想到了筝儿,到底把想要劝解的话收回去了。
他和艳儿都是筝儿姐姐收养的孩子,这三年都在筝儿姐姐身边,对她心里的苦都看得清楚,纵然筝儿姐姐说不怨景轩,他们在身旁一直看着她的人却没那么容易接受,总想着有朝一日能为她讨回公道。
如今这个机会来了,不仅是艳儿,他其实也在蠢蠢欲动。只是碍着筝儿姐姐的嘱咐,才对艳儿的做法假装教训了几句。
温香阁外天际逐渐暗沉,道路两旁的店铺纷纷关上门,唯有景轩所在的温香阁,灯火通明,外面挂满了红色的灯笼。
昏沉沉的烛光透过鲜红的灯笼影影绰绰落在来往娇艳的女子身上,更是将她们明艳动人的风情蒙上一层朦胧的红纱,隐隐约约看不分明,凭添一层神秘。
飘飘姑娘就是此时在万众的期待下缓缓踏上一楼宽旷的舞台。
“飘飘姑娘不愧是温香阁的头牌,”一道猥琐的声音在隔壁雅间传出,伴随着一股意味不明的笑声,“这身段啧啧啧。”
飘飘姑娘面上覆了一层薄纱,将她姣好的面容藏在薄纱下,只露出一双风情万种欲语还休的美目,一颦一笑,一舞一动,皆是万般风情。
一楼的喧闹着戛然而止,痴痴地望着台上身姿曼妙的女子,一时间,偌大的温香阁只闻丝竹声声。
景轩可有可无的随意看了一下楼下跳舞的女子,心不在焉的喝了口茶。
隔壁的雅间又传出声响,另一道声音响起,“可惜筝儿姑娘不在了,否则她们二人一人抚琴,一人伴舞,那场面才真正令人叹为观止。”
景轩拿着茶杯的手顿住。
“哦?愚兄初来乍到,不知这筝儿姑娘又是何人,还请贤弟赐教一二。”
“哎,这筝儿姑娘啊,也是个苦命人。原本是这温香阁的头牌,长相那是没得说,比这飘飘姑娘还要美上三分,且一手琴艺出神入化当世无双。只可惜啊可惜……”
那声音意味深长的拉长了音,勾起对面人的好奇心,才慢吞吞的接着道:“可惜是个哑巴。”
“啊?”对面的人遗憾的叹了口气,心道比飘飘姑娘还要美上三分的可人儿,那会是怎样一张惊心动魄的脸啊?
“筝儿姑娘在温香阁的时候,她和飘飘姑娘就是一人抚琴一人伴舞,那时温香阁整日人满为患,平阳城的青楼都接不到客,被挤走了好几个。如果不是后来筝儿姑娘被人赎身离开了温香阁,这平阳城还是温香阁一人独大。”
“那不知筝儿姑娘去了何处?”那人猥琐的笑着,话里话外带着一股不怀好意的意味。
景轩狠狠的捏碎了一个茶杯。
“听说她是被一个商人赎走了,做了那个商人的小妾。”
“原来是过好日子去了。”
“非也,”那人叹息一声,不无可惜道:“吴兄有所不知,那商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愿闻其详。”
“那商人原是个秀才,后来家逢巨变受了刺激,弃文从商倒也真让他折腾出来点名堂,只是你知道这人一受刺激就容易走上歪路。这人就有了点不可告人的癖好,尤其以折腾房中人为乐……”
剩下的话声音逐渐低下去,留下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那,”听故事的人顿了顿,问道:“筝儿姑娘她?”
那人深深叹了口气,挥挥手可惜道:“死啦,进门的第三天就被一卷破席子卷着扔到乱葬岗了,这会儿,说不定尸体都臭了。”
“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谈论八卦的两人一惊,齐齐扭头看过去,男子面目狰狞犹如讨命的修罗,一步一步踏进雅间,血红的双眸含着杀人的寒光。
景轩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明明隔壁两人的话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为何串在一起,他却一句也听不明白。
他们在说什么?
茶杯的碎片被紧紧握在掌心,在掌心的纹路上滑下深深一道,鲜血立刻顺着指缝滴下,落在桌子上混入茶渍中,茶水混着鲜艳的红色从桌面流下,染红了景轩白色的衣摆。
可这些景轩却一点也没注意到,他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吵,一股无由来的恐慌瞬间席卷他的五脏六腑,全身的温度好似都争先恐后的顺着他掌心的伤口随着血液流出体内,一阵沁透入骨的寒意从心底迅速传遍四肢百骸。
他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意识游离在躯壳之外,冷眼看着他的躯体自己站起来,走出雅间,一脚踹开了隔壁的门。
里面的两人惊恐的面容那么荒唐,景轩冷冷看着他们,想是谁给他们的胆子竟敢如此造谣。
分明筝儿前些日子刚给自己送了信,让自己小心封丘,她明明活的好好的,怎么可能……
景轩突然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冷静过,近乎冷漠的看着自己走向那两人,流着血的手掌附在一人的脖颈,听见他冷漠的声音在空荡的雅间响起,“筝儿活的好好的,谁给你们的胆子在此造谣!”
两人恐惧的神色令景轩感到十分可笑,难道他们造谣的时候就没想过被人揭穿,并要他们为此付出代价么?
景轩心里陡然一阵疯狂的快意,他想笑,想大笑,但一张口,喉间却好似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景轩手上用力,看着那人额头爆出青筋,双目爆张面目狰狞,突然放开禁锢那人的手,捂住嘴猛然咳嗽两声,血丝从指缝流出,一时竟分不清是掌心的血还是咳出的血丝。
景轩擦掉嘴角的血迹,目光怔怔的望着那两个人,只觉得一种无力感袭来,让他整个人都颓然坐下椅子上,没了动作。
那两人争先恐后的奔逃,夺门而出。
一楼突然爆起一阵喧哗,飘飘姑娘一舞完毕,接下来将是今晚的重头戏。
平阳城内几家纨绔子弟志得意满的对视一眼,皆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
“五百两!”有人按捺不住,率先开口。
立刻有人跟上,扬声喊道:“一千两!”
“两千两!”
“两千二百两!”
“三千两!”
……
宋公子扬了扬手上的银票,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容,环顾了一圈,见没人拿得出比自己更高的价钱,满意的笑起来。
“三千零一两。”一道冷淡的声音自二楼响起。